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啪”的一下就挂掉电话。可是刚挂下,对方又打了个电话过来,我还没开口,他就抢着说:“麻烦你先别挂电话,听我说几句话,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拒绝见面,但是我提醒你,请马上停止让人冒充的游戏,否则你会身败名裂……”
“身败名裂?”
“是的,难道你不知道吗?她利用你的身份正在外面诈骗……”
“谁,谁诈骗?”我的心一下被提到半空。
“那个冒充你的人!我也是才知道,我的一个同行刚刚告诉我的,她把你的小说同时卖给数家影视制作机构,骗取巨额版权费,其中有一家已经发现,报案了,警方正在介入调查,这条新闻明天就会登上晚报的头条……”
我倒吸一口冷气。
秦川在电话里显得很急,继续说:“我已经帮你拦下了那条新闻,但请你无论如何,必须马上登报澄清你的真实身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难道你希望自己的名誉被毁于一旦吗?对于读者而言,有时候作家的口碑比作品本身更重要……”
下午,繁羽姗姗来迟,可是已经晚了,她的父亲已经被火化。我没有质问她,也没问她毁我名誉的事,她看着我想解释什么,却被我冷漠的眼神拒绝了。我把决然的背影留给她,只扔给她一句话:一切都结束了!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我已经委托秦川向报纸公开声明,恢复水犹寒的真实身份,公布事情全过程。同时跟出版社取得联络,诚恳道歉,向他们说明我隐瞒身份的真实原因,说我的脸被毁容,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请人冒充。出版社并没有深入追究,好像还很高兴,说他们其实早就怀疑繁羽不是水犹寒,她的言行实在有悖一个作家最基本的素质和涵养,只是一直没证据,他们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现在我肯站出来勇敢地承认,而且保证下一部小说继续由他们出版,让他们欣喜若狂。
第二天,声明见报后,我给秦川打了个电话,这是我第一次跟一个陌生人打电话。我向他表达谢意,并请他喝茶。他吃惊得语无伦次,隔着电话,我都可以听到他狂跳的心声。我们约在市区一家很幽静的茶楼见面。当然,我还是蒙着面去的,穿了件黑色束腰长大衣,裹着紫色丝巾。
当他快步向我走来时,我很吃惊,就像他看到我也很吃惊一样。站在我面前的秦川一身休闲打扮很年轻,绝对没有超过三十岁,留着个平头,显得很精神,有点黑黑的,轮廓却很有型,尤其是那双眼睛,目光炯炯,非常吸引人。
“你好!”他向我伸出了手。
“你好!”我也把手伸向他。他握住我手的一刹那有点颤动,“你很冷,手这么凉!”他笑着说,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
“还好,我天生就是这么冷。”我坐下,也笑。
“难怪叫水犹寒。”
“是的。”
他看着我,目光始终停留在我脸上,我知道他很好奇,就淡淡地说:“不好意思,我的脸……可能不太方便露出来,因为……”
“没关系,你这样做肯定有你的原因,不用跟我解释,”他很善解人意,给人以很温暖的感觉,全无他文字中的犀利尖锐,他说,“你蒙着纱巾的样子也蛮好看的,很美,像个从古埃及金字塔里走出来的女神……”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里却在想,如果你看到我真实的脸,恐怕就不会有这种美感了,但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被异性赞美,心情还是抑制不住激动。
“秦先生,谢谢你的帮助,要不我真不知道这事怎么处理,还是你有主见,帮我解了围。”我把话题转移到正事上。这也是我主动见他的原因。
“不必客气,我们能认识是缘分,能帮到你也是我的荣幸。”秦川说。
“是缘分,你是我第一个主动见的人。”
“是吗,那我更荣幸了!”他呵呵地笑起来,笑的样子真是很好看,让坐他对面的人感觉如沐春风,他说,“刚才进来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定你就是书的作者,你的气质,你的眼神,跟小说中的人物如出一辙……”
“是吗?”
“是的,我就生活在这座城市,真希望以后可以经常看到你。”
“可,可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
“离开?”
“是的,我要走了,今天来见你也是了却一桩心愿,你不知道,你很想见我,其实我也很想见你,因为迄今为止,能读透我小说的人也就只有你,我很想看看这个读透我小说的人是个什么样……”
秦川的脸上呈现出巨大的失落和悲伤,半天说不出话。“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才见面就分手,”他摇着头,好像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不能再见到你了吗?不能吗?”
“原则上是这样。”
“你去哪?不回来了吗?”
“这个,很抱歉,我不太方便告诉你,但是……”
“但是什么?”
“我会记住你的。”
“记住?”他眼神中一阵绞痛,“仅仅是记住吗?”
我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不能接受,真的不能接受!”他痛苦地埋下头。
“别这样,如果真有缘,我们还会见面的。”我试图安慰他。
“可缘分是转瞬即逝的东西,错过了,就很难再抓住。”
“那就表示没有缘分了。”
“可我,很想再见你……”他双手抱着头,幽幽地抬眼看我,“告诉我,我们还有可能再见面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