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玉伞真人微微怔住，随即笑道：“口气倒是不小。”
“天下万千修士都想当浮云官,我凭什么?给你？”
杳姝抿唇：“我……有不得不当的理由。”
玉伞真人打量她片刻，缓缓道：“这样，再过?几?月就是‘浮云大典’。届时乃是众浮云卫晋升，争夺空缺的浮云官位的时刻。直接让你成为浮云官不可能，但我能把你加入浮云卫队列。剩下的全靠你自?己，如何？”
杳姝颔首。
这样的安排再妥当不过?。
她迟疑少顷：“能否给我的弟子们?加入浮云卫的选择权？”
玉伞真人轻哂：“……可以?。”
杳姝颔首，道：“还有。”
“？”
“加入浮云卫,能否被?算成玄天宗交换生的社?会实践课程？”这样一?来,仙女宗的诸位就能凑够学分,准时毕业了。
玉伞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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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姝离开时,门外已?不是来时的宫殿与满地?的永寿花。放眼望去是上?千道不断扭转的阶梯。而候在门外的，也成了两排白色长袍的弄臣。
他们?垂首不见五官,杳姝却能看出,弄臣们?个个唇红齿白,极为俊俏。传闻，这玄天老祖养了不少弄臣方士,专门为她解闷逗趣儿。这些弄臣们?狐假虎威,借着玉伞真人的脸面在外界横行霸道,从而引来天下人声讨。
杳姝敛去思?绪,随着弄臣们?往下走。
行走间，她听远了处传来极古老的调子,咿咿呀呀的。杳姝听了会儿，只觉那歌曲有些类似她祖母那辈乐意听的。
“这歌很?老了吧？”
弄臣笑着颔首：“正是。玉伞道人心肠软，总是念着旧。”
杳姝思?忖着点?头。
她有时也会这样，不爱接受年轻人的玩意儿,喜欢沉浸在老歌老曲老作风里。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已?被?时代抛弃了。
“仙子，从这里即可出去。”
抵达低层时，领头的弄臣终于回首，与杳姝有了第一?次对视。
她这才看清对方五官，只见那男子脸部线条柔和，嘴角噙着微笑。然惊悚的是，他身后两排弄臣，全都长得差不多，那五官，透着极诡谲的熟悉……
杳姝瞳孔微缩，然不等她上?前确认，神?筵台的大门已?在她面前‘嘭’地?阖上?了。
……傅昭。
那些弄臣的神?韵，都像极了傅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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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弄臣像傅昭，还是傅昭像弄臣？
杳姝神?思?不定地?乘玄蛇回玄天宗，直奔后山的五层小楼。刚迈上?楼，她便闻到了熟悉的饭菜香，从支起的木窗柩那儿隐隐溢出。
她不由软了神?色。
闻味道就晓得，傅昭又在包馄饨了。
她推门，果然看见傅昭正在灶台前忙活。锅里扑腾着十?几?个光泽的大馄饨，白皮里透出隐约的绿菜馅儿，而案台上?的箩筐里，还躺着一?圈又一?圈整整齐齐的馄饨。
桌上?放了碗筷，并一?盘洗好的青甜脆李子，是从南方运来的时令水果。
本有满腔的话想要问他，如今也不由咽回去了。
“回来了？”
他望过?来，眸光如秋日的麓川水般温柔而清澈，“今天做了你最爱的蟹黄馅。”
“多谢。”
她顿时浑身放松。
傅昭柔软顺滑的长发?软软耷在肩上?。他没有束发?，透出了家?里才有的散漫与随意。
“怎么?不束发?？”
她从旁边橱柜里，弯腰翻出他常用的白玉簪。
他轻嗯了一?声，语调轻快：“不想束。”
他总是这样。
自?从上?次帮他找衣服，傅昭便时不时地?表现得很?随意，就等着她来善后，就像一?只故意被?线团缠住，然后求助主人的狸奴。
杳姝知道，他不是不会，只是想要她来。
这隐秘的撒娇，
也是他们?之间的小情趣了。
“头发?落到馄饨里了怎么?办？”
她站到他身后，将那头漆黑如墨的长发?盘起，最后将木簪插入发?间。她正斟酌是否要问弄臣的事，却见傅昭拿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汤，眼神?明亮而温暖道：
“走，吃饭了。”
也罢。
杳姝咽下了喉间的话。
不必多问。
时候到了，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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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玄天老祖，玉伞道人效率极高。
翌日，仙女宗弟子腰际便系上?了浮云卫的金镶玉‘士官’令牌，昂首行走在玄天宗半山腰。
这一?消息在交换弟子间不胫而走。听闻她们?将做浮云卫当作社?会实践，众人羡慕嫉妒得不行，连玄天内门弟子，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若做得好，她们?毕业后有活儿，能长留玄天了。
唯一?难受的，怕是桑婆子。
由于年纪太大，再加上?体魄不强，即便杳姝恳求，她还是被?拒之门外了。
看着同门系上?那金镶玉的令牌，桑婆子看着青筋暴起的斑点?手背，心底的不甘与痛苦翻涌着，顺着食道反上?来，在舌尖挥之不去。
“桑婆婆，没事的。”年轻的女弟子纷纷围住她，“咱们?赚了灵石都给你花，给你买衣服买首饰，好不好？”
面对安慰，桑婆子只得苦笑着颔首。
别瞧她佝偻，桑枝从小长得清秀动人，是姐妹团一?枝花儿，会组织也会来事。如果可以?，她更想做领头干事的，而不是等待投喂的废物。
只可惜……
一?切都来得太晚了。
若再年轻个百岁，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而那边厢，邱蝉只想单纯地?炫耀一?番，她晃着金镶玉牌冲去换课童子处。远远地?，就见林成双猫着腰缩在案后。见了她们?，他顿时跟熟虾似地?，蜷缩起全身，半天吐不出一?句话。
“哟，这不是林双成林师兄吗？万里传送符好用吗？”邱蝉一?手搭在他肩上?。
“没想到还能见到姑奶奶们?吧？”另一?女修搭住林成双的肩膀，发?出银铃般的呲笑。
“是……是成双。”林师兄哭丧着一?张脸，“真，真没办法。那其他交换的说要整你们?。他们?有背景，我，我……只是听命的呀！”
“我一?个穷学生，哪儿来的玄蛇车，哪儿来的万里传送符？”
这点?，仙子们?倒是相信的。
“说吧，是谁指使的？”仙子们?道，“直接上?报给宗门，相信司律堂会给我们?个交代！”
“我说，我说！”
然而他报出的名字，仙女们?一?个也没听过?。但显然，对方都是交换生。
“这样，你把这名单一?个不漏地?上?交宗门。让上?面处置。”
“行，行……”林师兄哭丧着脸，“我上?报，我全都上?报。”
威胁过?林成双后，仙女们?换上?浮云卫的锦纹制服，直奔城中心的校练场。那是浮云卫大本营，身着锦云制服的人来去匆匆。由于城内怪事频繁，不久就是‘浮云大典’，浮云卫都十?分忙碌。偶尔有闲的也都坐在外面抽烈性烟，大聊酒馆，花楼，以?及谁谁办案遇上?了什么?怪事，又或是哪个‘公子哥儿’要报名‘浮云大典’的初试。
杳姝带着明媚的姑娘们?一?出现，立刻引起不少瞩目。姑娘们?被?瞧得不自?在，仍咬着牙挺直了腰杆。
“我们?刚加入浮云卫，该去何处报道？”
那长官看她们?一?眼，指了指最后方的一?顶小破茅屋。
“那儿，女卫都在那里。”
杳姝颔首，又问：“请问，‘浮云大典’在何处报名？”
闻言，长官险些咬断嘴里的烟草。他将发?黄的食指在裤子上?抹了抹，眯眼瞧着杳姝：“你们?要参加哪个层次的比试？队长，还是营长？”
杳姝道：“浮云官。”
长官顿了片刻，转头与周围的浮云卫们?大笑起来。
“浮云官？你才刚加入浮云卫，就像当浮云官？”他娴熟地?点?燃了烟袋，吸了一?口，喷出的烟圈砸在她脸上?，“美?人儿，我劝你安分些。”
杳姝一?步不挪：“所有浮云卫都可以?竞选吧？”
长官终于有些不耐：“是这样，但……”
“那就行了。”她淡淡道，“我要报名。”
后面的仙女们?也凑上?来：“我们?也要！”
浮云官的竞选，初试都是团体战。概因浮云官将统领天下十?分之一?的浮云卫，需要绝对优秀的组织管理能力。
长官：……
而她们?的言论，很?快招来其他浮云卫的哄笑。杳姝倒是脸色镇定，邱蝉却气得像冲上?去与人理论。眼看那几?个浮云卫都被?惹怒，不打一?架无法平息——
“行了！”
青浔敛着冷冽的英眉走来。那些浮云卫忌讳他背景，不甘愿地?散开些，只是隔着很?远地?张望。
邱蝉眼神?一?亮：“青浔！你也在啊。”
然而青浔眼下完全没心情搭理她。他忙将杳姝拉到一?边，敛眉：
“你怎么?想的？！”
“跑来当浮云卫？”
“来当浮云卫便算了，怎么?还说要当浮云官？杳娘，你知道这后面水多深吗？”
她抬眼，用那双分明而沉静的眼：“不知道。”
青浔难耐地?挠了下头皮，叉腰：“你听我说，浮云官不是能力强就能当的，还要讲背景，势力。”
“宋谨可以?，那我就可以?。”
确实，宋师叔当初也只是一?届寒门。
青浔一?下子噎住。两人互相瞪了会儿，青浔最终败下阵来：“杳娘，你听我说……玄天都的权贵都在密切操纵这浮云大典。你可知玄天的派系争斗？”
杳姝蹙眉。
她在玄天多年，多少有所耳闻。
“天下就十?位浮云官，本质上?是寒门子弟与权贵派系间的争夺战。”青浔解释，“宋师叔原本出身寒门派系的浮云官，但近几?年，他组建了强劲的新派系。眼下的局面算是三足鼎立。寒门，权贵，以?及宋师叔。”
杳姝点?点?头。
“而这个节骨眼上?韩山大人亡故，寒门派在浮云官中只剩两位……三派都对这个空悬的位置势在必得。你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子，怎能从这趟浑水中脱颖而出？”
杳姝沉吟不语。
局势确实比她想得复杂，但不试试就放弃，不是她的作风。
再说，若不成为浮云官，被?宋谨捉回去就在不远的将来。精明如他，迟早会发?现山上?的杳姝时常神?情呆滞，不在状态。
她没有选择。
“明白了。谢谢讲解。”
青浔听出她完全没放弃，一?时竟无语凝噎。
他长叹口气：“杳娘，实话说吧，我是权贵派，家?族想推我竞争浮云官。再后面的事情我不便多说了。你且记得，浮云大典的初试，乃是寒门派系的浮云官姜云设计的。”
“我言尽于此。”
说实话，青浔不认为杳姝能赢。是以?，他想多透露些，希望她能在派系争夺间全身而退。
然杳姝会错了意。她镇静地?颔首：“当心，我也不会对你放水。”
青浔：……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