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樱尚且搞不清状况,只见那陈林二人如同老鼠见了猫般,一指白樱和玄清二人道:“燕儿姑娘,你今日可是来得正好,这不,方渐清的表妹、小厮都在这儿了,冤有头债有主,欠多少银子管她们要就是,可别再满汴京地抓我们了。”
说罢竟然一起站起来脚底抹油似的跑了,那林公子临了还不忘往嘴里又塞了一片梅菜扣肉。
“喂你们……”白樱刚想阻拦就被那个叫燕儿的女子挡在身前,道:“表妹是么,呦,府中有这么可人的表妹还整日在外头偷腥呢?”
表妹和偷腥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话直说。”玄清淡淡看了一眼来人。
三个女子一见陈林二人跑了,也不客气,往玄清和白樱桌子对面一坐,看了眼桌上被吃了一半儿的菜,似有嫌弃的捏了捏鼻子打着小团扇扇了两下。
燕儿阴阳怪气道:“二位,想必听说过卿玉楼吧?我们姐妹是卿玉楼的人,虽说不是什么大小头牌,可生意也不是免费做的。你家表哥有本事勾引得了小头牌,怎么连我们的银子都还不上?”
玄清上仙:“方渐清欠了你们银子?何时所欠,欠了多少?”
燕儿旁边的女子想了一下,眼珠子一转:“两个月前的账了,偶尔还还就又赊出去了,欠的总归比还的多,统共也应该有个五百两。”
燕儿转头瞪了她一眼:“我就说你别给他赊,偏巧你贪财爱小的,他方渐清每次带个什么珠啊钗啊的就把你乐的,卖身钱都忘了要。你以为你是人家霜霜啊,私房银子上千两,动辄就闭门谢客只接那方渐清。”
那女子也不甘示弱:“姐妹们都是干这一行的,都是为了钱,谁不想多贪点儿?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咱们几个里你亏得最多!”
眼见三人就要起内讧,玄清上仙出言打断:“五百两这个数目是否属实,等会儿会有方府的人同你们回卿玉楼核实。倘若是真,一文不少悉数还上。倘若不实……”
玄清说着伸出手指在八仙桌上漫不经心地磕了两下,眼神挨个儿将三人扫了一遍。
嫖资这种数目哪有个正正好好几百两的整数,等了这么些日子未见方渐清出现,又想那方公子平日倒像个体面读书人,逛花楼这种事儿定是不会和家里大张旗鼓。三人合计把被欠的银子算了算,又加了些杂七杂八的名目算成四百两,方才一见对方是两个像是不谙世事的女子,话到嘴边又加了一百两。
哪知这戴面纱的女子这般不好惹,一句话就被戳了个半穿。
那女子硬着头皮迎上玄清的目光,顶嘴:“不、不实又如何?反正好几百两肯定是有的,大不了……”
“不实,便接下来实话实说,回答清楚了,五百两便一文不少。”
三人愣了一下,眼见这方渐清的表妹比他还出手阔绰,反正人在面前也赖不了账,面上一喜,赶忙换了副嗓音道:“二位想知道什么,但问无妨,不过要是问有关那闺房之乐,怕是还得换个地方~”
说着还冲玄清和白樱抛了个媚眼。
咦,白樱顿时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谁稀罕听你们的闺房之乐啊。
玄清上仙问:“你方才所说,霜霜是何人?同方渐清关系如何?”
燕儿道:“霜霜呀,那可是我们卿玉楼的小头牌,虽比不上杨枝儿的千娇百媚,却也是色艺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没个千二八百两银子,你连身都近不得。”
“姐姐,我们又不想近那什么霜霜姑娘的身,你说重点便好了。”白樱忍不住吐槽。
那女子一看犯了老毛病,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反正就是我们卿玉楼的小头牌,可就是这么个冷冰冰的美人儿,不知道怎么就看上那方渐清了,起先是每次只要方渐清去,定是想尽办法推了其他恩客,不过这卿玉楼是什么销金窟啊,没多久那方渐清就囊中羞涩,连我们的银子都付不起了。”
“不过就算这样儿,人家霜霜也照接不误,我们都猜她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给鸨母贴补了去。相貌平平呆头呆脑的,真不知看上他什么了。”
“可是想跟了那方渐清从良了?”玄清问。风尘女子大多是吃碗容颜饭,等到年华老去,大多还是都想谋个好后路。
“这便不大知晓了,霜霜小头牌的名号响了这么多年,想将她赎了那成妾的达官显贵们也不在少数,怎么也轮不着他一个没有功名的书生罢?”
燕儿接话道:“是啊,霜霜人家平时对谁都冷冰冰的,心里打什么算盘又不同我们姐妹说,我们哪敢猜人家的心思。”
白樱心中暗哂,嘴上叫着姐姐妹妹,心里算计嘴上挖苦可是一下都不停。不过想来也不能怪她们,身处风尘地,靠男人赚银子,明争暗抢也是自保罢了。
“最后一个问题,方渐清几日未去卿玉楼,霜霜知道是为何吗?”
三人一起摇摇头,燕儿道:“不知道,若是知道我们还用这般大费周折地来找那陈林二人讨债么?姑娘,我们是风尘中人,怎么可能守着一颗矮树过日子,没有方公子还有李公子,回去劝劝你表哥,可别对妓子动了真情。”
说罢便意思言尽于此,站起来准备拿银子走人。
玄清冲小方使了个眼色,道:“小方,带二位姑娘回去拿银子罢。”
只见他方才在旁边听着她们一口一个“方渐清”的骂本就脸色够绿了,此刻更是哭丧着一张脸,小声对玄清和白樱道:
“神仙姑娘,我是真不知道少爷竟然有着逛花楼的癖好。从前他都是说去哪位公子家一起温书,让我不必着急接,我是真不知道他是去……五百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这、这如何和夫人交待……”
“从前不知道,今日不就知道了么?还想让他欺瞒府里多久?”玄清上仙语调中是少有的不快。
“是是是,那我便将人带回去如是禀报了,二位神仙姑娘准备去何处,我好吩咐车夫准备……”
“不必。集安镇距此地多久的路程?”
小二一愣:“快马加鞭的一来一回也需两日。二位姑娘不会是……”
玄清上仙微微颔首:“不错,我二人明日出发。”
???
白樱忍不住又挠了挠头,自己还没理清楚这两拨人说的话,玄清上仙已经将接下来去哪查都安排妥当了。
不管了,反正跟着玄清上仙准没错。
当日申时,郎中穆无惊自报家门后堂堂正正地从江家正门走了进去,才在江宴的房中诊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得了消息的乳娘和江夫人便由丫鬟搀扶着跌跌撞撞进了门。一见江宴果真不发疯了,规规矩矩地伸出胳膊由郎中把脉,一时间又是千恩万谢又是赏银子,嘱咐穆无惊一定要把人治安,顺带又赞誉了玄白二人一番。
白樱的“控身术”使得费劲,眼见脸越憋越红身子越挺越直,玄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只说了一两句便将二人又打发了回去。
“穆郎中,可有进展?”玄清上仙道。
穆郎中摇了摇头:“识那江公子的毒还需几日。不过方才老朽借机给那江老夫人、江少夫人都把了脉,她们二人均是脉象正常,并无任何中毒之兆。”
白樱赶忙点点头,这她知道,起码看来下毒的人只是冲江宴去的,并非想把整个江家都灭了。
送走了郎中,白樱道:“玄清上仙,我怎么觉得这江宴不是什么好东西啊……且不说整日去卿玉楼寻花问柳了,竟是还负过一个女子。这江府的人还说什么他和阿阮相敬如宾,我看八成都是假的。”
玄清微微颔首:“不错。若是寻常之举倒也说得过去,偏偏还用了假名。不论在外如何作恶,回江府依然端的是翩翩有礼的佳公子模样。”
“真是虚伪至极。”白樱愤愤道,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那既然如此,阿阮倒是也有了动机嫌疑。许是偶然间知道了江宴不忠,由爱生恨了?”
玄清忍不住轻笑了一下,目光流转,看着她道:“你这小精灵倒是有趣,爱人不忠,便要下毒将其杀害?”
白樱赶忙摆了摆手:“没有没有啦,我就是随便猜猜,不过……”
“不过如何?”玄清上仙秀眉微挑,倒是想听听她还有哪般高见。
白樱脸色微红,咬了咬下嘴唇道:“我以后结仙侣或是与人双修,那定是我心悦他,他也只能心悦我。倘若是朝三暮四有了我还想着旁人,那便、那便……”白樱边说边使劲往深皱眉头,仿佛在想什么惩罚的方式。
“那便与他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玄清上仙看她想了半天才放下这么一句“狠话”,不禁莞尔,朱唇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饶有兴致道:“那你现下可有心悦之人?”
房内烛火摇曳,静的一时间只能听到烛芯微弱的噼啪声。
咯噔。
白樱感觉心跳猛地快了一拍。
从前在精灵山她们小精灵之间相互八卦问及此事时,她脑中浮现出的都是《仙界八卦宝典》上“玄清上仙”的那副仙姿绰约的画像,由于二人身份悬殊,她也着实不敢嘤嘤精想吃天鹅肉,每次都打个马虎眼搪塞过去。如今本尊就站在她面前问出这句话,一时间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中悄然发芽似的。
“我、我……”
恰逢屋外响起小方的通传声:“二位神仙姑娘,奴才将乳娘带来了。”
白樱闻言,下意识地往门口一看,玄清看着她一副为难的表情,敛了笑轻轻将面纱系好,淡淡道:“不便说也无妨。”
说着便冲门口说了一声请进。
这小精灵竟是都有心悦之人了。
玄清感觉不知为何,看她想起心悦之人的那副娇羞可爱的模样,心中竟是像被什么微微抓挠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