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皇妃

作者:莫言殇



    沧中王浓眉微动,听着他们谈论,并未表态。他只是往前走上几步,背着双手,目光眺望前方。

    南朝,与那女子有关之地。

    “走,回王宫设宴。”他朝着天空重重吐出一口气,将心中遗憾和失落压下,展现给别人的是一身爽朗豪气,朗声说罢,转身领着众臣回到王宫。

    尘风国王宫,外观雄伟壮阔,里面装饰得富丽堂皇。行乐宫,金砖碧瓦,雕梁画栋。沧中王与几位大臣分席而坐,命人备了歌舞及美酒佳肴。在尘风国,君臣同宴是常事。

    宫殿之中,一块大大的丝绒毛地毯之上,十数名美人赤足折腰,在古琴丝竹之乐的欢快节奏下,翩翩起舞。

    众臣看得欢喜,跟着摇头晃脑,乐呵呵地随着歌女们的歌声哼着大家都熟悉的调子。气氛很是欢畅融洽。

    沧中王高坐龙位,左右二妃陪侍。每每听到琴音,他总会想起临天国云莲山别宫之中的那半曲高山流水,不禁心生惆怅。脑海中那个女子的倩影,始终挥之不去。

    一年前,刚回国,便听闻她红颜白发,他为之心痛,甚至集结军队准备去救她,但还未出发,便听说她失了踪。他派人四处打探,才得知她已经成了南朝的皇妃,而且与南帝非常恩爱,他早已看出她与北皇貌合神离,其实心系当时的离王,如今,她总算能与她所爱之人相守,他应该祝福她,为她高兴,可心里头的遗憾和失落,总也无法填补。这一年来,关于她的种种,他仍然无时无刻不在关注。

    自从登上王位,国事顺畅,他后宫佳丽三千,没有一个女子能代替她在他心里的位置。那个女子,就这么成为了他二十多年来的人生中,仅有的遗憾!

    天下未定,战乱纷起,他们尘风国虽然不大,但因战马闻名,成为众国争相笼络的对象。他无心争夺天下,只要从这些国家之中,找到一个最有实力的合作伙伴,保证天下大定之后他的国家安定平顺,那就足够了。如果那名女子能陪在他身边,那他的人生,几乎可以称之为圆满。可惜,可惜……

    “王上,您有心事?”左边的含妃依上前来,笑问着他们年轻朗俊的王。

    沧中王微愣,继而一把搂过她,爽朗笑道:“这后宫里,就数含妃心思细腻,尤其这双眼睛最厉害!”

    右边的芩妃不乐意了,语带酸意道:“王上是说臣妾粗心大意吗?”

    沧中王哈哈一笑,“爱妃吃醋了!”说罢也伸手搂了过来。芩妃立刻笑了,“王上有何心事,说出来让臣妾帮您分担。”

    沧中王浓眉一挑,眼光不自觉微微一沉。他收回手臂,端起桌上的酒碗,不说话,仰头一口饮尽,动作很干脆。

    这时,一名侍卫来报,“王上,南朝信使有消息传来。”

    沧中王眸光一亮,道:“快说。”凡是南朝之事,必与她有关。

    侍卫连忙将潜伏在南朝信使传递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禀报……

    “胡说!”

    那侍卫话音未落,沧中王已经拍案而起,面色激动异常,以至于掀翻了面前的桌案。那女子是他心里最圣洁的所在,竟然有人说她**后宫,这不可能!

    他面色愤然,道:“容乐长公主绝对不是那种女人!南帝竟然这么糊涂,听信谗言,如此伤害公主,还将她赶出南朝,实在是太可恶了!”

    他周身散发的强烈怒气吓坏了二妃,她们抬头,惊诧无比地看着他,这还是第一次见王上发这么大的脾气,而让他发脾气的原因,竟然是为了别国皇帝的妃子!可见那名女子在王上心头的分量。女人的直觉,令她们心中顿生不安,不禁悲哀的想:若是这个女子被寻到,带来王宫,那以后王上还会多看她们一眼吗?

    那名见过漫夭的中年男子反而面带喜色,道:“王上先别动怒,这样一来,对王上可是好事一桩!”

    沧中王一愣,随后浓眉舒展,指着那名侍卫道:“朕不管你调动多少人马,立刻去给朕查访容乐长公主的下落!”

    “是!”

    雁城,尘风国与南朝相邻之地,属尘风国境内。林西客栈在雁城之西很偏僻的一处,靠着一座深密丛林而建,客栈分上下两层,布局较为简单。二层靠密林方向的一间房,虽称之为上房,但房间却只可用简陋二字来形容。

    夜里,客栈周围很寂静,只能听到密林中风过的声音。

    漫夭和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简陋的房顶黑幽幽的一片。床板很硬,铬得人身上疼。她独自一人在这里已经停留了十多日,腹部的伤口不算深,她自己在路上就已经包扎好,休养些日子应该就会痊愈。可不知为何,最近总是疲惫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但是,明明很困乏,却怎么也睡不着。如果一日两日还好,可这样的情况已持续了有一个多月,她应该在离宫之前,让萧可帮她看看。上次萧可帮她把脉,还是她从渝州城回宫之时。

    “咚咚咚……”屋子隔音很不好,门外就是楼梯口,但凡有人上下楼,声音清楚极了。

    心里没来由的烦躁不安,她蹙眉,缓缓坐起身来,斜靠在床头,懒懒的垂着手,这种慵懒倦怠的姿势像极了另一个人考躺在床上看她睡觉时的模样。她心头顿时涌起一阵酸涩,回想起他的气恼,他的恨怒,他的痛苦,他的无奈,他的挣扎,他的不敢置信,还有他故作的冷漠和决绝……那一日,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在她脑海中、在她眼前,更在她心里。她攒住盖在身上的薄薄的棉被,闭上眼睛,忽然就觉得喘不上来气,每每一想起他,呼吸都变得那么困难。

    这时,突然有敲门响起。

    “叩、叩、叩!”不轻不重的三声,在静谧的夜晚被拉长的沉缓的尾音,久久不落下。

    她立刻睁开双眼,目光警惕地望向门口,这么晚了,会是谁?算算日子,她等的人,也应该差不多到了!但是,应该不会是深夜才对!她面色疑惑,起身,不慌不忙穿上外衣,用手捋了捋头发,整理妥当,才朝开门走去。

    这期间,门外之人既没敲门,也没开口叫人,除了最先那三道叩门声,再无半点声响发出。那人一直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似是极有耐心。

    她愈发的疑惑,不自觉就握紧了手中的剑。这间客栈别的不好说,唯有这两扇门,闭合得绝对严实,一点缝隙都没有留下。

    她竖起耳朵贴上门,倾听外面的动静,除了轻浅而匀称的呼吸声,别无其他。她凝眉,站直身子,感觉到那人离门的距离非常非常近。而那人散发出来的气息,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