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温也回去后,沈城甚至还有心情去一号公寓附近的甜品店打包了一个樱桃蛋糕,才掏出手机回拨。
“在哪里?司机去接你。”
“好。”
墨绿色的林肯缓缓停在路边,司机下车替沈城拉门。
“妈。”沈城面色无异,“蛋糕。”
沈母并未接过,示意沈城随手放下就好。“又买单车了?”
“哪能啊。借的。”
“那是谈恋爱了?”
沈城看着司机把隔板升上。“同桌脚摔着了,我送她回家。”
沈母点头,“今晚住家里,一起吃餐饭。”
天空飘起毛毛雨,混在阴沉的天色中。
沈城替沈母撑伞,两人靠的不远不近,“谈恋爱也不是不可以。”
正厅内,沈城毫无意外撞见顾源和顾盼父女二人,沈母心里认定沈城在学校有情况,饭桌上倒也没再撮合他与顾盼。
夜里,沈城躺在柔软的床上,灯已经熄了,他把手枕在脑后,一片漆黑中深邃的眼眸凝视着不知哪里,想着沈母最后对他说的话。
“但只能是谈恋爱。”
“妈,势必得和您报备一下,我单身。”
沈城大手一捞,滑开微信。
沈城:我家比你家好点,可以自由恋爱。
啾啾的焉焉:拉黑了。
啧。沈城盯着荣焉的微信名,蓦然记起来,麻雀今天叫温也“温温”。倒是个叠词小能手。
巨人公主:班长,我明天不会迟到惹。
配图是一张巨人公主乖乖躺在床上睡觉的小人漫。
沈城:做作业没?
巨人公主: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温也其实没有准备睡觉,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阳台,手里还摇着蒲扇,活像个不问世事的老太太。
一号公寓可以看见京城最灿烂的夜景,高耸入云的CBD,人流密集的商圈,金碧辉煌,纸醉金迷,和温也从小长大的地方有天壤之别。
温也拿在手里的手机响了,屏幕亮起来显示着沈城的微信头像,一只挂了红绳铃铛的胖橘揣手手,温也手一抖,手机滑落在地板上,她赶忙捡起来接通电话,哼唧着鼻子。“呼噜呼噜。”
“……”沈城扶额,声音很低,“8点半不到,骗谁呢。”
“噢……”
“去把语文作业写了。”
“我不……”会。
“你是中国人。”沈城单手把游戏手柄连上,“班长都还在伏案读书。”
温也夹着手机赤脚挪到书桌前,“可是我没带……”语文习题册回家呀。
“你带了。”沈城惬意的打断她。
果不其然,温也拉开书包就瞧见自己一堆小人漫草稿纸里夹着一本语文习题册,“奸诈!”
“城儿。”沈城卧室的门被推开,走道上暖黄的光晕进来,沈母站在门外,表情不赞同。
“妈?”
“别关灯打游戏。”
然后,沈城明显听到隔壁倒抽一口凉气,温也受到了惊讶,战战兢兢又发音无比清晰地回道。“哎。”
“……呵。”沈城把电话挂断,手机扔床上。
她还真是敢答。
温也觉得沈城生气了,一声不吭挂电话。于是怂包勤勤恳恳地翻开在语文习题册,“我是中国人。”
没过5分钟,“对啦,后面有答案的”,温也翻到尾页,最后一沓纸不翼而飞,留下整齐的裁纸线。“心机!”
大概10点钟,沈城端着牛奶喝完,躺床上翻微信。看他妈那架势,沈城也无意让沈母去窥探温也;还有顾盼,倒是看不出来背地里小动作这般多。
沈城:家里有事,明天不能接你上学。
温也有点敏感,她才把语文习题册写完装进书包里,怕沈城觉得她敷衍,温也写得相当认真,结果沈城还是不想搭理她,不就是应了一声妈嘛,小气。她抱着维.尼熊躺在床上,滚了两圈委委屈屈地睡着了。
甚至于,第二天清晨,温也瞧见空空如也的单车棚,小粉车不翼而飞。“……”
——班长连我的小粉车都要霸占?
人民附中学校路段早晨接送车非常多,拥挤逼塞,司机实在进不去,抱歉地把温也放在稍远的路口,温也只能多走几步路去学校。
车门合上,的士司机掉了个头就走了,留给温也一管尾气。
温也刚要走,肩上就传来重量,浓烈的烟草味覆盖在温也身上,想起沈城昨天敲打她的话,温也的心狂跳起来,虚汗湿透她的后背。
温也扭了一下没扭开,发疯了一样张开嘴巴正欲大叫,还没发出声就被粗粝的手捂住,熏天的烟臭味逼红温也的眼睛,周围有那么多人,有的身着人民附中的校服,表情呆板木讷;有的是步履匆忙的赶路人,神色焦急;似乎是有人的目光扫到了温也,和钳制住她的几个社会青年,然后冷漠的扫开,甚至侧身避了下。
——温也,你很可爱。
“唔!”温也绝望的看着每一个行人,一双钳子一样的手顺势揽住她的腰腹,她被人架进偏僻的胡同里,眼镜也在挣扎中甩掉。
“好嫩哎,哥。”身量稍小的人钳住温也的肩不给她再乱动。
“别动啊,妹妹。”
——但是世界很残酷。
温也张嘴死死咬住捂住她口鼻的手,黄头发的青年抽痛,生铁味在温也口腔里弥散开来。
“我操,婊.子。”为首的男人松开手,虎口和掌心被咬的鲜血淋漓,发狠扇了温也一巴掌。
90斤不到的姑娘直接被扇在凹凸不平的砖瓦地,臂肘瞬间被撕开一道大口子,头撞在水泥电线杆,晃得温也灵魂出窍,摸不着方向,视线不仅模糊,人影重叠。
是3个人。
眼泪从温也眼角滚下来,生烫,砸进石砖的裂缝里,一点痕迹没有。
1个蹲在胡同口望风,还有2个人负责堵温也。
温也刚要有动作,脖颈就被掐住,她一口气没喘上来,对着空气干呕。“恶心!”
她纠扯着想把那人的铁钳往外掰,“钱……书包……”
“哈。”黄头发青年猥琐的笑了,一只手掐住温也,纠起校服衣领往上提,温也还在挣扎,脖颈因为缺氧升红。他的声音明显粗重几分,“这还没使力呢。”
“等一下,该怎么办哦,妹妹?”
——被欺负了,委屈;沉默;流眼泪,都没有用。
稍矮一点的看着眼前这凌.辱的景象兴奋的双目通红,一把捉住了温也的脚,不再给她扑腾,调开手机录像。
温也的脑袋里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转,绝望的海啸席卷她全身,她一直都小心谨慎,安安分分的活着,从来没有做过出格的事,甚至对周围一直怀有善心,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求……求求……”
沈城清冷的声音又闯进来。
——像这样子,揍回去。
——
再贵的车,车况不好,该堵也得堵;唯一的区别是林肯前后的车主都自觉保持着正确的行车规范,谁也不想蹭一下,赔半辈子进去。
“停车。”沈城摇下车窗,看着被踢到街角的书包,拉链上还挂着一条红绳金色小铃铛。温也是爱干净的姑娘,书包干干净净,现在那个书包被人踩出几个显眼的脚印,沾着污尘泥垢。
“少爷,还没到……”司机话还没说完,车后门就被沈城推开了。
嘭,车门被合上的声音很大,把司机吓得脖颈一缩。
沈城似乎想到什么,折回头敲了敲车窗,礼貌道。“早晨心情不好,剩几步路不知道得堵到猴年马月。”
“您掉头回去就行。”
“哥,你流好多血……”
“我操,这婊.子真的……”黄头发刚想歪脖子咬进温也的嘴里,已经奄奄一息没有反应的温也突然就张大了眼睛,那双上挑的狐狸眼或许从来都是躲在厚厚的镜架下讷讷地看着每一个同学,看着这个世界,很温吞的,和善的,没有野心的;从来没有那么尖锐逼人,决绝坚韧。
——像这样子,揍回去。
“啊!”温也拼劲全力拿头撞上去,两个人的前额都鲜血淋漓,温也直径撞开了黄头发,那人给撞退两步,整个头又重又晃,下意识松了手。
失去意识的温也像是破败的布偶,折成奇怪的姿势,跪倒在电线杆边。
“哥,要不……”年纪稍小的混混虽说早就游走在犯罪的边缘,可始终没有做过罪孽深重的事情,这个姑娘她娇小单薄,甚至还是穿着校服的学生……
“要不个屁,一个孤儿。”黄头发碎了一口血水在温也伤痕累累的脸上,“妈的,必须废了她。”
“看看,婊.子到底是真纯还是装纯。”
天气太闷热,望风的混混察觉不对,刚要出声就被高大的少年使力往眉心狠踹。沈城熟悉人体每一处致命的位置,怎么揍,揍哪里,多大力,会有什么效果他都一清二楚。
沈城黝黑的眼眸撇了一眼躺在电线杆边上的姑娘,呼吸粗重几分,中指指骨发了狠地摁进黄头发的鼻梁,一拳就揍裂了去,黄头发呼吸不上来,蹲着身体大口喘息,露出别在后背的一截棍子。沈城红了眼,还他妈的,他一脚踹在黄头发背脊上顺势拔出伸缩棍,往身后伺机偷袭的混混头顶上就是一下,鲜血直接顺着那人后脑勺滴下来,他明显是个外强中干的,晃了几步稳不住,手腕攥住的尼龙绳就落在砖地上。
“妈的,你拍什么拍。”沈城扬起手臂把混混抓手机的手腕骨砸在砖块上,皮肉划破露出一片血骨,混在惨叫声中。
“喂,110,这里是人民附中外头第二个胡同路口……”
“你是外套贼吗?”沈城蹲下去,温也校服前襟由头裂到尾,被沈城用外套包住,能看的不能看的全部给她裹得严实。
混沌里,有男生的声音闯进来,泪珠从温也的眼皮下滚落。
“到底为什么……”沈城从第一次握住温也纤细的脚踝时就问过自己。
——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招人疼啊。
他扯开书包,轻轻地用纸巾把那团浑浊的口水擦去,耳边隐约能听见警笛声。“没关系,警察很快就来了。”
忽然,沈城抚在温也身侧的手指尾部传来一点温热的触感。
是温也用尽所有力气,把自己的小拇指,靠了上去。
沈城干燥的手掌心反过来把她包住。
“都说了,我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