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在试装的时候，演员们就是彻头彻尾的衣架子。进换衣间把服饰换好了，出来后专业的化妆师就不停地在脸上试装定妆，来找最能与当下衣物匹配的妆容。
其实这些都算是前期的基本工作，有时会在正式开机前就完成，但是据说是要调试一些摄影设备，就让其他的工作人员一起提前进了组。演员们在试装的同时，摄影们也在接受傅赐玉的魔鬼□□。
比起闻人满和蓝夏，殷华要试的服装和妆容会更多些。因为惊鸿这个角色出没于山城最大的欢场内，是经常要更换服饰的一类人。不但如此，在妆容上她也比她们多了伤妆，要更惨烈些。
给殷华化妆的是位男生化妆师，戴着口罩，看到殷华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里面闪闪烁烁着。但十分的小心翼翼，拿着化妆包走到她身边叫了句：“殷姐好。”
殷华轻轻地说道：“不用这么客气的。”她不是很习惯这样的感觉，完全没必要这样伏低做小的样子来讨好明星的。
“不不不，应该的！能给你化妆我真的很高兴！”越羽慌乱地摇摇头，心中却有点喜悦。他是喜欢了殷华好久好久的，他以为能加入傅导的剧组来做化妆师就不错了，没想到还能在这碰见自己喜欢的演员！
“那接下来一段日子就要拜托你了。”殷华见自己说的话好像没有什么效果，那就也不去强求别人了。
越羽兴高采烈地应下：“好的好的！”
先是进行初步定妆，顺带就将定妆照提前拍好，留到电影要上市了再进行宣发。
其实完全可以等正式拍摄后，无论是演员还是导演一众的，从这漫长的拍摄期间里最能找到与人物契合的动作装扮，这样再进行定妆照的拍摄会更为稳妥。
但是傅赐玉不屑地笑着说‘浪费时间还有精力’，驳回了那些繁琐冗杂的程序，直接一次性搞定。
身为男主角的张肆是军阀，大部分的服装也都是各式各样的军服，大部分脸上都是肃穆、不苟言笑的表情，要营造出不怒自威的感觉。而身为男二的漆阳，则是散漫的马褂，加上他本身是富家子弟的身份，有许多不同精细的套装。男三的逢良，是比起张肆更为清简的军装。
相比男性的简单，女性角色的会更多样些。
解棠和戎萝这两个角色，是在那个年代在上沪念过学堂的知识女性，在穿着打扮上新颖、潮流，与山城这片还未受西洋文化浸透的土地格格不入。她们会穿蓬蓬裙手戴蕾丝手套，打着精致的阳伞漫步在山城蜿蜒的道里。
而惊鸿则是老式的。主要的服饰就是旗袍，五颜六色的旗袍还有披帛，毛皮的大袄。比起还是学生的另外两位主角，她身上的首饰也极多，只是很多都是她的暗器，随时都有可能□□杀人用的。
殷华一走进自己专属换衣间的时候，就被里面琳琅满目的旗袍晃花了眼。
只不过大部分都是暗色的风格，但无论是从刺绣暗纹还是到颈间的盘扣，都能看出道具组制作的精细。
她默默挑了件角落里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去更衣室换上。
因是戏中要还原当时的年代做的戏服，自然不会像现在街上卖的那样背后有拉链的，而是真真正正要打开盘扣往里头穿的那种。殷华生得极好，没有一个地方多长一寸，也没有少了某处的一毫。只是那样一点一点的把自己身上的肉塞进去的感觉不是很好。
同样准备好了的，还有高跟鞋。在之前黎枫已经和剧组融洽过这些细节方面了，肯定是不会再让殷华穿到不合脚的鞋子。
黎枫和越羽就眼巴巴地望着里头。
等殷华走出来的时候，整个化妆室内都响起了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穿旗袍的复杂程度让她只好把原先梳好了的乌发凌乱地披在肩上。因着一出来还有些的不适应，脸上还带着丝茫然，像落跑逃婚后迷路了的新嫁娘。
美人白皙的肌肤上还泛着点浅粉，从靛蓝色无袖的旗袍里伸出嫩藕一般的盈盈细臂，拘谨地搭在腰侧。明明还没上妆，但那花颜朱唇的底子就够让人为之倾醉了。
“好看好看！很适合你啊！”“殷姐好看！”
“是吗？”殷华有些不自在地撩起腿边的开叉，她还是第一次穿旗袍。旗袍这样的服装对身材的要求实在是太高，贴服又最显身段，肤色越白穿得才越动人。娉娉婷婷行走的时候，从裙边的暗色花纹里露出一截晶莹的腿，才是真真勾人。
惊鸿的样貌是极妖艳的，同样到极致的，还有她的性格，是冷到了极端。惊鸿是从小被暗会培养起来的杀手，接到任务对任何人都是格杀无赦的。
这样两种极点也要表现在外观上。穿着最繁重刺绣华美旗袍，做最冷漠无情的杀手。
还怪讽刺的。如果不是命途多舛，就凭这幅容貌，她也可以活得很顺利，然而偏偏就是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殷华重新坐到自己的化妆台前，越羽立马拿起化妆刷，开始细细地在她脸上动笔。越羽的动作很麻利，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殷华就看着镜中的自己开始变化。
眼窝化得深邃，再打上暗色的眼影，延长眉尾，再修剪成有棱角的眉头，只要微微一蹙，就能让人感觉到有冷厉肃杀之气。
虽然越羽速度很快，但还是要花上一些时间的。殷华随手抄起带来的剧本，来消磨时光。
一直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剧本默背着第一场台词的时候，忽然听见耳边有人说道：“傅导！”“傅导好！”
殷华有些诧异地从剧本中抬起头，现在这个时间按原定的安排，他应该是在外面调试和协调才对，怎么会出现在化妆室内？
可她都不用转过身去，在面前巨大化妆镜里就能看到傅赐玉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一双漆黑的眸子动也不动地在看着自己。
傅赐玉来了之后，除了一开始说了句‘顺便来看看’，就没再说过话。仿佛就是找了个休息的地方，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自己的手机。
因是见着他来了，原本还有些懈怠了的工作人员都动了起来，尽量让自己看着忙忙碌碌的，一点休息的时间也没有。只是这样反而让室内变得有些混乱，刚好不会有人过多的去注意到这位傅导突然来此地在干什么。
摄影和音效那边的工作人员都很配合，甚至可以说是对他言听计从，老老实实地按他的要求去做，所以工作十分快地就结束了。他原本是打算回酒店去休憩一会，还有个概念图没画完。只是刚好路过化妆室的时候，脚步就不由自主地停下，然后就推门进来了。
再然后……就精准地定位到了坐在最里面的殷华。
他虽然年轻，但见过姿色、容貌上佳的演员不说几千，也有几百了。
可就还是会被殷华那张脸给惊艳到。
也不是说她长得有多精巧绝伦像仙女，就是刚好戳中了他心仪的点。
经年不见后，她和记忆中的时候已经大不相同。尤其是在性格上，像缺了点生机，拘谨又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一切。
这之间肯定是发生过什么，但他并不知道。
不过还算好，以后他在。
殷华在镜中与他的视线对上了片刻，便迅速转移开，重新低头看向手中的剧本。可手腕细微地颤抖却出卖了她，心中默念：错觉错觉都是错觉……
碰巧此时，越羽将她的发型做好了，恭谨地开口说道：“好了，殷姐你抬头看看这样的发型怎么样？”
越羽给她将乌发重新盘起，不像殷华自己梳发时毛手毛脚，只想着不要让头发挡到视线就好了的造型。而是很精细的将一缕一缕发丝揉在一起，用小夹子分别固定后，再用上卷发棒弄出那个年代常出没社交场所的女子发上会有的卷曲，最后在一鼓作气全数盘起，梳成个鬟燕尾的发式。
是非常好看的。但是殷华注意到的并不是发型，而是看到了站在身后侧边，并未离去的傅赐玉。
之后她又去换了一套又一套的服饰，长款短款的旗袍换了个遍，甚至还有套夜行衣，等全部试完再和妆容匹配完，就算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可只要她抬头，就能看到一直一直地在看着自己，眼神炽热无比的傅赐玉。
长达两天，从早到晚没完没了的试装终于是结束之后，殷华终于是有了一个空档的晚上。明天就正式开始拍摄了，剧组就体谅他们演员，没把今晚继续划入工作时间。
《暗花》剧组租用的这个景区都是民国的街景，又因为这里是在影视城的最边角地带，到了夜间万籁俱寂，山间还能不停传来夜里虫鸣，走到露台上甚至能看到的星星。
这酒店的配置也极高，每间房都有单独的阳台。而阳台一圈都有遮蔽窗帘，拉上两侧，就可以舒服的享受宁静的城外山色了。
起码殷华就是这么做的。
靠近山里的夜晚总是有在城中享受不到的奢侈夜风，殷华搬了张小藤椅，舒舒服服地躺在外面。现在手边就差一个收音机还有一把蒲扇，她就可以安然在这里养老了。
只是殷华的心情可没有办法像养老时候那样清闲。
她躺在外面闭着眼似乎是在享受悠闲的晚风，实际上又想起了今天在试妆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的傅赐玉。
那种灼热的、仿佛要把人吞噬掉的眼神，不是她第一次看见出现在傅赐玉身上了，而且每一次目光中的对象都是她。
还有那次在环城总楼的时候，傅赐玉对她那些话，不禁脸上燥红。
殷华睁开眼，望着天上无垠星河，出神地问着房间里的黎枫：“黎枫，我认真的问你一件事。”
“怎么了？你说吧。”黎枫是来给殷华整理东西的。明明就来住了还没有几天，她们东西也带的不多，怎么就能被殷华扔的乱七八糟的？黎枫一边回答着，一边看到了件熟悉的睡衣。
果然她还是把自己的爱好带来了。
“你觉得一个人记仇能记多少年？”
黎枫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实实在在地回答道：“这说不好吧，不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花几十年追凶都有可能的。”
“如果只是把人打了一顿呢？”殷华眼角微微扬起。
黎枫食指点在下颔上：“那要看打的程度了吧？伤筋动骨，或者是残疾了，那过个很久也很难忘记掉吧。”
“那就不是这样了……”殷华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通傅赐玉那壶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两日下来，总是若有若无的能感受到有奇怪的视线。
可是，她想不起来除了少年时期那件事以外，其他的可能引起现状的事了。
搞不懂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