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羽道:“我找他有事,但却遍寻他不见。此人早些时候因为犯事,被打断了一手一脚,逐出了试剑山庄。一个大活人,总不会凭空消失。”
柳入画望着她,慢慢地,露出一个了然的笑。
她语气之中,带上一丝显而易见的轻蔑:“且世间男人,大都狗改不了吃屎。”
如此粗鄙之语,从沉鱼落雁的美少女柳入画口中说出来,让江素羽和小琪一齐怔住。
两人互望一眼,皆在对方目中,看到了些许幻灭之意。
江素羽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咳咳,入画姑娘说的没错。我想那人既然素好此道,倘若仍在城中,说不定哪天便又忍不住到这海棠楼来消遣。”
柳入画点点头:“江大夫,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这一套脂粉,我便先收下。倘若那叫做时信的残废,出现在这条街上,我自会将消息递到你那里。”
江素羽大喜,道:“入画姑娘真是爽快!那我先谢过姑娘了。”
柳入画摆摆手,道:“江大夫不必客气,这么些好东西,我又怎能白拿。何况你说的这件事,于我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正事就此谈完。
江素羽与柳入画又聊了些有的没的,才离开了海棠楼。
收了钱的钱嬷嬷异常客气,一路将她和小琪送出了长街,才肯返回去。
钱嬷嬷回到海棠楼,又走到柳入画所在的独栋小楼前敲门。
柳入画过来开门,将钱嬷嬷迎了进来,复又将门关上了。
今日实在太早,她的两个小丫鬟都还没有起来。
柳入画非但亲自去开了门,还亲自给钱嬷嬷倒了杯茶。
两人面对面坐定。
独处时,钱嬷嬷全无仆役之态,大咧咧地坐着饮茶,顺手捻起一枚茶点送进嘴巴里。
柳入画见怪不怪,问道:“钱嬷嬷,江大夫当真走了?没有去别家?”
钱嬷嬷点点头:“确实走了,我将她们送出了长街之外。”
柳入画又问:“你可知她们为何而来?”
钱嬷嬷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堆到了一起:“刚才你们聊天的时候,我已听见了。”
柳入画怔了怔,方道:“钱嬷嬷,你似乎……似乎并不太担心。”
钱嬷嬷又笑了笑:“我需要担心么?你会将时信的下落告诉她?”
柳入画立即摇头:“怎会呢?我断不可能告诉她。只是,这江大夫竟会查到我这里来,我总归还是觉得有些不安。早知这江大夫竟是为了时信的事而来,我就不约见她了。”
钱嬷嬷没有立刻回答,又摸了一枚点心,塞进口中慢慢地嚼,一边嚼,一边囫囵不清地道:“江小姐妙手神医,制出来的脂粉必定好用,你会动心也是正常。早前,迟北城不也查到了长街来么?只是没找到你头上而已。时信那时候频繁出入此地,若有心寻他,自然不会漏过这里。”
柳入画轻轻地咬了咬唇:“可江大夫找到了我头上,我只怕她会瞧出些事来。她……她似乎是十分精明的女子。”
钱嬷嬷倒是没否认这一点,甚至赞同地点了点头:“这江大夫确实聪明能干,不好相与。你要尽量少与她接触。好在,咱们计划的那件事也快了,事成之后,咱们便可撤出这华羽城,再不必管这些是是非非。”
柳入画心事重重,点了点头,道:“我懂。只希望此事尽快了结,我当真再不愿在这地方多待下去。”
钱嬷嬷很明白她的意思,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你委屈。这华羽城不比旁的地方,有试剑山庄在这里,习武之风盛行,不解风情的粗糙汉子不免多些。难为你了。”
柳入画看着一侧放着的琴,也叹了口气:“这对牛弹琴的日子,着实难过。若不是我爱弹琴,迫得他们装上一装,我看他们分分钟便要直入床榻之间,哪还能耐着性子听呢。”
钱嬷嬷心里明明十分同情她,可见柳入画这样说,想起那些急色不已的主顾,竟忍不住有些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柳入画见她笑,不免瞪了瞪眼。
她实在生得过分美丽,便是带着几分嗔意地瞪起眼,也自带几分难以言喻的风情。
钱嬷嬷收敛笑容,道:“阿弥陀佛,我的小姑奶奶,你生得这样一副好皮囊,不免将你的才情掩盖了几分去。更何况,那些人上这海棠楼来,又有几个是真来听曲儿的呢?你不要将这些放在心上,你不是已有了周郎,懂你、怜你么?”
柳入画听她提起“周郎”,幽幽道:“周郎自是好的。但我担心,他也不喜欢我与那些臭男人日日周旋。”
钱嬷嬷道:“你担心得太多了。人活在世上,总要想法子谋生。你既已走到了这个位置,有些事情不免还是要硬着头皮做完。周郎若当真懂你,又怎么会在意那许多有的没的?别乱想。”
柳入画点点头,应一个字:“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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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下午,“白氏良药”的二掌柜吴敬,亲自到“试剑医馆”来送新到的药材。
他昨日便曾遣人过来传口信,问江素羽时间是否方便。所以江素羽早有准备,在里间备下清茶小点,同他慢聊。
吴敬道:“这次送来的,除了小姐最近要的药材,还有一个惊喜。”
江素羽眼睛亮了亮:“可是我之前要的那几味药,寻得了?”
吴敬微笑起来:“正是。昨日,帝都总店有人来,将先前江大夫寻而不得的五味药都带来了。”
其实那五味药,当真不大要紧。但“白氏良药”展示出的能力,还是让江素羽十分在意。
她先同吴敬将新送来药材的帐对好,与他结清货款。
而后,才漫不经意般地,提起一事来:“早些时候,我在你那里买了锦貅、竹乙子两味药。当时你送来的数目,不够我要的。”
吴敬见她提出这件事,露出一丝为难神色,点点头,道:“是,此事我记得。其他几味都已补足江大夫所需数目,独独这两味,小店着实没有办法。”
江素羽道:“连帝都总店也没有存货了么?”
吴敬道:“这两味药,都是生在极南靠海之地,离我们这里路途遥远。我们最靠南的分店,离产地都得有两月路程,而这两味药又用得极少。之前给江小姐送来的,已是去年拿到的全部陈货。帝都的总店,也没有多的了。”
江素羽转了转眼珠,道:“也就是说,贵店拿到手以后,竟只有我一位买家吗?”
吴敬苦笑着,点了点头。
江素羽救了迟北城的命,也将奇毒和解药的大致配方破解出来了。
而锦貅、竹乙子这两味药,正是制那烟鳞山奇毒和解药的主要原料。
倘若吴敬没有说谎,那么那名毒害迟北城的烟鳞山弃徒时信,的确未曾通过华羽城中的药堂采买毒药的原料。
所以,时信确实未曾撒谎,是从烟鳞山带出了奇毒,而非自行制作?
江素羽想了又想,道:“这药用的人确实不多。帝都人多,顶尖的医者也多,说不定会有人用。吴掌柜的,你可否替我联络‘白氏良药’离华羽城不算太远的广岳城、花重城等地的分店,说不定去年得的陈货,他们还没卖出去呢。”
江素羽醉翁之意不在酒,重点是想知道广岳城内,有没有人采买过这两味药。
江素羽是“白氏良药”的大主顾,既然十分坚持,吴敬也不好驳了她的要求,想了想,便道:“江大夫说的有理,我回去后会同大掌柜禀明此事,尽量替江大夫张罗。”
江素羽点点头:“有劳。”
吴敬办妥了事情,告辞而出。
离开了江素羽处,他领着同来的小厮,去了另一个叫做“蔡继林”的大夫那里。
江素羽的医馆开张以后,如迟北城所说的那样,确实“福泽一方”。
她治愈或缓解了城中不少人的顽疾隐痛,更曾将命悬一线的楚跃起死回生,因此,有许多人听闻她的事迹以后,纷纷慕名而来。
一些富贵人家,也来江素羽这里求取养生良方。
江素羽的医术和秘药能救人于病痛之中,但“试剑医馆”的生意红红火火,却让某些人十分不高兴。
其中,便包括了蔡继林。
江素羽来之前,蔡继林是华羽城中最出名的大夫。
他在华羽城行医三十年,确有些真本事傍身,加之善于经营,积累下不少人脉,落了个十分不错的名声,俨然成便了华羽城内第一圣手。
蔡继林千算万算,没算到有朝一日,竟有一个黄毛丫头横空出世,将他的风头生生占去。
江素羽初来乍到,便被迟北城放在掌心里捧得高高的。
试剑山庄关门弟子便有近百人,还收了许多华羽城中的年轻男子作外门弟子,在当地掀起了习武风尚,影响力十分可观。
这些外门弟子,将江素羽的事迹同家里人一说,她的名声容易便传遍了全城。
而后,他们再将江素羽所制的各种奇奇怪怪的药物——跌打损伤药、安神助眠的药、肌肤养护药,推荐给自己的父母、兄弟、姊妹。
——蔡继林的生意,由此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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