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殷华是被下降时候颠簸的气流弄醒的。睡得不是很舒服，脖颈都僵硬了。
带着还有些惺忪的睡意在不大的空间里伸了个懒腰，再长长呼出一口气，四肢百骸才真的舒坦了。
这辆班机算早的，她也就打算和黎枫一起去公司一趟，见见经纪人，商量一下接下去的安排。
离开机舱的瞬间，夏日骄阳光透过蔚蓝玻璃折射出棱光，扭曲了原本的色彩，一束一束地铺在走廊上。
和她们一起下机的人比较多，殷华和黎枫别有默契地绕到了队伍的最后。
循着人群走，还未到出口处，殷华就远远地瞥见了人山人海。还有闪光灯不断亮起，恰好刺到了自己的眼睛。
这在沧市机场其实是日常要上演的剧情，粉丝接机或送机。而这人多或人少，要分那位正主红还是不红。
“今天又是哪位回沧市了？有这么大的阵仗。”
她眯着眼看，少说有几百人。
这样的情况对她不是很友好。她只带了墨镜和帽子，要是被有心人看到，还是能认出来的。
狗仔也不少，要是被拍到，说她来炒作，蹭热度就不好了。
“好像是有个名导回国。”黎枫低头刷着手机，去翻找上机前看到的热搜。
在圈里，著名的导演和明星其实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自带热度的，有娱记和粉丝来接机也正常。
“什么样的导演回国，能有这样的待遇？”殷华有些咂舌，“这可比我这个明星气派。”
黎枫回她：“你要是想高调点也不是不行，也是你自己不爱搞这些。”
“麻烦啊。而且机场人这么多，打扰到这里正常工作就不好了。而且万一我的粉丝出事了怎么办？”
殷华对自己的工作是不太上心，但是对粉丝还是要坚定地拥护。
照她原来的话来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她把头上的鸭舌帽用力地下压，还有墨镜和刘海无缝地衔接，还露在外头的只有那一张朱唇。这样的话，应该看不太出来的。
侧头看看黎枫，发现她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像魔怔了一样口中念念有词，重复着，“完了完了……”
此刻殷华还没意识到情况的紧急，还能气定神闲地说话：“怎么着？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比她有名的，还这么大牌面，那她们的确要避一避风头。不过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这样紧张兮兮的。
黎枫被这个消息吓得现在浑身冒汗，感觉小腿快支撑不住自己了。
“是傅导回国！为什么还是在今天，而且刚好是在现在啊！完了完了完了，昨天刚逃了一场鸿门宴，今天又进鬼门关。”
“有这么夸张吗？”殷华对黎枫的状态很是不理解。
导演有名，能比明星还出名？
“傅导啊！你明明都看过好几部他的作品，这都没印象？”
殷华还有点愣，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一般不去记那些有的没的。”
此刻殷华都被反应过来这个傅导是谁。倒是想起她这么多年，认识的傅姓，好像就一个。
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事的。而且那人是学术界的一颗新星，肯定是往科学方面发展的。这个深不见底的娱乐圈，和他完全不搭边也没有一点契合度。
黎枫看殷华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得扯开嗓子说道：“傅赐玉导演啊！你经常看的《回梦》、《生外之地》都是他的作品啊！”
殷华觉得自己耳朵突然发出嗡嗡的滔天巨响，震得脑仁发懵，没听太清楚黎枫的话。
她不死心，再问了一次：“你说谁？”
“珀西·傅！他本来的中文名就是傅赐玉啊！现在反应过来没有？”
殷华：……。
那些英文片中的名字也都是英文名，她怎么会去联想一个不认识的导演会有中文名！还是这个名字！
没有这么巧的事吧？
“我们快些走。”这下殷华是彻底绷不住了，表情也像天塌了一样，呆滞得僵硬。眼神先是错愕，然后是掩饰不住的恐惧浸透了眼底。
她当下做出决断，无论有没有这样的事，现在的状况都很紧急。立马拽上黎枫的手腕脚下步伐加快，“不能被拍到任何和他相关的。”
黎枫跟了殷华这些年，还从未见过她这样情绪波动的时候。不过情况紧急，她也来不及多去多想。和殷华两个人是尽力地往人群边上走，尽力让自己的存在感低到不能再低。
他们的这辆航班是在他的飞机之前抵达的，会比其提早出站。但是狗仔们可不会管是几时几分，从黑夜蹲点到白天都是常事。
殷华和黎枫一开始还刻意地慢点走路，现在算下时间，可能正好要碰上！
两人加速走向出口，可所有的狗仔都等在那里。只能祈祷出去的速度快点，然后混在人群里被当做是路人甲出去就好了！
可殷华的外表就算是做了掩饰，也难以完全地藏住。
从外形、走路的方式都能看出一个人的气质，就算不是专门蹲点来的狗仔和娱记，也难免会有人忽视她的存在。
“美女啊你看！”“是诶，好好看。”
“好好的美女戴什么帽子？”藏在人群中的狗仔有些狐疑，根据他多年的从业经验和直觉，多半也是某个小明星。
“别管那么多，先拍下来先拍下来！”说不定自己还可以借这个发笔小财。
路人说什么，黎枫和殷华现在是听不到了。只管着别被人拦下来，成功出关就好。
两人急急忙忙地离开机场，甚至就在她们走出关口的一瞬间，殷华就听到背后响起了不间断的按快门的声音。
那个尘封了许久的名字在八年后，又一次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殷华仰起头，狠下心咬着自己的下唇，加快了自己离去的脚步。
现在公司不能去了，被有心人跟上更容易挖出来殷华的身份。黎枫只好和司机说了她家的地址，还让司机先去市中心绕一圈再走。
等差不多能确定没人可以跟上之后，黎枫才松了一大口气。
侧头看向殷华，发现她的脸煞白煞白的。明明是涂了口红，可还是苍白无力，虚弱地不堪一扶。
她还没从震撼中缓过神来。
殷华颤抖着拿出自己手机搜索“珀西·傅”，发现跳出来的百科词条里明晃晃的标注着中文名“傅赐玉”三个字。
呼吸一窒，这下是真的把她一点的侥幸心理都给剿灭了。
真的是他……
一波心里的情绪未平，黎枫苦笑着把手机递给殷华，另一波又起了。
“老板，我们这劫多半是过不去了。”
手机页面停在刚刚刷新了的微博热搜，一条正在不断窜升，马上就冲到了前几名。
【殷华出现在沧市机场】
而今天最顶上的热搜换了，换成了【傅赐玉导演今日归国】
明明他们才离开机场二十几分钟，就有有心人把她弄上热搜了吗。效率也真是够快的。
她点进自己那条热搜，头条就是刚才带着墨镜的自己。拍摄人的技术还不错，没把自己拍成鬼样。甚至因为角度刁钻，还有另一种的美感。
随手打开评论，底下各色的都有。
【我家女神长年不露脸的，今天竟然这样营业哦了？】
【我女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白脸红唇大长腿！】
【我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墨镜一带，谁也不爱的酷炫造型，爱了爱了】
【就冲着这几张图，我今年的能量已经续满了】
除了这些殷华自己粉丝的发言外，还有些阴阳怪气的评论。
【殷华是谁啊？几线啊？傅导刚回国就迫不及待的来蹭热度，要脸吗？】
【不好意思没听过。别来蹭我们导演的热度好嘛？我们导演新片《暗花》选角在即，就算这样也拿不到角色的行吗？】
【我们傅导出了名的要片不要人的，请耍花招的演员收收心。:)你们没机会的】
多余的评论殷华懒得去翻了。稍微浏览下来，她竟然发现明明是个导演，粉丝竟然还比她多。
也许这就是真正的红吧。
年少时不要遇到太惊艳的人。这句话之于殷华，就别有一般的感慨。
他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得好，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
即便是在这个圈子里，他也轻易地做到了比自己更优秀的地位。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看过许多部珀西·傅的作品。每次都啧啧叫好，感叹演员演技的巧妙，感慨编剧的缜密构思，赞美摄影的技术，几乎每一个地方都无可挑剔。
她还想过要怎么样的导演才能把这些优秀的因素联合运用起来，现在想来，如果是他的话真的可以做到。
他做什么都很好。
但是他为什么要进入这个圈子？
黎枫现在忙着给纪毓发消息，这样的事谁也想不到，就有这样的巧。
和那样级别的导演传出这样的误会，对接下来殷华的戏路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总会有人要用有色眼镜看人。
而且听说傅导这次回来就是要拍他的新戏的，闹了这样一出，殷华在他那里的印象都变差了，不知道还有没有试镜的机会。还有以后傅导的戏，说不定都没机会了！
傅导是国外出了名的脾气差，对这种炒作的事是最为厌恶，试图耍把戏的人不仅从他以后的戏中统统除名没有资格，有些圈内的导演都不会再启用。
而且就算是原定好的演员，都做了正式的宣发，演员也可能被换下。
现在这可怎么办才好？
黎枫在苦恼，殷华也在。
只不过他们两个想的不是同一件事。
殷华怔怔地坐在后座上，脑子一片空白得发懵。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成为导演？
为什么要进入这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