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城虽然没有隍都城繁华,也不如隍都城热闹,但这里的守卫更加森严,几乎是随处便可见到巡逻的士兵和护卫。
而住在关城里的,也并非是寻常的百姓,大多都是退役的武官或者士兵。
因还保守着一份热情,所以哪怕是退役了,却依旧愿意驻守在这里,奉献一份力量。
冬去春来,四月的天不冷不热,在温景所住的府邸里,桃花开的正好。
遍布枝叶的嫩粉,花团锦簇,光彩耀人。倒是让这森严肃.穆的府邸,难得多了一抹异彩。
锦竹一早便去院子里摘了些桃花枝下来,插在花瓶里,摆放在温景睡的内室。
花瓶里盛了水,那几枝桃花,一直到了下午都未曾枯萎,还鲜艳的很。
温景闲来无事,便让方妈妈把小兔子抱了上来。
在这几个月里,那些兔子不停地繁衍,而原先的四只兔子,也变成了十四只兔子。
方妈妈抱进屋来的小兔子便仅有半个月大,巴掌般的大小,很小,很乖。
看的人心都化了。
温景趁着褚昴不在府上的时候逗了逗它们,还喂了些食,待日落时,才让方妈妈把那些小兔子抱了下去。
只是今晚,褚昴却没有回府。
在将近戌时,一个暗卫回府来禀报。
“夫人,将军让您今晚不必等他。”
不必等他,温景也不知他是不回府还是会晚点回来。
但自温景来了关城后,他就鲜少没有回府,今日这种状况,估计是有要事需要处理。
闻言,温景没有想太多,点了点头:“好。”
暗卫在禀报后,便退了出去。
既然不知他是不回府还是会晚点回来,但他说了不必等他,那温景便在用过晚膳后入房休息了。
————
是夜,关城军营。
杨统将暗卫截留的密报呈给将军:“将军,三皇子那边果然有动作。”
这几日,不停地有人秘密刺杀将军,杨统原本以为那些刺杀将军的死士是南蛮王的人,但没想到,在调查后,发现竟然会是三皇子暗自做的手脚。
褚昴打开密报,垂眸扫去,这份密报里的内容与他之前所想的相差无几。
在粗略地看过之后,褚昴沉声问:“派去的人回来了吗?”
“没有。”杨统回应。
事实上,他们知道三皇子在南蛮养兵,但却不知三皇子将养的那些兵力和武器储藏在哪里。
而他们派去南蛮暗自搜寻的人,也一直没有成效。
褚昴抬手,将手里的密报在火上点燃,纸张燃烧的速度很快,火光四射,照耀着他的脸色忽明忽暗。
杨统突然道:“将军,属下觉得,应该趁着南蛮现在兵力衰退士气大减时乘胜追击,一举攻入南蛮。不然,万一三皇子当真借兵给南蛮王,这于我们可不利。”
杨统虽然不怕南蛮,但三皇子若真将他养的那些兵力和武器借给南蛮王,这将拉长他们攻破南蛮国的战线。
“他不会的。”
褚昴了解祁隶,他若真要借兵给南蛮王,就不会派死士来刺杀他。
祁隶之所以这么做,是有其他目的。
而褚昴也不是在乎南蛮。
南蛮现在已经是落网之鱼,无论祁隶借不借兵,都是他们的盘中餐。
褚昴在乎的,是祁隶暗自养的那几十万兵和死士。
“那……”话刚一出口,杨统便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神色也变得警惕了起来。
有人来了!
杨统抬眸,看着褚昴冷淡的神色,小心道:“将军,来了。”
又是祁隶派的死士。
打斗声在屋外响起,杨统仔细听了听,这一次,来的人似乎比前几次都多。
看来三皇子是打定主意要刺杀将军,派来的死士一次比一次多。
也是下了血本。
约莫过了一刻钟,廿风便走进屋来。
躬身道:“将军,全都死了。”
“一个活口都没有?”杨统侧眸问。
“是。”廿风回应。
闻言,杨统的神色有些气愤,三皇子养的果然都是死士,暗杀不成便自杀。
这么多次刺杀,他们一个活口都没能抓到。
“下去吧。”褚昴道。
待廿风退了出去,杨统才道:“将军,您说三皇子究竟是什么目的?”
好好的皇子不做,非要冒险和南蛮勾结,还暗自养兵。
这些若是被揭发,被皇上知晓,三皇子就玩完了!
但他们如今最大的困扰就是,虽然知道三皇子在南蛮养兵,但却不知三皇子在南蛮养兵的地方。
空知罪责,却无证据。
仅有一份三皇子和南蛮王来往的书信。
但三皇子若是咬死了那份书信是他们伪造诬陷,届时,说不定他们都会被拖下水。
所以,他们目前还不能向皇上揭发三皇子。
只能先暗自派人搜寻三皇子养兵的老巢。
褚昴没有应他,屋内安静了下来。
但就在杨统又陷入沉思时,却突然听见将军道:“放消息出去,我受了重伤,所以暂停对南蛮的进攻。”
杨统闻言一愣,随后在脑海里细细地思考着将军这话。
南蛮如今连自保都难,所以就算他们传出将军受了重伤的消息,南蛮也不敢此时进攻。
所以将军这话……
杨统想明白了:“将军,您这话是要传给三皇子听?”
“恩。”褚昴的面色冷峻,神色晦暗不明:“另外,这段时间多派些人手驻守在峤外,不要声张。”
他怀疑,祁隶会趁机转移兵力。
闻言,杨统道:“是。”
峤外是出关的一个关键地带,要想从此地出去,必经峤外。
且峤外地形复杂,想要隐藏也很容易。
悄无声息增派人手驻守,不会有人察觉。
————
温景在一早醒来后,看见空空荡荡、冰冰凉凉的身旁,询问锦竹:“昨晚夫君回来了吗?”
锦竹转身,去问了守夜的丫鬟,才回来道:“回夫人,将军昨晚没有回府。”
闻言,温景点了点头,知道他忙,便没有再问。
之后温景起床用了早膳,再用过早膳后,温景便在府里走了走,消食。
而昨晚,褚昴吩咐杨统传出去的消息,仅一夜的时间,便不仅是传入了南蛮,更是传遍了关城和隍都城。
一夜间,关城里大街小巷,全都议论纷纷。
——褚将军受了重伤。
所以,在温景用过早膳后,在府上散步时,便不小心听见丫鬟们私底下的闲谈。
“我方才听膳房买菜的婆子说,将军昨晚受了重伤。”
受了重伤?
听到这里,温景脚下的步子停了下来。
站在那丫鬟身旁的一个丫鬟问:“你说的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
“应该是真的。”那丫鬟蹙了蹙眉道:“我听说今早关城里的人都在议论此事。”
“啊?要将军要不要紧?”丫鬟的语气担忧。
褚将军是庇护她们关城和隍都城的神,若是褚将军出了事,她们也别想再有安稳的生活。
“不知道。”那丫鬟摇了摇头:“不过我听说,褚将军连对南蛮的进攻都停了下来。”
想来应该挺严重的,不然不会连对南蛮的进攻都暂停了。
彼时又有几个丫鬟走近,想了想道:“昨晚将军好像没有回府。”
“没有回府?”
“那是不是说明这个消息是真的了?”
“我看多半是。”
“但愿将军能安然无恙。”
听到这儿,温景的脸色都被吓白了,手脚冰凉。
一旁的锦竹有些担心:“夫人,您没事吧?”
那几个丫鬟还在谈论,但温景却没有继续往下听了。
温景转身,当即便往回走,语气急切,边走边道:“你现在就出府去打听一下。”看那些丫鬟所言究竟是不是真的。
闻言,锦竹点头道:“是。”
锦竹很快便出府去街上打听了一下。
在回府时,她的神色也变得担忧了起来。
“夫人,那些丫鬟说的是真的,街上的人都在议论此事。”
锦竹出府后都没有走太远,这一段路上,她便已经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听说是昨晚有人去军营暗杀,将军不甚受了重伤。”
说到最后,锦竹的声音越来越小。
在听了锦竹的话后,温景小脸越来越白,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受了重伤这几个字。
又想起他昨晚没有回府,温景的心乱成一团,紧紧地揪在一起。
他的伤势有多严重?
为什么他昨晚没有回府?
是不是很严重?
温景越想越害怕,连身子都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见夫人的反应,锦竹有些担忧,安抚道:“夫人,您别太担心了,将军英明神武,有上天相护,不会有事的。”
可温景此时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
锦竹原本还想再安抚几句,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突然见夫人站了起身。
因为起身的动作太急,温景在站起来后,眼前一阵昏暗,身子也跟着摇摇欲坠。
吓得锦竹忙是上前搀扶住夫人。
“夫人,您别担心。”
温景拉着锦竹的手借力,在身子恢复后,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一出声,还是暴露了她心底的紧张。
温景颤着音道:“去军营。”她要去找他,确认他没事。
锦竹也知道此时拦不住夫人,便道:“好。”
说罢,便迅速吩咐下人备好了马车。
————
温景匆匆赶去了军营。
马车在军营外停了下来。
不能再往里进,因为有士兵看守在外。
锦竹跳下马车,走近军营门口。
两个士兵抬手拦住了前路,冷声道:“什么人?”
锦竹道:“我们是将军府的人,来找褚将军。”
将军府?
闻言,两个士兵的目光落在了她身后马车上,在马车的顶端,的确挂有将军府的标记。
见状,那两个士兵收回了手,在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个士兵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进去通报。”
“好。”锦竹点头。
士兵转身进了军营。
锦竹又转身走近马车,靠近窗户低声道:“夫人,士兵已经进去通报了,您别担心。”
坐在马车里的温景没有出声回应,两只手紧紧地捏着帕子,小脸依旧苍白。
那士兵径直去了主营。
彼时,褚昴和杨统正在主营内商议对策。
在得到通行后,士兵进入主营。
躬身道:“将军,杨副将。”
听见声音,杨统回眸看去:“什么事?”
士兵道:“门外有人找将军,说是将军府的人。”
闻言,杨统回眸看向褚昴,神色似乎有些疑惑:“将军,找你的。”
“知道是谁吗?”坐在杨统对面的褚昴没有抬眸,仅淡淡询问。
士兵回应:“不知,那丫鬟仅说了她们是将军府的人,不过在她身后还有辆马车。”
也正是因为那马车上有将军府的标记,所以他才肯入军营通报。
话音落下,杨统便见将军猛地抬起了头。
有辆马车?
不知想到了什么,褚昴的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猛地侧眸看向杨统,沉声道:“昨晚之事,你有没有派人回将军府告知实情?”
听见将军的询问,杨统的脑子才像是突然清醒,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忐忑道:“我……我忘了。”
将军昨晚的确有吩咐过他,让他派人回将军府告知实情,但杨统后来竟将此事忘了。
杨统正想请罪,但一抬眸,便见坐在主位上的将军已经不见了。
看着空空荡荡的主位,杨统的神色惊愣,回眸失神问:“将军呢?”
那士兵颤颤巍巍地道:“出……出去了。”
他此时都还恍然能感觉到将军方才经过时的寒气。
冷入骨髓。
————
温景坐在马车里忐忑不安地等着。
时间越久,她的心便越沉。
温景自上了马车后,便迫使自己不要去想,可此时马车等待军营外,温景却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那士兵为什么还没有出来?
会不会是因为他的伤势严重?
他究竟怎么样了?
温景越想越难受,到最后,竟连呼吸都有些疼。
直到温景突然听见有士兵道:“参见将军。”
听见“将军”这两个字,温景便猛地抬起头来,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似的,起身便往马车外跑。
抬手掀开车帘,在看见他身影的那一刻,不知怎的,一直被温景压抑的情绪突然就崩溃了。
温景直直地望着他,鼻尖发酸,眼前渐渐朦胧,喃喃道:“夫君……”
一边道,温景一边想跳下马车。
男人早在方才看见这辆马车时,便知是她。
此时在听见女子的呼唤后,哪怕仅这两个字,褚昴也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哽咽。
可还来不及男人心疼,她下一刻的动作便吓得褚昴呼吸骤停,连脸色都变了。
下人没有料到夫人会此时突然下马车,所以在马车下还没有备上小凳子。
而温景在看见没有小凳子后,便正准备径直往马车下跳。
见状,褚昴猛地上前,而守在军营外的士兵,便只能看见一道人影突然从他的身旁闪过,再一抬眸,便见将军已经站在马车下。
温景还没有来得及跳,便被瞬间出现的男人抱住了腰身。
褚昴将她抱下了马车,见她安然无恙地待在怀里,男人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松懈。
在松懈后,褚昴的脸色便有些发沉,她知不知道方才的行为有多危险?
褚昴抿着唇,正想把她放在地上,但温景却突然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抽泣道:“夫君……你有没有事?”
闻言,男人的神色一怔,松开的手重新揽在女子的腰上,将她抱紧,温声回应她:“我没事,别怕。”
她果然是听见了他放出去的消息,被吓到了。
温景不信,传闻那么真实,谁知道他会不会是在骗她?
他就知道骗她!瞒着她!
想到这儿,温景才突然意识到他受伤了。
猛地将脑袋从他肩上抬起,挣扎着要下去。
他受伤了,她不能再让他抱,这样会让他使力,导致伤口裂开的。
“放我下去。”
她挣扎得厉害,褚昴只能松手,放下了她。
在脚落下地后,温景便瞬间拉着他的双臂,抬起一双通红的眼,忍着泪问:“夫君,我听说你受伤了。”
她的小手明明是抓在褚昴的双臂上,但却仿佛是紧紧地抓在男人的心尖,见她哭,褚昴的心闷得难受。
是他大意了,才吓到了她,又让她哭。
褚昴弯着腰,低下头,与她平视,抬手,将她小脸上的泪痕擦去,语气很低很温柔,他一字一句地郑重道:“我没事,相信我。”
而此时,围在军营外的士兵却越来越多。
看见这一幕,都一脸惊愕,不可置信。
他们虽然听不见褚昴说了什么,但却能看见在将军的怀里抱着一个女子。
而将军的动作还十分轻柔,神情也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温柔。
这……惊世奇闻。
而守在军营外的这个士兵才更是难熬,因为他不仅能看见将军抱着一个女子,还能听见将军说了什么。
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头也越来越低。
虽然他说了没事,但温景还是担心他骗她,毕竟温景可还记得,对他来说被刀伤、被鞭打都是小伤。
而且他还那么能忍。
温景看着他,小声祈求道:“夫君,你跟我回府好不好?”
她要检查后才能放心。
他那么能忍,温景根本就不能从他的面上看出什么。
男人抬手轻摸了摸她的小脸,温声道:“好。”
说罢,他便弯腰,打算抱起她。
但温景却制止了他,坚定道:“你别抱我,我自己走。”
每次他受伤了都不知道要好好照顾自己。
以前是温景轻,但现在她长胖了,他若是受伤了再抱她,岂不是又要让伤口裂开。
见夫人转身要上马车,有下人及时上前,在马车下备上了小凳子。
褚昴一直都知道偷偷围在军营外的那些士兵。
看着她的背影,一想到她待会自己上马车时会被其他男人围观,褚昴便抑制不住内心的暴戾。
于是男人突然提步,几步便走到她的身后,在温景没有注意时,弯腰抱起了她。
将女子的娇躯严严实实地遮挡在他的怀里。
同时,褚昴回眸,对着偷偷藏在军营外的士兵道:“所有人,军规处置。”
话音落下,他便弯腰进了马车。
而在将军府的马车离开之后,围在军营外的那些士兵还没有回过神来。
显然,他们此时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即将被军规处置上,而是在……
有人像是突然回神,有些惊叹问:“那是将军吧?”
没有人回应他。
又有人道:“你们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在军营内依旧没人出声回应,因为都不知道。
但这时,守在军营门外的那个士兵才突然回眸,神色有些得瑟,提声道:“还能是谁?夫人呗!”
他方才可听见那个丫鬟在马车外唤夫人了。
夫人?
听见这个答案,众人才恍然回神。
原来那就是传闻中让将军魂不守舍的夫人啊?
不知是谁,突然大喊:“走了走了,领罚了,别发愣了。”
早点领罚还能有饭吃。
不是他们不在意被军规处置,而是方才在偷偷围上来时,他们大概就已经有会被将军罚的心理准备了。
不过能看见方才那一幕,被罚也值了!
苦点累点都没什么,就是一日不能吃饭有点难熬。
作者有话要说:小弟今晚夜观天色,发现下一章宜圆房。
感谢“洋葱圈圈圈”的地雷。
感谢“细则”“Amanda-”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