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等将在此一一排查，叫出所有的老妇人来！”
杳姝深深闭上眼。
这天还是来了。眼下她样貌30多，像个风韵犹存的妇人，但知道她真名的弟子不在少数，浮云卫一查就能看破。
闻言，宗主几不可察地一顿，抿唇笑道：“我倒是不记得有此人，夏嬷嬷，你呢？”
夏嬷嬷眼珠提溜两圈，蹙眉：“嘶……我夕阳阁确实没这人。但为防万一，还请浮云卫大人们前往辨认。”
浮云卫冷哼一声，在夏嬷嬷的陪伴下离开了。
宗主这才转身，眼神刚好同树后的杳姝对上。
她启唇轻笑：
“还请小门主随我去议事堂，前几日忙碌，忘将本月账单给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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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后，宗主将一碗绿茶递给杳姝。尖嫩的茶尖根根竖立，袅袅茶香飘了满屋。
“说吧，怎么回事。”
杳姝抿唇，陷入沉默。
她断裂的指肉还随着血管扩张，一胀一胀地疼。她低头，嘬了口茶汤，终于感到紧抽的胃部舒缓了些。
宋谨带给她的一切都愈发窒息。
她好不容易成了幻修，成了小门主，加入了‘不死树’，但在这节骨眼上，宋谨的爪牙来了仙乡，她的努力即将毁于一旦。
杳姝深吸一口气，颤声道：“我今晚就离开……保证不给仙女宗添麻烦。”
“确实，你今晚最好就离开。”宗主懒懒道，茶汤将她的唇瓣映得润泽，“但记得带上你的马队。”
杳姝蓦然抬首，瞳仁微缩。
“您是说……”
宗主笑笑，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仙女宗就是为了保护女修们存在的。内部即便有龃龉、矛盾，但对外我们总是一条心的。”
美艳如玫瑰的宗主日常怠惰，只晓得与男宠厮混。听她说出这话，杳姝震惊又感动。但宗主不晓得她要对抗的是浮云官，那个凭一己之力灭了鲮鱼族，令妖鬼闻风丧胆的年轻杀神。思及此，杳姝咬了咬唇，透露：“感谢您的好意，可与我有旧的是玄天的……”
“不论是谁。”宗主倏地放下茶碗，茶汤溅了一桌，“我们都不放弃任何一人！”
“浮云卫说要在此排查段时日。我建议你立即改名带马队出发。对了，顺路去马厂看看，即使找不到长期金主，那里也等接到散单。”宗主说到最后，温热的掌覆上杳姝的，“放心，我会管好弟子，不让他们泄露分毫的。”
望着她微微上挑、却如母亲般温柔的眼，杳姝鼻尖微涩：“宗主，你实在不必如此……”不必为她，与权势顶尖的浮云官抗衡。即便逃出去，恐怕也会被捉住。
“杳门主，你知仙女宗有多少身世悲惨的姑娘？甚至，连我自己也是。”宗主眼神飘远，“同贵门丈夫和离后，我在仙乡一砖一瓦地建起这个宗门。当时恨不得将玄天都撕了，可千年过去，恨意与野心早消退了。你看我平时像个甩手掌柜，其实是我寿元无多，实在管不动啦。”
说话间，她的脸一阵扭曲，风华绝代的大美儿消失了。此刻坐在杳姝面前的，是一位枯枝般干瘪的老妪。她的呼吸刺啦作响，薄薄的一层皮肉陷在骨上，已像一具棺材里的骷髅。
杳姝睁大了眼，一时失语。
“宗主，你……”
“这才是我真正的模样。”宗主的嗓音如朽木撕扯：“杳姝，我真羡慕你能在寿元将近前突破，可我是没这个福气了。若你成功，请照顾好仙女宗和玄灵。我一直拿她当女儿照顾。她不晓得，我时日无多了……”
老人眼光闪烁，竟像在交代遗言了。
听到此言，杳姝再也坐不住。
她骤然跪下，深深垂首，“今日援手，杳姝必当谨记！来日让仙女宗发扬光大！”
“好孩子。”宗主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弯起，“快回去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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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月前，马队成员已筛选完毕。由于茶马道的终点是玄天都，邱蝉等交换弟子也被纳入其中。此外，傅昭傅道长也表示要搭个顺风车。而最令人愕然的，莫过于桑婆子。
“我想试试。”老婆婆裂开漏风的牙床，“杳姊妹，你是我榜样！就当随旅行团出去玩一圈！”
眼下，宗主通知了这些成员，杳姝也匆匆回房，环视自己的小窝，带上鸽子精离开。午时三刻，仙女宗的马队成员聚在马厩前，骏马在身侧低头吃草。
邱蝉与桑婆子拍了拍她肩膀，没说话，但眼中满是鼓励。
一切，尽在不言中。
杳姝不是伶牙俐齿的人，她任内心情绪翻涌，最后望着两人：“各位……多谢！”
在这个平常的下午，二十人的马队匆匆踏上通往山外的砂石路，甚至没来得及与亲友告别。然而出发不久，便听到身后密集的御剑破空声。几位浮云修士飞身上前，蹙眉喝道：
“站住！”
“待盘查后，汝等方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