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塔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他睡了很长很舒服的一觉,似乎有梦,但清醒后不记得具体细节了,只残留着依稀的感觉,那应该是个不错的梦。
卧室的窗帘没有完全拉紧,一线昏黄的阳光从缝隙中投射进来,照出空气中浮动的灰尘。
可能是睡了太久,阿斯塔觉得浑身骨头都僵了,神志也不是很清楚。
他活动了下肩膀,伸手想要撩开被子。
手还没抬起来,阿斯塔就发觉自己中指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阿斯塔把左手举到眼前,一枚铂金色的指环安稳套在手指上。
他翻转手背,愣愣的盯着那颗闪闪发亮的蓝钻,终于想起了睡前发生的一切。
德蒙……向他求婚了啊。
阿斯塔眨眨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心里柔软一片,着迷的端详着这枚漂亮的指环,最后凑到唇边亲吻了一下。
阿斯塔现在觉得,所有的悲伤怨怼都已远离他而去。
从床上坐起来,阿斯塔本想到床边把窗帘拉开,却发觉卧室的沙发上蜷着一个被子裹成的小包。
微卷的黑发散落在靠枕上,不用想也知道是德蒙。
阿斯塔轻手轻脚的下床,踩着厚厚的毛地毯无声走过去。
德蒙用薄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半张脸都藏在被子底下,只露出紧闭的眼睛,睡得很沉。
阿斯塔看一眼终端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傍晚了。
他轻轻呼唤德蒙的名字:“德蒙?”
这么喊了两声,德蒙有了动静。
他蠕动了下,蜷缩得更紧了,眉心微微皱起,显然对睡眠被打扰很不高兴。
阿斯塔看着有趣,伸手把盖住德蒙脸的被子拉下来。
德蒙的整张睡颜都暴露在阿斯塔面前。
他的脸蛋儿小小的,此刻闭着眼睛,睫毛卷翘,鼻梁秀挺,嘴巴微微嘟起,乖巧可爱极了。
阿斯塔没忍住,轻轻捏了下德蒙的脸颊肉,那手感真的超棒。
阿斯塔还记得头一次见德蒙,那时候他实在太过纤瘦,全身上下没多少肉,抱起来轻飘飘的。
精心养了这么久,终于见到成效,脸蛋总算稍微圆润了些。
他用指背在德蒙脸上温柔摩挲,那娇嫩的触感让阿斯塔久久不舍得收手。
阿斯塔的嘴角又翘了起来,心里被说不出的愉悦感填满。
这是独属于他的珍宝。
阿斯塔手落在德蒙的发顶,撩起一绺头发。
德蒙的发丝就像他平时展露的性格一样柔软,阿斯塔帮他顺了下凌乱的头发,在他耳边轻声说:“德蒙,该起床了。”
德蒙依旧闭着眼睛,却含糊的嘟囔了两声什么,干脆翻了个身,用后脑勺面对阿斯塔。
这还是德蒙第一次赖着不起来,阿斯塔觉得有些不对。
他用终端扫描德蒙的额头,体温正常,没有发烧。
但阿斯塔依旧不放心,又推了推德蒙的肩膀:“德蒙,德蒙?”
德蒙耗费了太多的心力,完成对以诺的诅咒后,回房间倒头就睡。
他困倦极了,沉浸在黑甜乡中不愿醒来,可是有个熟悉的声音总在呼喊他的名字。
德蒙想说,我好累啊,别叫我了,让我舒服睡一觉。
但梦中他突然又意识到,那好像是阿斯塔的声音。
等德蒙努力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的就是阿斯塔的脸。
德蒙唔了声,迷迷糊糊的开口:“阿斯塔?”
这一刻他的声音软糯极了,听起来还有点奶。
阿斯塔成功叫醒德蒙,也松了口气,他询问道:“怎么睡这么久?已经到晚饭时间了,快起来吧。”
德蒙微微点头,然后又闭上了眼。
阿斯塔无奈道:“德蒙,你再睡下去晚上会失眠的。”
德蒙闭着眼睛小声恳求:“我再躺十分钟,就十分钟,我不睡。”
阿斯塔没办法,把他的手拉过来,强制勾小指:“十分钟后我来叫你。”
德蒙这次连个‘嗯’的回复都没给。
阿斯塔心里奇怪,德蒙从来没有嗜睡的毛病,怎么今天就是叫不起来了?
他见德蒙睡得雷打不动,干脆拿了换洗衣服去浴室洗澡。
阿斯塔没戴过首饰,但也知道珠宝娇气要养护,提前把戒指摘下放在了桌上。
等阿斯塔洗完澡出来,差不多有十五分钟,他又去叫德蒙。
在阿斯塔的催促下,德蒙总算坐了起来。
德蒙睡眼朦胧,伸手抓了抓头发,阿斯塔刚给顺好的一头卷毛又变得乱糟糟。
他身上的衬衣也皱皱巴巴,扣子散开两颗,领口滑到肩膀,露出锁骨和大片白皙的皮肤。
阿斯塔轻咳一声:“把衣服穿好。”
德蒙现在反应迟钝,阿斯塔又重复了一遍,他才听明白是要自己整理衣服。
德蒙:“哦,好……”
说着慢悠悠去摸衬衣纽扣,可手指摸来摸去,就是找不到。
他半睁着眼嘀咕:“奇怪,扣子呢?”
然后对阿斯塔告状:“扣子不见了,它们跑了。”
德蒙这话逗乐了阿斯塔,他道:“扣子没跑,还在呢。”
德蒙疑惑的歪了下头,打着盹又一通摸索,反而把第三颗扣子也弄开了,总之就是不肯睁大眼睛低头看看。
阿斯塔只好捉住德蒙的手,不让他乱来:“我给你扣。”
德蒙立刻不动弹了,乖乖坐着。
阿斯塔给他系好纽扣,正想让德蒙去洗把脸清醒一下,谁知德蒙往后一栽,又倒下了。
阿斯塔:“……”
见实在叫不起来,阿斯塔选择放弃。
想睡就睡吧。
他重新给德蒙盖上被子,就听德蒙说:“阿斯塔。”
阿斯塔一愣,扭头看德蒙。
德蒙依旧是闭着眼睛的,他含含糊糊的呢喃:“我,我给你,报仇了……我来帮你出这口气……”
阿斯塔心中一跳,问德蒙:“报什么仇?”
德蒙却没有回答,呼吸重新平缓下来。
在说梦话?
阿斯塔站在原地,看着德蒙恬睡的小脸,默默思考,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想了半天也没个结果,阿斯塔叹了口气,心想等德蒙醒了再问他吧。
阿斯塔走出卧室,费尔南多副官在客厅里摆弄终端上星网。
见他出来,费尔南多眼前一亮,站起来问:“长官,你好些了吗?”
阿斯塔对费尔南多笑了笑:“没事了。”
费尔南多走到小吧台后,给阿斯塔接了杯水递给他。
阿斯塔的确有些干渴,喝水润了润嗓子,问费尔南多:“我睡觉的时候,德蒙都做了什么?”
费尔南多道:“德蒙阁下要了琼斯医官的通讯号,还请里奥内尔子爵帮忙弄来了以诺·帕特里克的头发。”
阿斯塔问道:“头发?”
要琼斯的通讯号不稀奇,但德蒙为什么要以诺的头发?
费尔南多点头道:
“是的,子爵不久后的确拿到了他的头发交给德蒙阁下。其他的我也不清楚,德蒙阁下独自在书房呆了一会儿。”
阿斯塔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头发……我去书房看看。”
说着摆摆手示意副官不用跟着。
阿斯塔进了书房,发现桌上多了张空白的纸,他将纸张拿起来看了看,没什么特别之处。
牢房中的以诺却已经快要疯了。
他从煮蛋里剥出了一颗带血的眼球!
以诺歇斯底里的尖叫,嗓子都要喊哑了。
他对面的罪虫吓得饭盒都掉了,顿时火气上涌,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该死的废物臭虫,有病是吗?”
以诺已经顾不上什么了,他想起自己吃进去的肉,一阵反胃。
煮蛋里是眼球,那沙拉里的肉又是什么?
他扑到马桶边一个劲的呕吐,有什么东西通过喉咙从胃里窜了出来。
以诺吐了个干净,他吐完擦了把脸,却看见马桶里的东西在蠕动。
那是小一坨血淋淋的烂肉,上头还有长长的像触须的东西舞动着。
烂肉的动作不快,慢慢的顺着马桶壁往上爬,以诺一时间吓傻了,只呆呆看着。
只见烂肉突然张开了一条缝,里头是整齐洁白的两排牙齿,发出了‘嘻嘻嘻’的声音。
以诺魂飞魄散,他连滚带爬的扑到栏杆前,哭着呼救:“救命,救命!这里有怪物!”
他的嗓音实在是凄厉,已经不是普通虫族能发出的声音,对面牢房的罪虫吃饭的心彻底没了,一脚踹在牢门上:
“真他妈的晦气!”
以诺的惨叫总算吸引来了狱警。
他仿佛看到了救世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裆下传来一阵骚臭味,竟是吓得尿了裤子。
狱警恶心的不行,直接一警棍敲在牢门上:“安静!”
以诺的精神濒临崩溃,他颤抖着说:“盘子里的肉变成了怪物!”
狱警斥责道:“你们吃的都是蔬菜沙拉,哪来的肉。”
以诺傻愣了一会儿,又指着地上的眼球:“蛋里有颗眼睛!”
狱警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骂道:“胡说八道什么,怎么,你们雄虫都吃不下水煮蛋的吗?好好的蛋扔在地上。”
以诺也回头去看,哪里还有带血的眼珠,明明就是颗普通的水煮蛋。
以诺傻了,他喃喃道:“刚刚还不是这样,不是的。”
狱警不耐烦道:“你最好老实点,别装疯卖傻。”说完转身离开了。
以诺神情恍惚,他坐在地上,湿了的裤子开始发凉。
这时候他又听到了嘻嘻嘻的笑声。
那声音就在头顶。
以诺哆嗦着抬起头,瞳孔瞬间放大。
白沙酒店,侍者推着餐车,将晚餐送到了套房里。
德蒙还是迷迷糊糊叫不起来,阿斯塔就取了几样餐点,准备让他在卧室吃。
进房间后,阿斯塔把餐盘摆在桌上,催促德蒙:“晚饭来了,吃完饭再睡。”
德蒙磨磨蹭蹭爬起来,一头乱发衬得他脸更小了。
阿斯塔叹气,在他领口里塞上餐巾,又把桌子推近一些:“快吃吧。”
德蒙拿起餐具,缓慢的开动。
或许是美食的味道激活了德蒙,吃到一半,他总算精神了些。
德蒙问阿斯塔:“阿斯塔,你不吃饭吗?”
阿斯塔道:“已经吃过了,我刚刚还叫你出去,你忘了吗?”
德蒙挠挠头,好像的确有这么回事。
阿斯塔看小雄子一副睡傻了的茫然样子,有些想笑,抬手用终端拍了一张照片。
德蒙瞪大了眼睛,阿斯塔又拍他犯蠢的照片!
德蒙委屈看着阿斯塔:“阿斯塔,你不能这样。”
阿斯塔却道:“照片拍的很好啊。”
德蒙:阿斯塔是个大骗子,我才不信你qaq
阿斯塔见他一脸的郁闷,就安慰道:“放心,我不会把它给弗朗西斯科。”
德蒙,爆炸了!
什么,阿斯塔还想把他的蠢照给弗朗西斯科?!
[德蒙]对[弗朗西斯科]好感度-30。
弗朗西斯科:你们小情侣吵架我遭殃??行吧,这日子没法过了,这就去上吊。
德蒙闷闷不乐的戳着盘子里的蔬菜,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阿斯塔怕他真的自闭了,轻声问:“生气了?”
德蒙摇头,不说话。
阿斯塔想了想,说:“我给你看看照片,那样的你也很好看。”
德蒙还是不吭声,只不过用眼角余光偷偷扫阿斯塔。
阿斯塔打开终端把照片调出来,给德蒙看:“你瞧。”
照片里德蒙歪着头,一头长卷发散开,小脸上写着迷茫不解,眼睛水蒙蒙的。
在阿斯塔看来,简直可爱到不科学啊!
德蒙却像是得到了证据一样,鼓着脸指着照片投影里的自己道:“太傻了,像个大傻子。”
阿斯塔笑了起来,他道:“太可爱了,是个小可爱。”
德蒙没想到阿斯塔会突然开启甜言蜜语模式,一时愣住了。
他反应过来后,脸颊一下子热了起来,心里甜滋滋的像吃了糖,却又不想表现出来。
德蒙就道:“说谎,分明很蠢。”
阿斯塔笑容加深,他干脆起身坐到德蒙身边,揽住德蒙的肩膀:“别生气了,德蒙,我没有要取笑你。而且这张照片真的可爱极了啊。”
德蒙脸板不住了,他嘟囔着:“你喜欢我,所以才觉得我怎样都好看,你的评价根本算不得数。”
阿斯塔道:“怎么就算不得数了?我接受了你的求婚,就不能评价你的长相了吗?”
听阿斯塔提到求婚,德蒙又开心了起来,伸手捉住阿斯塔的左手。
当他看到那枚自己设计的指环待在阿斯塔手指上时,忍不住的咧嘴笑。
阿斯塔任由他摆弄自己的手,开玩笑道:“突击检查吗?”
德蒙认真道:“当然,我得好好看住你。”
阿斯塔道:“我又不会像你的纽扣一样跑掉。”
德蒙不解,纽扣怎么会跑?
德蒙完全忘记了自己睡迷糊时候说的话。
阿斯塔大笑起来,眼见德蒙又鼓起了脸,才止住笑声,道:“德蒙,我今天很高兴。”
德蒙看着他灰蓝色的眼睛,那里荡漾着缱绻的情意,阿斯塔轻声说:
“怎么办,我好像离不开你了。”
他每次崩溃发作的时候,都有德蒙陪着,阿斯塔觉得自己快被德蒙惯坏了。
德蒙却被这句话完美取悦到:“那可太好了,阿斯塔,因为我也是。”
德蒙无法想象,如果哪一天他失去了阿斯塔的陪伴,会是什么样子。
他把阿斯塔的手举起,看着在灯光下闪耀的小蓝钻。
这枚戒指很美,也象征着德蒙对阿斯塔的爱与许诺:他希望能与阿斯塔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但它也只是代表着一份许诺而已,而非相伴终生的誓言。
德蒙送出它之前,期待着阿斯塔能点头同意。
可现在……
“唔,我希望替换掉它的那一天能快点到来。”
德蒙已经迫不及待想给阿斯塔戴上婚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