笹垣伸长脖子,看了看尸体。
死者年约四十五到五十出头,身高不到一百七十厘米。以身高而言体形稍胖,穿咖啡色上衣,没有系领带,衣物像均为高级货。胸口有直径十厘米大小的深红色血迹。此外还有几处伤痕,但没有严重的出血现象。
就笹垣所见,并没有打斗的迹象。死者衣着整齐,没有分线、全部向后梳拢的头发也几乎没有紊乱变形。
个头矮小的松野教授站起身来,面向调查人员。
“是他杀,错不了。”教授肯定地说,“有五处刺伤。胸部两处,肩部三处。致命伤应该是左胸下方的刺伤,在胸骨往左几厘米的地方。凶器应该是穿过肋骨的间隙,直达心脏。”
“当场死亡?”中冢问。
“大概一分钟之内就死了,我想是冠状动脉出血压迫心脏,引起心包膜填塞。”
“凶手身上溅到血了吗?”
“不,我想应该没有多少。”
“凶器呢?”
教授翘起下唇,略加思考之后才开口:“是细而锐利的刀刃,可能比水果刀更窄一点。反正不是菜刀或开山刀之类。”
“推定死亡时间呢?”这个问题是笹垣提出的。
“死后僵直已经遍及全身,而且尸斑不再位移,角膜也相当混浊,可能已经过了十七个小时到快一整天,就看解剖可以精确到什么程度。”
笹垣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两点四十分,倒推时间,死者当遇害于昨天下午三点左右到晚上十点之间。
“那马上送去解剖吧。”中冢提出的这个意见,松野教授也赞成:“这样更好。”
这时,年轻刑警古贺进来了。“死者的妻子到了。”
“总算来了。那就先让她认人,带她进来。”
听到中冢的指示,古贺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笹垣小声地问身边的年轻刑警:“已经知道死者的身份了?”
对方轻轻点头。“死者身上有驾照和名片,是这附近当铺的老板。”
“当铺?被拿走什么东西?”
“不知道,但是没有找到钱包。”
有声音响起,古贺再次进来,朝后面说着“这边请”。刑警们离开尸体两三步。
古贺背后出现了一个女子。首先映入笹垣眼帘的是鲜艳的橙色,原来这名女子穿着橙黑相间的格子连衣裙,足蹬一双近十厘米高的高跟鞋。另外,长发造型完美,简直像刚从美容院出来一般。用浓妆刻意强调的大眼睛望向墙边的长椅。她将双手举到嘴边,发出了沙哑的声音,身体的动作静止了几秒。刑警们深知在这种情况下多言无益,都默默注视着现场。
终于,她开始慢慢靠近尸体,在长椅前停下脚步,俯视上面的男子。连笹垣都看得出她的下颚微微颤抖。
“是你先生吗?”中冢问。
她没有回答,双手覆住脸颊,缓缓移动,遮盖住面容,双膝像支撑不住似的一弯,蹲在地上。好像在演戏,笹垣想。
哀泣的声音从她手后传了出来。
第一章 · 二 2
被害人桐原洋介是“桐原当铺”的老板,店铺兼自宅距现场约一公里。
经死者的妻子弥生子确认身份后,尸体便被迅速移出现场。笹垣帮鉴定科的人把尸体移上担架。这时,一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被害人是吃饱后遇害的?”他喃喃道。
“什么?”在他身边的古贺反问。
“看这个。”笹垣指向被害人系的皮带,“你看,皮带系的孔比平常松了两扣。”
“啊,果然。”
桐原洋介系着咖啡色的瓦伦蒂诺皮带。皮带上留下的扣环痕迹和已经拉长变形的孔,显示他平常用的是自尾端数起第五个孔。然而,尸体上所扣的却是尾端数来第三个。
笹垣交代身旁一个年轻的鉴定人员对这个部分拍照。
尸体运走后,参与现场勘察的调查人员陆续离开,准备进行走访排查。留下来的人除了鉴定人员外,只剩笹垣与中冢。
中冢站在房屋中央,再次环顾室内。他左手叉腰,右手抚着脸颊,这是他站着思考时的习惯。
“笹垣,”中冢说,“你觉得呢?是什么样的凶手?”
“完全看不出来。”笹垣的视线也扫了一圈,“现在顶多知道是被害人认识的人。”
衣着、头发整齐,没有打斗迹象,正面遇刺,这几点便是证据。
中冢点点头。“问题是被害人与凶手在这里做什么。”
笹垣再次一一观察房内所有物品。大楼在施工时,这个房间似乎被当作临时办公室。尸体横躺的那张黑色长椅也是那时留下来的。此外,还有一张铁制办公桌、两张铁椅和一张折叠式会议桌,全都靠墙放置。每件东西都生了锈,上面积了一层灰尘,活像撒了粉似的。工程早在两年半前便中止了。
笹垣的视线停留在黑色长椅旁墙上的某一点。通风管的四方形洞穴就在天花板下方,本应覆着金属网,现在上面当然空空如也。
如果没有通风管,或许尸体会更晚才被发现,因为发现尸体的人正是从通风管来到房内。
据西布施分局调查,发现尸体的是附近小学三年级的学生。今天是星期六,学校的课只上到中午。下午,六个男孩在这栋大楼里玩。他们玩的并不是躲避球或捉迷藏,而是把大楼里四通八达的通风管当作迷宫。对男孩而言,在复杂蜿蜒的通风管里爬行或许的确是一种能够激发冒险精神的游戏。
虽然不清楚他们的游戏规则,但其中一人似乎在半途走上另一条路径。男孩与同伴走失,焦急地在通风管里四处爬行,最后来到这个房间。据说,男孩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躺在长椅上的男人已经死了,还怕自己爬出通风管跳下时会吵醒他。然而,男子却一动也不动。男孩感到纳闷,便蹑手蹑脚地接近男子,才赫然发现他胸口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