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白樱美美地睡到自然醒,又在客栈楼下最后吃了一顿汴京的特色早茶,擦了擦嘴,这才依依不舍地准备告别这个地方。
二人又去江府走了一遭,如今江府正由当日的捕快把守,见是她们二人,便也没阻拦,只央了两句就被放进去了。听说阿阮把江府的财产铺子一半儿给了刘神医,一半儿给了官府,让官府日后给城里有需要的孤儿送去,自己只带走了很少,就连白樱当初给她留的那盘金元宝都未带走。
江夫人蓄意杀人,将谋害乳娘,给江宴下毒的事招了个一干二净,一开始死活说自己没有给江宴下致命之毒,后来挨不住打就也招了,已经判了秋后问斩,诺大的江府顷刻间七零八落,有人看到一个胖老头来寻了好多次,最终都是哭嚎着走了。
白樱心中一顿,定是那乳娘的相公了。阿阮和秦霜霜那般等待了十年、历经坎坷的是爱,这胖掌柜和乳娘的半路夫妻平凡生活也未尝不是爱。
若是懂得珍惜这般平凡的珍贵,又怎会白白害了别人,自己也葬送了性命。
二人来到西院,找了半晌也未见到那小犬的影子,任凭白樱怎么“小白、小白”的叫都无狗应答。
玄清每听她撅着屁股吸着鼻子叫一声“小白”,就忍不住想笑一下。
得亏知道她不是个狗。
“玄清上仙,怎么会没有啊……还有那日,阿阮为什么说她们从前从未见过这只小犬?”
“江府查抄,这几日都没人住,也许是出去找吃食未回来。”
“这样吗?不过小犬一般不是都很忠心吗?它倒是跑的快。玄清上仙,你说有没有可能那小犬本就不是江府的,是自从咱们来了,被咱们吸引了才跑来找我玩的呀?”
“被你的什么吸引?美貌?……还是能吃?”
“……”
瞅见对方眼底闪过的一丝好像带着些许故意的笑意,白樱嘟嘟嘴,软软哼了一声,没显出半分凶狠劲,那股可爱倒是被玄清尽收眼底。
不再多言,出了江府,如今已经毫无牵挂,昨日她们在城北发现了一处马市,二人准备先去买了马就直奔蓬莱。
也不知今天又是什么大日子,日头高悬,整个街市上没有一丝风,夏日的灼热感扑面而来。几个卖瓜的小贩都被这种热浪包裹,弄得兴致恹恹,连叫卖都无精打采的。
忽而不知前头出了什么事儿,街上的行人都开始往北走去,好像是去凑什么热闹。看架势起先知道的人还不多,毕竟是繁华闹市街头,几下便一传十十传百,人头攒动,都要跑去看热闹了。初闻消息的人好似还面上一惊,十足的难以置信。
白樱是什么八卦小天才,一看路人此副模样,就知道必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本想也跟着上去凑凑热闹,转念一想她们在汴京已经耽搁够久了,不能再给玄清上仙找麻烦了。
玄清自然是对这等事不感兴趣,放慢了脚步,见白樱没有凑热闹的意思,便又目视前方大踏步向前走去。二人继续北行,越走来看热闹的行人越多,有几个都跑丢了鞋,一个老头还差点撞到白樱身上。
玄清伸手用剑一格,白樱赶忙往旁边一闪,皱着眉头问:“老头,前面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呀?也值得你们这般不要命地跑。”
老头一见她俩还不紧不慢的样子,一脸着急道:“女娃子,没听说吗?九王郡主,要被蛮族比武招亲娶了去啦!”
“九王郡主??九王有几个郡主?”白樱大吃一惊,怎么这么大个汴京,一有热闹就是自己为数不多认识的人。
“成年的就那一个女娃子,和你年岁差不多。”
果真是她?
“她堂堂九王郡主,何以沦落到被蛮族比武抢娶的份儿上?”玄清问到。汴京地处中原,大昭虽是国势强盛,却一直饱受北方蛮族的骚扰,有时还能正面一战,有时则选择派公主和亲。又怎会轮到一个王爷的女儿身上?
“这咱就不知道了,蛮族性情诡谲,喜怒无常,兴许是正巧看上了这位郡主?这不,比武招亲的消息也是刚刚才放出来,咱们这会儿都准备去九王府不远处的听雪楼看个热闹嘞。”
白樱皱皱眉:“自己国的郡主被人抢娶去了,你怎么却这般高兴?”
老头摇摇头,一脸兴奋:“姑娘你是不知道,那九王爷平日里游手好闲,早年强抢民女,欺行霸市,百姓早就被他欺压的苦不堪言啦,如今他自己的女儿也遭了报应,岂不是大快人心?”
“他是他,他女儿是他女儿,他禽兽行为关他女儿什么事?有本事让那蛮族把他娶了,简直荒谬!”白樱没好气骂到,那老头也不再和她多言,转了两圈找到鞋就继续往北跑了。
白樱这下可感觉犯了难,二人停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若是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寻常女子也就算了,偏偏那日九王郡主还帮了那么大的忙。她还给了她一个竹音球,告诉她有什么愿望都可以对那球说……
倘若这是如此,她定是向那球诉说过许多次吧……一想起她那么体弱多病,丫鬟都能欺管的模样,心中便更加不是滋味。
“玄清上仙,中原的公主嫁了蛮族,通常最后会如何?”白樱小心翼翼问。
“远嫁,定是要出塞。北地苦寒,蛮族凶悍,以她那般身娇体弱的模样,恐怕……”
恐怕是活不了多久。
她未把话说完,抬眼,小姑娘眼中的担忧之色满地像是要溢出来,眸子在阳光下像是要化了一般。
不自觉地放轻声音:“你想救她?”
白樱缓缓摇头,她知道凡间皇亲贵胄的地位,何况又是惹上蛮族,绝不像阿阮和秦霜霜那般施个定身术送她出城那么简单,何况她一个娇公主,逃跑也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我、我……要不,我们去看看?”语气很轻,像是实在不好意思又给她惹了麻烦。
不知道她是何时在自己面前变得这般小心翼翼,玄清一时有些不适,清了清嗓子,语气恢复冷度:“可以。倘若那蛮族之中真出了什么风流倜傥,能文能武的俊朗君子之辈,倒也不失为一桩良缘,你也不必这般担心了。”
白樱立马大喜过望,睁大了眼睛重重点了两下头,她怎么就没想到,也许还能有好的可能性。顾不上那么多,轻轻拉上玄清的衣带便随着人流小跑着往城北去。
跑了一会儿,眼见行人越发多,愈发地举步维艰,白樱跳起来往远处一望,果然有一座木楼前打起了一个类似于擂台的地方,一层红色绒地毯,两只红漆巨鼓摆在正当中,几个长相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站在两侧,坦胸露腹,胸前毛发……
白樱险些把早晨的吃食吐出来,勉强仗着身子轻盈往里钻了几圈,甫一站定就被这般气势吓得够呛,饶是看热闹的人不少,却也都不敢大声喧哗。左右两侧站了共五个这般大汉,正不耐烦地擦着胸前的汗。唯一一个没露着的也不知是如何,体态不输男子,面相上倒有些女相。
中间几个中原人模样打扮的人正在给这几位端茶,白樱焦急地左右看了一圈,并没有什么类似王爷打扮的人,也没见到郡主。
“白樱,抬头。”
白樱闻言一抬头,只见茶馆二楼栏杆处果然立着不少人,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正站在当中,只一刹那便和白樱对上了目光,就是那九王郡主!
对方看到她像是诧异了一下,转而迅速地抬起手背擦了下眼泪,便转身进了茶楼之内。
“唉……”白樱心中急切,却又喊不出来,正逢场上上来人,将两只巨鼓一阵擂捶,惊天震地的巨响,白樱只感觉被震得脑袋都懵了,赶忙幻出个锁音结保护在自己和玄清附近。
等到大鼓擂完,一个官吏模样的人上去说了一通后她们这才听明白,说今天到场的这几位分别是鞑靼的四位王子和公主,都看上九王的郡主,想娶她为妻,谁也不肯让谁,故而用比武来一决胜负。
周围有个看热闹的书生忍不住小声愤愤:“什么想迎娶美人,分明就是变着法地来辱我中原!”
一个鞑靼王子不知叽里呱啦说了什么,引得他们的侍从一阵哄笑。
定是什么不知廉耻的下流话!
白樱不自觉的握紧拳头,先前她和玄清上仙还幻想着能有什么好人,简直是在做梦。心下焦急,感觉腰间被一只手轻轻拍了两下,白樱转身,只见一个小姑娘不知什么身后挤了进来,像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白樱生怕周围人多将她踩了,连忙弯下腰将她护在怀中,柔声问到:“小妹妹,你是有话要同我说吗?”
小姑娘眼睛睁的大大的,点点头,小声道:“姐姐,听雪楼上有位姐姐让我来告诉你,她的事已成定局,无人能管,她要你们快些离开这里,不要再看了。”
都这个时候了,郡主竟然还在担心她和玄清上仙?白樱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台上已经起了擂,不知是谁和谁打了起来,动辄都是闷哼一声的巨响。台下看热闹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白樱无暇观战,赶忙继续追问:“什么已成定局?小妹妹,你还知道些什么?她还同你说了些什么?”
“她、她还说,你那日给她的竹音球,她很是喜欢……”
察觉到她话语中带着吞吐,玄清警觉问:“你在害怕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被她这般骤然的冰冷语句吓到,小姑娘语气中顿时带了哭腔:“我、我……那个姐姐方才还找小妮寻了一把很是锋利的剪刀……”说罢便快速从人群中钻出去了。
剪刀。
自尽。
作者有话要说:肥来啦肥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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