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北城请她来,自然是想从她身上探些消息,却一无所获。
他对江素羽道:“江小姐,劳动你一早跑这一趟。此事尚未查明,我还需同大家商议。这段时间,你最好还是住在庄内,安全为上。”
江素羽知他说得客气,但她若当真要走,迟北城恐怕也不会随随便便放人。
萧狄出了事,她这个做主人的,还真不是一句话就能撇干净的。
这试剑山庄进来容易,想出,恐怕是难了。
迟北城给足她尊重,江素羽也不是个不识时务的,客客气气地冲他躬了躬身,十分自觉地道:“我明白。谢迟公子信任体谅,事情查明前,我便在贵庄叨扰一阵。各位想必还有要事相商,我便不耽误大家时间,先告辞了。”
迟北城点点头,道:“江小姐,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忙完了再去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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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素羽足不出户地呆在试剑山庄深处的一处小院中,已有七日整。
迟北城软禁她是真,保护她也是真。
若是出了这小院,脱离迟北城的保护范围,保不齐会有愤怒的庄中弟子会对她不利。
江素羽并非不识好歹,所以自觉配合,不给迟北城再添乱子。
只是,这束手无策的感觉着实是不太好。
——不,岂止是不太好,简直是非人的折磨。
迟北城善解人意,虽然忙得脚不沾地,但每天傍晚都会到她这来坐一坐,同她讲讲事情的进展。当然,他也三番五次地探她虚实,只是江素羽一口咬定自己没发现影卫的异常之处,迟北城倒也就作罢了,并没苦苦相逼。
——事情的进展,就是没有进展。
萧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杀害两名值守弟子的凶手、凶器和手段都没查出来。
傍晚到了,迟北城又来了。
初夏时节,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他换了料子更薄的白衫,却仍坚持戴着手套和围脖。
江素羽坐在院中喝茶,估摸着迟北城过来的时间,替他也准备了一碗。
见他进来,江素羽也没起身,只指了指另一张凳子:“迟公子请坐,茶是温的,正好入口。”
迟北城笑了笑,走过来坐下:“谢谢江小姐,我正口渴。”
他将那碗茶喝了一大口。江素羽瞧着他,问:“今日可有什么新事?”
迟北城看着她,略带歉意地摇摇头,道:“庄中弟子一直在华羽城附近查探,但始终没寻到那人下落。”
江素羽并不意外。
萧狄若是要来,早就该来了。
她也说不上失望,毕竟他早就说过诀别话语,且不止说过一次。
她不信萧狄当真弃她于不顾。大概,他已知道她在试剑山庄内有人相护、平安无事,于是便顺水推舟地完成了这场道别。
可纵是如此,这道别的方式,却透着股不似萧狄作派的冷酷无情。
她对萧狄微抱怨怼,却更多担忧。
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江素羽这些心事,根本无处吐露,唯有兀自苦忍。
她冲着迟北城笑了笑,道:“迟公子,时间拖得越久,找到人的可能性就越低。我在你这住着虽然也没什么,但时间久了着实无聊,也不好天天就白吃你试剑山庄的饭。”
迟北城正在喝第二口茶,闻言,呛了一口水。
江素羽见他咳呛,便站起身走过去,很自然地抚拍他背心,替他顺气。
她道:“你别急,我知道一日抓不到那人,你便一日无法向门下弟子交代,必不能轻易放我走。我的意思是,左右你这试剑山庄名满天下,我便借着你的名义,就在这小院之中,开一间医馆,你看如何?”
迟北城顺过了气,脸颊上因为呛水留下一抹淡淡的红晕。
他说:“江小姐,试剑山庄的饭,只要我在一日,你便可以随便吃。”
轮到江素羽发怔。
她没想到,迟北城在意的竟是这句话。
还未等她就此作出回应,迟北城已转换了话题,问:“江小姐刚刚说,想就在庄内开医馆,是什么意思?”
江素羽已将这事琢磨了好几日,见迟北城没有直接否决,便抓住机会侃侃道出自己的计划:“试剑山庄离华羽城不远,城中若有人寻医问诊,便可让他来先递拜帖,由迟公子这边选择合适的时候,安排病患进庄来看病。当然,这消息需得仰仗迟公子替我传出去。”
迟北城略一思忖,便痛快地道:“此事不难。江小姐在我庄内开医馆,纵是有人想对你不利,也得先问过我。这样,比在那华羽城中,要安全许多。”
他的态度和话语,令江素羽感到十分暖心。
她说:“这段时间,我一直仰仗迟公子照顾,以后恐怕还有诸多地方需要麻烦你。但是,我总不能一味接受你的帮助却全不回报。我这几日想着,试剑山庄门徒众多,庄内日日习武声不绝于耳,练功之时,跌打损伤想必是不可避免的。这开医馆的第一件事,我便是要制一批对症跌打损伤的药物出来,赠予试剑山庄。”
迟北城认真听着,露出微笑。
他说:“那我先替庄中弟子谢过江小姐。不过,其实江小姐不必担心许多。我早说过,江小姐在这里开医馆,是福泽一方的大好事,我会全力支持。”
江素羽相信他。
从这次事情上迟北城的反应,她已十分肯定,对方是一位知恩图报的正人君子。
但欺负君子好说话,就得寸进尺的事,江素羽干不出来。
更何况,她不但感谢迟北城,而且由衷对他感到抱歉。
那两名庄中弟子之死,萧狄难逃干系。
而萧狄又确确实实,是因她才会与试剑山庄产生牵连。
江素羽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来,放在桌上,轻轻推到迟北城面前。
迟北城愣了愣,好看的微笑收敛了起来,问:“这是……?”
是钱。萧狄的钱。
江素羽笑了笑,道:“开医馆,总是要花钱的。我出入不便,唯有请迟公子多多替我操心,所以这开医馆的钱,便交予公子保管。”
迟北城眉头微微蹙起,又松开。
他伸出两只手去,将那用纸包着的一叠金叶子托起,冲江素羽微微一点,而后郑重收入怀中。
“迟某必会全力替江小姐操持此事,以不负小姐嘱托。”
迟北城如此态度,倒教江素羽莫名生出丝丝心虚和惭愧来。
她对迟北城笑一笑,诚恳地道:“谢谢迟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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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羽城往北是大名鼎鼎的试剑山庄,往南却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山区。
虽则人迹罕至,但方外之人却往往喜欢选择这样的地方修行。
这华羽城南的山区之中,云深之处,便有一处道观。
道观没有名字,却修了十来间屋子,辟了偌大一个庭院,周围开垦出了大片的菜地,足以自给。
此时,道观庭院深处的角落中,正有几人在打斗。
萧狄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地站在正中间,被七名穿着道服的道士和道姑团团围住。
他以一敌七,却手无寸铁。而那七名围攻者,却人人手中都持着长剑。
新一轮的攻击开始了。
萧狄身法迅疾,形如鬼魅,在扑头盖脸的剑阵中来回穿梭,避开攻势。
缠斗一阵后,他终于找到一个细微破绽。
萧狄抬起手击出一掌,正正击中一名道姑所持长剑的剑身。
只听“哐啷”一声,道姑手中,长剑落地。
阵破。
七人顺势散开。萧狄走过去,将地上的剑拾起来,而后调转剑锋,将剑柄对着那道姑,递了过去。
道姑年纪同他相仿,是七人中最年轻的。
她神情有些窘迫,伸手将长剑接过,口中说:“谢少主。”
萧狄没理她,看向了一名正值盛年却须发皆白的道士,淡淡开口:“董桐,今日还练吗?”
董桐笑了笑,欠身道:“少主,时间也差不多了。我看今日练到这里便可。”
萧狄微微点了点头。
董桐说:“你们都散了吧。”
剩余六人躬身应是,而后撤了下去。
董桐同萧狄一起,往道观后方走去。
走了一阵,两人来到一处地窖的入口。
说是地窖,其实是间半地下的仓库。除了入口之外,还另有一扇窄窗,用于照明和通风。
地窖很大,一角堆放着一些粮包。而另一边,却腾出了一大片空地。
空地正中,放置着一个精铁打造的半人高的刑架。
萧狄轻车熟路地走到刑架旁,将身上黑色的上衣脱下,放到一边。
上衣脱去后,被遮盖在衣物之下的累累鞭痕,便暴露了出来。
萧狄身上的每道鞭痕,都印记深重,高肿淤青,甚至破皮流血。
董桐瞧着萧狄面无表情地走到刑架下方,跪下身去。
他仍如同前几日那样,跪定后,摸了几枚碎石子,塞进膝盖下。
这次,萧狄违抗主令,私自出行。
主上为此降罚下来,要他每日挨十五戒鞭,关黑屋跪省四个时辰,如此熬足七日方休。
关黑屋跪省便需四个时辰,萧狄白日尚要练功,压根没有睡觉的时间,只能在跪省时稍稍休息。
纵是如此,他还每每在跪省时,自己往自己膝盖下垫碎石子。
——董桐反正是猜不透这位少主的心思。
他是着实不知,萧狄为何如此自虐。刑罚已然十分严苛,他却好像觉得还不够似的。
但董桐左右只是个干活的,猜不透便也懒得猜。
他见萧狄脱衣跪定了,便走过去,将萧狄的手臂反向拉到头顶,锁进刑架上的镣铐之中。而后将膝盖和脚腕,也用镣铐一一锁紧固定在地上。
镣铐的链子都收的极短,没有留给萧狄太多挣扎的空间。这是为了行刑人的安全考虑。
毕竟,萧狄若是受刑时控制不住自己,反抗起来,后果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
锁好了萧狄后,董桐取了挂在一旁墙上的戒鞭,对准萧狄赤.裸的背部,甩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很虐,提前预警。虐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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