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汀的祝福

作者:天籁纸鸢


        “嗯。”他随便瞥了我一眼,很快又看向索尔,“你继续说。”

        他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的时间甚至不足一秒,仅仅是这样。可是我又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却再一次退回去。然后在极度矛盾的心情中听着他说话,他低沉的声音。

        林德在门口听他们聊了一会儿,就带着我朝里面走去。

        “还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林德,是格拉兹海姆的金宫主管。”

        这个职务可高可低。虽然金宫是奥汀的寝宫,但和英灵神殿长官相比,金宫主管几乎完全没有实权,当总管基本就是和下面的缝纫官、侍女长、主膳长等等打交道,不必到事无巨细的程度,却也够麻烦了。以前的金宫主管是我。除了可以借工作的机会骚扰一下奥汀,我对这个职务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林德带头在前面走着,女官的黑色丝绢裙摆拖在地面,浅棕色头发几乎覆住了整个背部。她的背影漂亮得连我看了都有些心动。

        “刚才真谢谢你了。”我低声说道。

        “不客气。现在金宫里的工作几乎都没有空位了,只能暂时安排你去缝纫部,你看如何?”

        刹时间,禁不住握紧手心。

        裁缝部离奥汀的寝宫很近。如果真的去了,那不是每天都会看到他……我摇摇头,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答应,但说出口的却还是:“如果可以,我想试试看。”

        到了缝纫厅,在缝纫官那里登记名字的时候,林德说:“对了,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总不能告诉她我叫弗丽嘉。于是立刻飞速想了一个名字:“依娜。”

        “依娜?”林德和缝纫官异口同声说。林德朝我微微笑了笑:“那不是跟华纳部落那个神金匠名字一模一样么。”

        “啊,没错。”

        依娜是重生之后看到的第一个女子名,我居然忘记了是在报纸上看到的。

        缝纫官说:“那个华纳神金匠和神后长得特别像。听说这才是洛基和她订婚的原因。”

        “这就不清楚了。我知道她的锻造水平很厉害,陛下几次派人挖角都没能把她挖过来。”

        “陛下也挖她?难道也是因为她像神后?”

        “陛下不是那样肤浅的人。”

        “说得也是。”缝纫官瞄了一眼林德,“还是说,陛下已经选了身边最适合的人,只是不方便说出来而已?”

        “胡说什么!”林德迅速抬头,“这样的谣言不可以乱传,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缝纫官吓了一跳:“对,对不起。”

        看了看神情严肃的林德,我越发确定人是会改变的。这些年她成熟了不少。若是换做以前,她大概会恨不得所有人都以为她和奥汀有点什么。现在依然能看出来她很喜欢他,但她已经完全到达了只为他好的境界。

        她离开以后,缝纫官反复强调很多次我很幸运,因为在金宫里工作几乎是所有华纳神族尤其是女人的梦想。神后的位置空了很多年,奥汀身边的女人都对它虎视眈眈很久了。滔滔不绝说了很久,她又很抱歉地发现我是个老太婆,于是迅速住了嘴,开始介绍工作。

        缝纫原本就是我最擅长的。以前在雾海之宫没事做就用金线织布,在这里不出半天时间就完全进入了状态。在这里工作的都是年轻姑娘,她们对我很礼貌,但遇到共同话题和分享食品的时候,我就彻底变成了透明体。下午工作结束后,姑娘们动作飞快地收拾好东西,对着镜子扑粉弄头,又动作飞快地往外冲去。按照裁缝官的话来说,应该都是去“邂逅”了。

        因为没有阳光,白天晚上区别也不大,只是天空中有星点悄然升起。窗外是同一片深黑色的天空,夜晚的神界其实和以前区别不是很大。

        雨也停了。玻璃上依然有未干的雨珠。

        我还是试用工,不可以住在神殿内,得先住进旅店然后找房子。一想着还要忙碌这些事就觉得很疲倦。手中攥着第一天拿到的工钱,那些不明意义和价值纸票的触感也非常不真实。

        裁缝厅安静得接近死寂。看着靠窗的巨大落地镜还有里面老女人,我轻轻叹一声,正准备站起来,却在镜中看到门前有几个男人路过——即便不去看他们华贵而简洁的衣裳,也能从走路的姿态看出是怎样的人。

        他们都看着前方。唯独中间那一个看向了厅内。

        我和他通过落地镜互望了一眼,又是短暂的刹那,他挪开了视线。

        我却脑中一片空白,迅速站起来,望着镜中他的身影,轻轻唤道:“奥汀。”

        声音很小,肯定没有人听得到。他却放慢了脚步,又朝镜子看来。

        这一回的时间持续得久了一些。但也只是短短的几秒。我们相隔很远,又因为身体变老,视力也模糊了些,我并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

        但我知道他在看我。

        几乎就想转身冲出去,想要拥抱他。却很快看到镜中的自己。那样的不堪,苍老,却不曾改变,依旧是那个犯下大错、罪不可赦的自己。

        我迅速坐下来,垂头开始收拾东西,一直不敢抬头。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了,我再次看向落地镜。厅外已经空空如也。镜中年迈的女人有一双干枯的眼,却是湿润的。

        空气因气温降低而变得冷寂,在偌大的厅堂中坐着,连呼吸都会感到冰寒。僵直坐了很久才站起来,腰间却有一个小小的信封掉下来,落在地面。

        上面有一行清秀的字:给弗丽嘉。

        来这里之前,竟一直不曾留意身上有这么一封信。我打开仔细看着信中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