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丫头一惊,忙回头一看,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名相貌不俗的男子,虽然不认识,但看他衣饰装扮,也知道他的身份应该不低,连忙行了一礼,却并未依言退出。
来人掏出一块腰牌,面无表情道:“我是皇宫禁卫军统领萧煞,奉命来劝郡主用膳。”
两丫头忙道:“见过萧统领。那奴婢们就告退了。”说罢将饭菜搁在床边地上厚厚的毯子上,行礼退出。
萧煞走进床边,冷硬的声音微微放柔:“郡主还记得我吗?拢月茶园里我们见过。”他的语声没有同情,亦无怜悯,只像是想跟一个朋友聊几句天的口气。
昭云听到声音,又往角落里缩了缩,面上神情一片迷茫。但她奇异的没有疯癫大叫,只是摇头道:“我不认识你,你快出去。”
萧煞眉头微皱,淡淡道:“你不认识我没有关系,我来,是想问郡主几个问题。”
“我不听。”昭云抬手就捂着自己的耳朵。
萧煞嘴角微扬,看来她也不是真的疯癫,只是刻意的封闭自己而已。
一个受了创伤的女子,那样残酷不堪的经历,使得她害怕接触外界,怕看到别人怜悯或者轻蔑的神情,就连别人带着同情的声音对她来说,也都是一种伤害。
萧煞叹了口气,问道:“郡主,你想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昭云捂着耳朵,将脸埋起来,装作听不见。
萧煞又道:“你以为不吃饭,不喝药,就能从皇妃手里将皇上抢过来?”
昭云身躯一顿,忽然松开手,抬头叫道:“你胡说,我没有想从姐姐那里抢走无忧哥哥?”
萧煞挑眉道:“没有吗?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在利用他们对你的歉疚之心,从而达到你的目的。”
“我没有,”昭云神色变得慌乱,表情茫然无助,“我没有……不是你说的那样,不是的!我只是,只是想要一点活下去的希望,难道这也错了吗?”
“可你的希望,是建立是皇妃的绝望之上。”他的面容极其严肃,眼底深藏着隐约而不可见的心疼和怜惜。
昭云神色一震,张了张口,身子瘫软下去,这样的问题,她一直在回避,可萧煞却明明白白的摊开放在她面前,让她再避无可避。“我,我……”
她错了吗?她真的错了吗?“那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她抬手抱着头,神情痛苦,用力抓扯自己的头发。
萧煞皱眉,弯腰,扯开她的手,昭云双眼黯淡,竟没有挣脱,只是茫然无措,挣扎在黑暗之中。
萧煞语气真诚,叹道:“郡主只要肯敞开心怀,您的人生还可以幸福。”
昭云凄然苦笑,“我可以吗?像我这样的人……”
萧煞微微凝眸,缓声打断道:“郡主以为,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昭云淡眉微蹙,眉心带着浓浓的哀伤,她双唇轻颤,戚声而语:“一个不堪忍受丈夫欺凌,仗着无忧哥哥的权势而休夫的女人,现在,又被人凌辱……我是个没用的人……”她低下头,像是怕别人看见她眼中浮出的泪光。
萧煞却摇头,对她所言不赞同道:“郡主怎可如此妄自菲薄,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这些遭遇并非您的过错,您无需因此自卑,更不该轻贱性命。在这军中几十万将士的眼中,您是一个大义且勇敢的女子,没有人会看不起您,相反,他们都很感激您,并且敬佩您!”
昭云听后微愣,似是不信,抬头,顿了顿,才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没有人看不起我吗?”
“是的。”萧煞松开她的手,很肯定的给她一个答案。
昭云渐渐平静下来,坐直了身子,目光转向他,似是想看他的模样,但是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带着微微的冷硬却又有一丝淡淡的柔和。她不禁在想,这声音的主人,他的面孔是什么样子的?
她问道:“你刚才说,你是谁?”
“萧煞。”
她轻轻点头,似是在努力回忆,半响方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姐姐的贴身侍卫,对吗?”她见过这个人,可是记不大请他的脸,脑子里有一点模糊的印象。她的眼里和心里,一向只有无忧哥哥,别的任何男子,即便是见过,她也很少记住。
萧煞道:“是。”
昭云想了想,又问:“你为什么来看我?是姐姐让你来的吗?”
萧煞道:“不是。是我擅作主张来见郡主,只是想带郡主走出黑暗,找到属于您自己的人生之路。”
昭云问道:“你准备怎么带我走出去?”
“如果郡主愿意,不嫌弃萧煞身份低微,那么,萧煞愿意照顾郡主一辈子。”他面色严肃认真,语气郑重,让人听到这声音,便能感觉到那是一种面对人生大事的态度。
昭云愣了愣,“为什么?你是怕我缠着无忧哥哥,妨碍姐姐的幸福吗?”
萧煞目光微微一闪,摇头道:“不是。”
“那是为什么?我是个瞎子。”她虽目不能视,但眼睛依旧是怔怔望着他的方向。
萧煞道:“我可以做郡主的眼睛。”他语气十分真诚,让人无法不去相信。他转身端过饭菜,声音变柔:“郡主先吃饭,吃完饭,我带郡主出去走走。郡主闷在屋里好几日,也应该出去透透气了。”
昭云微微低头,似是在思量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不再抗拒,张口咽下他送到嘴边的饭菜,才发觉,原来自己已经很饿了。
吃过饭,萧煞牵着她走,昭云在门口忽然停住脚步。
“怎么不走了?郡主不用害怕,我会陪在您身边,绝对不会丢下您一个人。”萧煞转头看着她,只见她咬了咬嘴唇,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说了一句:“你可以背着我走吗?就像小时候,无忧哥哥背着我那样。”
萧煞微愣,顿了顿,在她面前蹲下身子,“来。”
昭云趴上他的背,那背脊宽阔而结实,让人觉得安心。她双手搂住他脖子,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碰触无忧哥哥以外的男子而不觉得反感。
萧煞背着她走到外头,她听着路过之处,有士兵见礼之声,那些声音不像她所想像的那般轻蔑和嘲笑,而是带着恭敬,真挚而有礼。风,清清爽爽,吹在她面上,仿佛打散了沉寂几日的闷气,令人心头豁然开朗。外头的空气,果然比屋里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