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欢心头这个气啊,这倒霉劲一来,走个路都能摔人家窝里去。
她使劲扒拉着掐她脖子的手,两只小短腿不停的在空中乱舞,拼命挤出几个字:“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脚……滑。”
“哼。”那人冷哼一声,声音冰凉,语带讽刺的说道:“大半夜来山腰上脚滑?说!是不是见隐那老贼派你来的?”
同道中人啊!
一种绝处逢生的喜悦之感噌噌噌直冒,当真天无绝鸟之路啊,老贼的敌人不就是道友吗?
“不……不是,是那狗道士……想杀我!”
她满脸通红,脖子上的力道掐得她难受,全力憋着嘴里还剩的最后一口气急急说道。
胸口窒息的厉害,感觉到那手劲闻言后微微一忪后,她便再也受不住了,小脑袋往后一仰,晕了过去。
……
整个镇子阴冷安静的厉害,竟无一点儿人烟气息,镇子上方被一阵邪气笼罩,四周看起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凤沐憬单手化出尘缡剑轻轻往上一挥,一片红色璃光化成火凤一口将那些邪气吸尽。
一旁守着的土地神官见状,赶紧上前向凤沐憬跪下,“多谢殿下普济之恩,小仙代沧河镇的百姓谢过殿下的大恩大德了。”
凤沐憬淡淡的睨了他一眼,沉声说道:“不必多礼,本君问你,此地是否有三月前降生的婴儿?”
闻言,土地神官脸色大变,满脸惊惧惶恐,颤颤巍巍的说道:“殿下不知,此镇会变得如今模样,皆是那个不详之婴所致!”
他轻声叹了口气,似回忆的说道:“三月前,小仙突闻那四十岁的刘渔翁家里已年满六十三岁,且守寡多年的老母刘氏竟生下来一个男婴,小仙查了人间薄,却并无发现此时该有婴孩降生,于是入梦去查那刘氏,万没想到那刘氏竟胡言说是与她那先夫在梦里所生。”
“小仙便想着先上报冥官,看看是不是那个魂入错了界,可还没等小仙去信通知,那晚的刘家人竟全死于非命,浑身干裂而亡,既无血气生气,也无一丝死后阴气,像是被人吸了精血气后还生吞了魂魄。”
“此番一来,整个沧河镇便被这股阴气所罩,好几十户人家皆是如此死状,镇中人畏惧,要出镇便会被那阴气绞死而亡,后来便只有在家等死一条路,如此后沧河镇便灵气衰竭,而小仙仙法低微,实在是出不去,又打不过那邪婴,便只能守在这里。”
“幸而今日遇见君上,救了镇中百余人之命,不然小仙日后戴罪入了纠察灵官处,坠入那孽狱也万不得安心!”
凤沐憬面如寒霜,眸光森冷,薄唇抿成一条线,下颚微微收紧,冷声说道:“那邪婴在何处?”
“回殿下,小仙昨日躲在一槐树里,见一尖嘴猴腮的道士将其带走了,看那道服,应是清云观的人,也不知那邪婴是如何与那道士想通的,这般看来,那清云观中许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那土地神官抬手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一脸担忧轻叹,待他一抬眸子面前已无任何人影,唯有那晨曦微透。
似新生又似狂风暴雨前的宁静。
……
不知为何,凤沐憬只觉心中烦闷的厉害,哪怕丢失之物未能寻回,哪怕清云观中有那邪婴踪迹,可他如今偏只想见那程府中的笨鸟。
唯想看她是否安康!
寻了万遍理由,偏只有那心悸,还有那双可怜兮兮的眸子,那句——你要记得啊。
一个时辰后,待他脚尖触及那熟悉冷清的院中时,眉间紧蹙,整个院落,他竟没感受到半分意欢的气息,就连她那“便宜”娘亲的气息也没有。
他凝了下心神,用灵识感受着千万丈内气息,却依旧没有一丝意欢身上的灵气,但他却在百十里地感受到了一股新生的阴气。
那只笨鸟拉下鸟脸,甘愿放下三百年恩怨,苦苦祈求他救的人,就在刚刚。
竟然死了……
凤沐憬阴沉着脸走出院中,周身冷冽似寒风,他原以为她在程府会比跟着他要安全很多,却没想到,最不安全的地方就是所谓人气多的地方!
“啊!你是谁?”院外的丫鬟见一俊美的陌生男子从秦姨娘的院子出来,惊的连手中抬着的东西都落了一地。
喉咙突然一紧,身子慢慢被提高,那丫鬟狠狠拍着自己光洁的脖子,满脸惊骇的望着前方阴冷俊逸的男人,颤声求饶道:“仙……仙人,饶命啊,饶命!”
“这院子里的小孩呢?”凤沐憬满脸肃杀之气,双眸冰冷。
“被……被老夫人……送去清云观了。”话音刚落,那丫鬟只觉束缚自己的力气陡然逝去,她跌落在地,满眼惊慌的抬头,却不见一人,唯剩那微风轻拂。
……
荣寿堂中,程老太太怀里抱着程锦福,喝了口二儿媳妇递给她的茶,许是老了,身边气氛一旦安宁,她就知足了,背地的腌臜事她也懒得去知道。
看了眼大儿媳妇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她心里就来气,“都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幅鬼样子,难怪晏康不想去你那院里,整日在那外室屋中,你若肚子肯争点气,怎会连自家男人都抓不住?”
大夫人闻言,立马慌乱了眉眼,赶紧低声认错道:“是媳妇儿的错,母亲莫恼。”
程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扭头逗她那乖孙去了,也懒得瞧她这幅不中用的模样。
二夫人听了,嘴上一笑正欲符合程老夫人几句,却听那院外慌慌张张的大声喊道:
“老夫人——老夫人——”
门外的婆子朝那个跑来的女婢斥道:“疯了吗?一点规矩都没有,出什么事了?”
“有神仙来寻二小姐!”丫鬟跑的气喘吁吁,表情怪异,比划着手。
……府里二小姐?
那丫鬟声音极大,屋中人闻言皆是狠狠一怔,那小灾星怎么会有仙人来寻?若真有仙人,也是来寻程家小少爷的,怎会去寻那个小灾星?
“把人唤进来!”程老夫人眉头紧皱,稳住了狂跳的心,佯装冷静的吩咐了一句,可抱着程锦福的那只手,手背上却显出了几道青筋,清晰可见。
那丫鬟一进门便不住的抖,听那程家主母威严的问了一句:“当真是仙人?而不是什么妖怪之内的?”
“是!是仙人!奴婢绝对不会认错的,他一见到奴婢就问二小姐在哪里,奴婢说是在清云观上,那仙人立马就不在了。”
她吓的直磕头,只有仙人心善,才没有杀她,才没有责罚她那晚与嬷嬷一同将二小姐送上了马车。
屋中人闻言,皆是如五雷轰顶一般,尤其是程老夫人双眸涣散,双手力道收紧,连程锦福疼的直叫祖母,她也没听见,倒是二夫人见了,心疼得不得了,赶紧上前将儿子拉下来,这儿亲一下那儿摸一下。
不满的说道:“不过一个丫鬟说的胡话,较什么真?这么多年仙人不来寻?那小灾星一送去道观人就来了?指不着……”
“你说把谁送去了道观?”
突然传来一阵熟悉又冰冷的声音,二夫人惊了一跳,扭头看去,只见程晏书面无表情站在门口,冷声质问。
她心下一慌,赶紧看向程老夫人,这么多年来,她对这个丈夫一直都是又惧又爱的,惧的是他不要自己了,爱的却是他对另一个女人的真心。
“说!你们把谁送去道观了?”虽然没人说话,可他看着自己的妻子那慌乱的模样,他就已经猜出来了。
程晏书只觉心脏被人狠狠揪着,疼的他快死过去了,这么多年来,他原以为远离就是对自己妻女最好的保护,可没想到偏就是自己的懦弱无能,害得自己的孩子被送去了道观……
他眼眶一热,脑中突然晃过他日思夜想的女人模样,霜儿若在怎会让欢儿被送去道观?
他上前一把揪住二夫人的衣领,不顾程锦福大声惊叫的拳打脚踢,声音冷的刺骨:“霜儿呢?她被你们送到了那里?”
“说!”
“程晏书,你是要气死为娘吗?”程老夫人气得眼前一花,直靠身边的丫鬟扶着才没人倒地。
“夫君,妾身不知道霜妹妹去了哪里,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他手下的女人满眼泪花,哭花了雍容富贵的妆,满脸委屈的摇头。
程晏书心中柔软了半分,愧疚之感骤升,他挫败着脸放手,却听那跪在地上的丫鬟,颤颤巍巍的开口说道:
“秦姨娘……秦姨娘前夜被二夫人身边的庆嬷嬷拿去典了,送去了城西,给……给那砍柴的何老三做妻,每月三两银子……二老爷饶命,仙人饶命,仙人莫怪,仙人……”
“啪。”的一声那丫鬟脸便被打得肿了起来,二夫人一脸如淬了毒般狠戾,颤着手指大声吼道:“你这贱婢!休要胡言乱语!来人啊,把她给我拖下去打死!!”
“哇”的一声,程晏书吐出一口血,惊得众人纷纷大叫,二夫人哭喊着上前,却被他推开,只见他满眼的恨意,灼得她心碎了一地。
眼睁睁看着程晏书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程老夫人宛若被抽了力气一般倒在椅子上,头疼得厉害,等了半晌,她才缓缓睁眼,混浊双眸锐利如电:
“让人备轿,去清云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