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指间沙

作者:靡宝

下午到了酒店小会议室,钱家四房子女都在,各个虎视眈眈。洋媳妇依旧懵懂无知的模样,顾湘心想,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挣,过得倒也轻松。

律师就是用来代替当事人说话的,所以顾湘按照张其瑞的安排,往那里一坐,紧闭着嘴巴,把发言的机会都让给了律师。

律师是个年轻干练的年轻姑娘,大概才拿到执照没有多久,还是一心想干出一番大事业来的精神模样。她先阐述了一些关于遗产啊,赠送等法律定义,然后说到顾湘顾小姐打算把项链转让,价高者得。

钱家子孙开始出价的时候,顾湘悄悄地离开了会议室。她可以拍卖钱老先生给她的项链,但是她觉得她看不下钱家人争先出价的场面。

大半个小时后,律师红光满面地来找顾湘。顾湘一看她那脸色,就知道肯定是卖了一个好价钱的。

“怎么样?”顾湘站起来。

律师用手指比给她看。

“这么多?”

律师兴奋地猛点头,“顾小姐,我这就去给张总打电话。张总肯定也很高兴。你知道吗?他承诺我可以抽一个点,由他来付。”

顾湘可没想到张其瑞还有这么一手,又不得不佩服他的明智。

现在回想起来,从人生、工作上的大事,到生活上的点滴小事,几乎件件都离不开张其瑞在的关照。顾湘发觉即使自己家里的锅碗都是张其瑞平时赠送的。她顿时觉得很惭愧。她一直觉得自己是独立地在上海生活,却发觉这个独立完全是建立在另外一个人无微不至又悄无声息的关怀上的。

外婆说她命中有贵人,以前她以为是孙东平,现在她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张其瑞。不论如何,没有张其瑞,就没有今天的顾湘。

张其瑞很快就接到了律师的电话,他听到那个数字,也十分满意。表扬完了律师,又询问了一下顾湘的情况。得到“顾小姐也很高兴”这个答复后,他才放心地合上手机。

白日里的医院十分繁忙,住院部里也人流不息。光今天来探望刘校长的老师和学生就有四、五拨,花束水果都快把病房堆满了。刘父这人,虽然做父亲未免过分严厉苛刻了,但是做为一名教育工作者,还是十分尽职的。

张其瑞在水房找到了刘静云。她靠着窗户,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听到脚步声,她转头看了过来。张其瑞看到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我不是叫你中午回家睡一下吗?”

“睡不着。”刘静云无精打采地说,“躺下就做恶梦,倒不如起来做点事的好。”

张其瑞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怜惜。他很想帮她做点什么来减轻她的痛苦。

感情是一场没有规则的战争,全靠感性取胜。输的人就此一败涂地,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怨不得谁,也讨不会公道。能潇洒退场的人,已是足够理智,足够有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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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茧13

刘静云背着阳光,冲他无力一笑,“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模样。这么大的人了,还被一个男人弄得不成人形的。太没出息。”

“孙东平人呢?”

“我不想见他,打发他回旅馆了。”刘静云冷声道,“再说,顾湘在上海,他大概乐意回去找她吧。”

“静云,”张其瑞走近来,“你不必那么冲动的。”

“我很冲动吗?”刘静云茫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拖拖拉拉几个月了,只是昨天才爆发而已。想想,昨天若是没有和他们碰上,他不知道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至少,他还知道要瞒着你。”

刘静云苦笑,“也是。看来我还得感激他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其瑞解释。

“我知道。”刘静云不想听,“劝和不劝离,大家都会这么做。只是,其瑞,我以为你是理解的。”

张其瑞无言。

“你能在这里安慰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刘静云无力地笑,转头看向窗外的蓝天。

“小时候,别的小朋友玩,我却要学钢琴,练毛笔字。我爸是那种‘王老师家的小娟考了100,李老师家的小杰奥赛得奖,你什么都没有,太没出息了’的父亲。他很少骂人打人,但是他那冷冰冰的、蔑视的眼神,就可以让人不寒而栗。于是我拼命地学习,处处都要比人强。后来出国留学,我喜欢心理学,可还是念了我爸要我念的文学。我一直安慰自己,我一定要做到完美无缺,我不能让我父母失望,我要嫁个姐妹羡慕的好丈夫……结果呢?”

刘静云望着张其瑞,目光清幽如水,“其瑞,我一直为别人活着,以达成别人的期望而努力着。爸爸希望我成为一个才女,于是我十数年苦读;孙东平希望我成为贤妻,所以我死心塌地地跟着他的脚步走。这么多年了,我到今天都还不知道我到底要什么。只有一个人,曾经对我说,我该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他会陪着我。”

张其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和刘静云一个沐浴着阳光,一个隐身在阴暗里,就像在两个世界一样。

刘静云笑着就像哭一样,说:“那个人,就是你,其瑞。虽然这个梦想并没有实现,但是我仍然终生感激你。”

“静云。”张其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两天我就在想,或许这件事就是一个机会,一个让我终于可以摆脱束缚,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活的机会。我不喜欢英国文学,不喜欢成天编辑那些书,我也没耐心弄清楚男方家里所有人的喜好然后节假生日送礼物,我一直都想剪一次短头发,我想大口喝酒,想发脾气的时候骂几句粗话……我觉得现在还来得及,时间还够我重新来一次。”

刘静云深吸了一口气,坚韧的理智开始发挥作用。她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我已经请了护工来照顾我爸,所以,不好总是麻烦你了。我知道你酒店事也多,耽误你工作不好。”

“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那就说点实际的。”刘静云说,“麻烦你回上海的时候,把孙东平也带上吧。他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我没法做事。”

“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张其瑞说,“你们严格算起来,有八年感情呢。”

“八年比不过三年呀。”刘静云歪头一笑,“很多时候,一生都比不过一瞬。”

刘静云提着洗好的饭盒走出了水房。门外,孙东平靠着墙站着。他那只脚打了石膏,还不能着地,所以只有拄着拐杖,看上去有着说不出的狼狈。

刘静云心里狠狠地伤痛着,血流如涌,可是她的骄傲和自尊却不允许她多看这人一眼。她肢体僵硬地一步一步走远。

张其瑞走到孙东平身边,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跟我回上海吧。回去再想办法。”

上海,徐杨在等着孙东平,就像一只黑寡妇在等着飞入网中的小昆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