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皱着眉头觉得领头的男人眼熟,又想不起究竟是谁,乍一看就像是哪家跑来收购公司的投资大拿,与周围人的气质格格不入,这样冷酷的眉眼……麻雀终归反应过来,她点着下巴示意温也,“不打招呼?”她无声道。
商场是忌讳私人情感的地方。麻雀瞧见温也没反应,时不待我,掏着名片就自行上了。“老同学,瞧见我们都没个表情呐。”
高管霎时间都将注意力都落在了麻雀身上,她的打扮平平无奇,身量不高,眉宇之间沉淀着坚韧,作风却也得体,看着就像是摸爬滚打出来的商人。于是麻雀凭借一副神在在的模样,以“姥子带着未来全中国最好的项目”的姿态,与沈城交换名片,并且约定了吃茶时间。
温也点火时,一侧的商务奔驰已经倒出了库,缓缓驶在塑胶地面,温也垂眸落在仪表盘。
麻雀问她。“今晚的饭局还来吗?”
温也道,“我更倾向去割资本主义韭菜,他的资金有限落在我们头上的概率小,当然于情于理我都该去,可这回,我无情无理。”她的脚压下油门,车子开始追上,“别怕,我有分寸。不然我没法儿消气。”
一边麻雀还在咀嚼温也话里的意思,身体就已经因着惯性朝后靠,她伸手扶住门把。温也的车是辆卡宴,她竟然打着方向盘撞上了沈城所在的奔驰,屁股凹陷一片,奔驰缓缓踩着刹车减速停下,沈城从驾驶座上下来,笔直的腿杵在车门边一站,目光直直,透过挡风玻璃落在温也身上。
“切。”温也冷哼,单手打方向盘绕过奔驰,另一只手摇下车窗高举中指。卡宴加速消失在沈城的视线。
沈希精致的眉头皱起,下车查看情况,“蓄意肇事。”
她摸出手机刚准备报警,沈城却是率先回到车内,“上车。”驶出地库时,太阳热辣,沈希撇着嘴把墨镜盒递给沈城。
“哥,为什么不报警?”沈希不满。
沈城指尖点在方向盘上,语气淡淡,“攒人品。”
“你撒谎。”
“嗯,我撒谎。”沈城不再多言。
——
“你们分得不愉快?”
“我甚至不知道我们有没有在一起过。”温也把车停在红灯前,卡宴耐撞,只是温也没买保险,送去维修还得掏全额单子。“我那时是个傻瓜,他常用于介绍我的单词是‘女伴’而不是‘女朋友’。他的朋友圈子里大部分都与沈家有交情,所以他提都没提过。毕竟那时候的温也,又算什么呢?”
麻雀闻言不语,忍了忍,到底有些不平,“道貌岸然!”
红灯转绿灯,温也踩落油门,心里的气聚集在一块儿,把麻雀送到北大校门外,兜兜转转好久才寻着位子停车。
温也拿出手机给对方发微信,告诉他自己大概还要10分钟,温也和相亲对象约的是全聚德。她落座后瞥见那位男士已经点好餐单献宝似的拿给温也邀功,中规中矩的点餐,温也没说什么,专心等着上菜。
或许是今日偶遇沈城,温也心里止不住想,沈城才不会单方面替女士做决定,他会等我落座以后把菜单递给我。
对面的男士是温也前上司家的侄子,京城本地人,言语之间一口京腔。“听我舅舅说,你辞职了?”
师傅削好烤鸭片儿,服务员端上来,温也眼眸垂落在上面,“的确。”
他仿佛松口气,“那挺好,女孩子嘛,也别太幸苦。”
温也一口玉米皮包着的片皮鸭闻言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她默默咀嚼吞咽,完事儿不急不慢地品着茶,那位男士没等来温也的附和,又自顾自讲下去……他是京城本地人,家里有房有车,自营一家进出口公司,养老婆不在话下,总而言之,话说的很满。
沈城在清华科技园又谈好一个手游项目的投资合同,对方老板不放人,非得请沈城吃饭。商场这一套,谁也避免不了,一行人就近来了全聚德。沈城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一天内可以偶遇温也两次。
只是她在和一位男士单独吃饭。
他的目光落在那男士身上,胡子没刮干净,发际线几近与耳朵平齐,穿着土味Polo衫,“呵。”原本围着沈城攀谈的人集体失声,摸不着头脑,投资人寒着脸冷笑是什么情况,唯恐担心谈好的合同横生枝节。
服务员将一行人带到距离温也不远处的桌台,沈城把温也的背影收入眼底,手握成拳。就这,就这也配当温也男朋友?温也离了他莫不是连眼睛都瞎掉。
那位男士一直在努力撑场面,奈何他讲得每句话温也都不赞同,一顿饭后他的面色有些绷不住。终于温也差不多填报肚子,她从包里抽出纸巾擦嘴,“廖先生,职场是没有性别的,越是核心的岗位越是辛苦,竞争越是激烈,报酬越是丰厚。女孩子的不幸苦是建立在边缘化,低薪酬,低职级,没前景的基础上。坦白说,我是辞职出来创业,以后会更幸苦,但我活得也将更具价值。咱们不合适。”
话落,廖先生面色彻底难看,他维持住最后一丝礼貌,“这顿饭咱们得AA。”
温也补好口红抿抿嘴,“你不知道男人吃的比女人多吗?AA并不公平,我建议我们以各自吃过的片皮鸭数量为比例支付餐费。“
廖先生闻言皱眉,抬手指她,“你就一农村户口,傲什么傲!你这般好强,又有哪个男人愿意娶你!“
嘭。沈城筷子往桌面一摔,面色冷酷至极,“沈某有急事处理”。手掌往前推,支起身子,笔直的腿直径迈走离席。
他极少失礼数,又是这般当中让手游研发公司的老总下不来台,沈希瞥一眼他走去的方向,视线里竟是出现了今早蓄意肇事的车主?
到底是沈城亲手带出来的妹妹,她压住眸色中的诧异,赶忙给沈城打圆场。“沈总性情中人,瞧见欠钱不还的债主了,各位多多海涵!咱们谈好的合同还是照签不误哈。”
“小沈总说的对,说的在理,这欠钱不还罪大恶极!”众人找着台阶赶忙附和。
而这一边,廖先生真瞧见温也不疾不徐地拿着3百来元的账单从皮夹里抽出一张红色压给服务员,然后提包就想走,他顿时涨红着脸,“我.操,我舅舅说了,你手里少说有千万资产,你抠缩着打算带进棺材给谁呢!”
中国自古不缺爱看热闹的人,这一声吼,原本热闹的餐厅安静了一大截儿,服务员瞧见不对,后退几步就往门外头跑,喊保安。
温也晃晃自己的手机屏幕,页面是天眼查,“廖先生,不会给你申请破产的进出口公司;也不会给你还没还完房贷的住宅;更不会给你已经有不良征信记录的信用卡。我不会便宜你哪怕1毛钱。好自为之。”
他被揭了短,又瞧见周围人都瞩目着他,心底一急,都说这些女程序员平日涉世不深,刚好这个温也还是个无依无靠的异乡人,怎么竟是这般难骗!他抓起还留着底的热茶杯就朝温也砸去。“叫你让我难堪!”
温也看着茶杯朝她飞出一道抛物线,她从未想过前上司会因为自己的离职给她摆阴招,沉着脸抬手欲挡。
忽而,一道身影快步移到温也身前,熨烫地毫无褶皱的白衬衫,领口处还有一只金棕线缝出的蜜蜂,鼻尖嗅着似有若无的木调香,温也心一跳,手肘打在男人的前襟,沈城闷受一声。热茶杯砸在他后背的西装外套,茶水溢开,虽然烫但尚在耐受范围。
沈城没有多话,压着那男人报了警,不给他跑。他反剪着男人,膝盖骨顶上去,施力阴狠,男人痛得眼泪鼻涕齐流,哇哇大叫,扭又扭不动,最后只差对着沈城哭爹喊娘。
警笛声响起,店内监控齐全,人给判了5日拘留。温也做完笔录出来,警局外头杵着一个西装挺括的男人,指骨见夹着烟条,顶处还有猩红与白烟。
温也嫌弃地挪远2步,滑开手机看时间早就过了8点,是沈城与麻雀约好的饭局点数。她皱眉,语气流露不认同,“虽然投资人作为甲方,是可以迟到,甚至爽约,但是老同学一场,你也不至于要这样对待麻雀。”
“温也。”沈城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在等你。”
温也脚步顿住,转头告诉他,“我做什么都不需要你等,再不需要。”
“那你送我去饭局啊。我车给你装进4S店,又帮你制伏了矮矬穷。”沈城掐灭烟,随手丢进垃圾桶,长腿迈开来跟上。
温也冷冰冰,嘭得合上驾驶座车门启动卡宴,摇下车窗,坏脾气道,“赶紧。我多1秒都不愿意瞧见你。”
沈城没声了,按照他以往的脾气,必然是会抨击回来,毕竟他沈少爷是土生土长京城人,从不轻易在嘴皮子功夫上露怯。温也竖着汗毛随时准备迎战。哪料他绕上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屈起手指敲在腿骨处,竟是真没回应。
温也拳头打在棉花处,又骂道,“神经病。”装什么可怜,博什么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