“只要有个人电脑就可以玩了?”
“对,把卡带里存的程序输进去就行。”
“卡带?什么卡带?”
“就是普通的磁带。”
正晴向雪穗解释卡带可以作为电脑的外接储存装置。不知为何,她对这件事深感兴趣。
“喏,老师,可不可以让我看看那卷卡带?”
“当然可以,可是看也没用,那就是普通的卡带,跟你的一模一样。”
“有什么关系,借我看看嘛。”
“哦,那好。”
大概雪穗以为电脑用品或多或少和普通卡带有所不同。明知她会失望,又去上课时,正晴还是从家里把卡带带了过去。
“耶,真的是普通的卡带。”她把记录了程序的卡带拿在手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不是说过了吗?”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卡带也有这种用途。谢谢老师。”雪穗把卡带还给他,“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吧?忘了带走就糟了,最好现在马上收进包里。”
“好。”正晴深以为然,便离开房间,把卡带收进放在一楼的包内。雪穗和程序的关系仅止于此。此后,她和正晴都再没提起“Submarine”。
这段经过他并没有告诉美浓部他们,因为没有必要。他确定雪穗偷窃程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开始他就完全没有将她列入考虑。
当然,若雪穗有意,那天完全可以从运动背包里偷偷取走卡带。她只须假装上洗手间,溜到一楼即可。
但她拿了又能怎样?光偷出来是没有用的。要瞒住他,必须在两小时内复制卡带,再把原先的卡带放回背包才行。当然,只要有设备就办得到。但她家不可能有个人电脑,复制卡带可不是翻录OFFCOURSE的录音带。
假设她是嫌疑人,的确是一个有趣的幻想题材……想着想着,正晴不觉露出笑容。门恰好在此时打开。
“老师,什么事那么好笑?笑得那么开心。”雪穗端着放有茶杯的托盘,笑道。
“啊,没什么。”正晴挥挥手,“好香!”
“这是大吉岭哦。”
她把茶杯移到书桌上,他拿起一杯,啜了一口,又放回书桌,不料一时失手,茶水洒在牛仔裤上。“嘿!我怎么这么笨!”他急忙从口袋里取出手帕,一张对折的纸随之掉落在地板上。
“还好吗?”雪穗担心地问。
“没事。”
“这个掉了。”说着,她捡起那张纸,在看到内容的一刹那,她的一双杏眼睁得更大了。
“怎么?”
雪穗把那张纸递给正晴,上面写着电话号码,画有简图,还标示出田川不动产。原来正晴把生野店店主写给内藤的便条随手塞进了口袋。
糟!他心中暗自着急。
“田川不动产?是在生野区的那家吗?”她的表情有点僵硬。
“不,不是生野区,是东成区。你看,上面写着深江桥。”正晴指着地图。
“不过,我想那里应该是生野区的田川不动产的分店或姐妹店。那家店是一对父子开的,大概是儿子在打理吧。”
雪穗说得很准确。正晴一面注意不露出狼狈的神色,一面说:“哦,这样啊。”
“老师,你怎么会去那里呢?去找房子?”
“没有,我只是陪朋友去。”
“哦……”她露出遥望远方的眼神,“我想起一些特别的事。”
“啊?”
“以前我住的公寓,就是生野区的田川不动产管理的。我曾在生野区的大江住过。”
“哦。”正晴回避开她的视线,伸手拿茶杯。
“我母亲去世的事,老师知道吗?我是说我生母。”她的声音很平静,听起来比平常低。
“不知道。”他拿着茶杯摇头。
雪穗嫣然一笑:“老师,你真不会演戏。”
“呃……”
“我知道,上次我迟到的时候,老师和妈妈聊了很久,不是吗?老师是那时听说的吧?”
“呃,嗯,听了一点点。”他放下茶杯,搔搔头。
雪穗拿起茶杯。她喝了两三口红茶,长出一口气。
“五月二十二日,”她说,“我母亲去世的日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正晴默默点头。他也只能点头。
“那天天气有点凉,我穿着妈妈为我织的开襟毛衣上学。那件毛衣我现在还留着。”她的视线望向五斗柜,那里面多半收纳了充满心酸回忆的物品。
“你一定吓坏了吧?”正晴说。他认为应该说些什么,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不该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好像在做梦,当然,是噩梦。”雪穗不自然地笑了,然后又回到原本悲伤的表情,“那天,学校放学后,我跟朋友一起玩,比较晚回家。如果我没有去玩的话,也许可以早一个小时回家。”
正晴明白她话里的含意,那一个小时意义重大。
“如果我早一个小时回家……”雪穗咬了一下嘴唇,继续说,“这样的话,妈妈可能就不会……一想到这里……”
正晴一动也不动,听着她的声音转成哽咽。他想掏手帕,却不知该何时掏。
“有时候,我觉得妈妈等于是我害死的。”
“这种想法不对,你又不是明明知道情况却故意不回家。”
“我不是这个意思。妈妈为了不让我过苦日子,吃了很多苦,那天累得筋疲力尽,才会出事。如果我更懂事一点,不让妈妈吃苦,就不会发生那事了。”
正晴屏住呼吸,看着大滴的泪水从她雪白的脸颊上滑落。他恨不得紧紧抱住她,但当然不能这么做。我这笨蛋!正晴在心里痛骂自己。事实上,从听说事件经过后,他脑海里潜藏着一个非常可怕的想象。
真相似乎不是自杀。
服用过量的感冒药空药袋,杯装清酒,窗户不合常理地紧闭,这些都应解释为自杀才合理。而与这个结论相悖的,只有浇灭煤气灶的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