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一上来就挨打,在一旁的社员不由得心里抹了把汗,也只有殷华敢这样说话。
“我不是。”傅赐玉转头看向蒋问,冷声开口,“你和我说的演出就是演被挨打的角色?”挨打?蒋问可没和他说这些,他也没有为戏献身的觉悟。
“不愿意?”殷华秀眉一挑,虽然眼前这个人就像是她笔下的主角活了过来,但是她平生最讨厌强人所难,不愿意就拉倒。
蒋问在一边打着圆场:“啊哈哈哈哈哈这是剧情需要嘛,这是个主角受了点曲折走向成功的励志故事的,主角身份可是大学霸,赐玉你就是本色出演了。”
“赐玉?那个傅赐玉?”原本已经在整理东西的谭平闻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来并稳稳地在傅赐玉面前刹车,“我今天竟然有幸见到活的了?!”
蒋问白了他一眼:“难不成还能是死的,你好好说话。”
“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吗,”谭平把目光重新转回到傅赐玉身上,眼中都是挡不住的精光,好似面前这人是垂涎已久的食物一般,“傅学长能来鄙社,真是令我们蓬荜生辉!”
傅赐玉?
殷华这才把眼前这人与那个在学校里赫赫有名的人对上号。
在升考前就被江城三中点名提前招走,在高一时除了课内的学习就开始参加许多竞赛,在高二的时候为三中拿回了国奖。
才华横溢,还又有一副羡人的皮囊,走到哪里都受欢迎。
殷华这样想想,那这人的确是按蒋问说,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她调整了一下心态,这样的人物来参加他们话剧社不是可能,是一定会给他们带来观众的,得好好供着才行。
拉开犯痴的谭平,重新站到傅赐玉面前的时候,才发现他好像高了自己一个头,投下的阴影还有莫名有敌意的眼神让殷华觉得压迫感。
她尽量地把声音放温柔,笑道;“首先,我先代表我们话剧社,感谢傅学长能来参演我们这次的社团文化节演出。”
傅赐玉却没应声,像一座雕塑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没看到殷华伸的手。
殷华脸上营业的笑容有点挂不住,没想到这个人比传闻中更不爱给人面子。
她还在琢磨着怎么回答的时候,就听见傅赐玉淡淡地道:“高三二,傅赐玉。”
就,这样?殷华还以为他是打算发难,没想到就这样。殷华听到自己开口:“高二五,殷华。”
历史上有两次伟大的相遇,一是孔子遇见老子,二是杜甫遇见李白。
如果在影视业上有这样的一种说法,那两人的相遇便是在这时候开始的。
傅赐玉就近找了张还不算积了太多灰的椅子坐下,问道:“那么,我演什么?”
“家境贫寒,被学校校霸们欺负但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的好学生。”
饶是有心理准备的傅赐玉,听到这话都一愣。
这么狗血?这么俗套?
殷华看到了他诧异的眼神,就知道了他的想法。毕竟,是个正常的人都听过这样的剧情。那又能怎么办?又不是她想这样写整得这样演的。心里又有点无名火起,学生会真的该好好地换人洗洗牌了。
“怎么了?不行吗?”
“没什么。”
趁着殷华去拿剧本的时候,蒋问拉来一把椅子在傅赐玉身边坐下,小声和他提醒道:“她会客串出演个打你的那个小太妹,你到时候最好听她的话来演,不然会被她骂的。”
“骂人?”傅赐玉自动忽略了打人这件事,毕竟就殷华那纤瘦的手,能把他怎么样?
“嗯,破口大骂那种。她对我们的演技要求挺高的,她也是演得最好的。”蒋问说这话时,满满的都是藏不住的父亲对女儿的赞扬。
谭平也过来插了句话:“你别看殷姐,不说话时安安静静的。可实际上,她是这些人之中最不能惹得那个。”
“那又如何?”
蒋问看他还是不怎么明白,只好把话放开了说:“简单来说,就是恬静的外表下有个分分钟要打人脑壳的暴躁老姐。”
嘭!蒋问的后脑勺被精准打击了!
“你说谁是暴躁老姐?”殷华笑着从蒋问身后拿着卷起来的A4纸,弯弯的笑眼中有藏不住的杀气。
“是戏里那个小太妹,是那个那个,哈哈哈哈哈!”
殷华懒得和他计较,把找出来的一叠剧本拿到傅赐玉面前,“这是你的台词,我们这个戏大致分为五场内容,起承转合末懂吧?”
“嗯。”傅赐玉不咸不淡地应了声,随后就低头翻起剧本,
殷华也扯过一张板凳在他面前不远处坐下,好心地为他讲解剧情:“主要人物有七个,其他的大多数都只是龙套角色,你不用去记。江诚是主角,台词最多,但是更看重神态的……”
傅赐玉平淡地打断:“我自己会看剧本。”
“傅学长,”殷华正了正身,还是尽量和缓地说道,“我们能排练的时间很有限,而学校给我们的时间很少,我们要追求效率,也要有质量。”
“这样的故事,是有质量的吗?”
听到这话的殷华脸上终于还是挂不住,把营业的假笑收了回去,冷起脸说道:“是的,因为我花了心思去写它。”
“那看剧本就好了,不用你来讲。”
蒋问在一旁看着这两人一来一往的对招,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自己多嘴会被误伤。殷华平时就尖牙利嘴的,傅赐玉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只要不是吵得太过,他还是别掺和,在旁边盯着就好。
因为今天是傅赐玉来的第一天,众人也没打算马上让他开始演,和他讲讲戏捋一下大致的故事情节就好。
这个任务是有好几个女生积极自荐的,但是都被蒋问拦了下来,就是怕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傅赐玉可不是良人,他太自傲和自负了,蒋问的那些社员都是宝贝一样,他要杜绝一切说不定可能发生的事。
至于殷华——他倒是不担心,她和傅赐玉是一类人。
无比的自负、自傲。
蒋问认识殷华是在他高二那年开学,他莫名从学长那里接过了话剧社,成为了社长。在开学的时候,为话剧社能有新鲜血液在文化街上忙得团团转。
在酷夏灼灼日光就快散去它的余晖的时候,蒋问才有时间稍微地瘫在座椅上。
然后就听见面前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差什么职位?”
当时还有些元老级别的会干留了下来,听到一个高一新生这样趾高气扬地发问,加上今天好言好劝地废了那么多口舌也没招来几个人,立马就不想招待了。
最后还是蒋问出面:“我们这里该有的都会有的,怎么样?学妹有兴趣吗?我们在重大节日会出节目,平时也有很多活动的。”
“我想当编剧,其他的我也可以,群演也无所谓,但是我觉得我适合编剧。”
女孩说着一口很标准的普通话,顿句之间却让人听出些许飒飒然的感觉。
闻言,蒋问从心底里感觉这个女孩不太简单。但是,只要是想进他们社团的,无论是骡子是马,都照搬全收!
“那你来填个表吧,我们社团人不多的,几乎每个人都有机会上台演出的。”
填表的时候女孩一句话没吭,安安静静地填着信息。
蒋问趁着这时候观察了,漂亮是漂亮的,但是漂亮之间又有点不同。
眉眼上挑,是很有侵略攻击型的面相,但鼻唇却偏柔缓,就像是待人采撷的雾中花可长了一身的尖刺。
一直到填完信息交了表,她也没再说一句话,转身便离开了社团纳新处。
直到她走远,蒋问才回身看了眼她刚才填的申请表,姓名处龙飞凤舞地写着“殷华”两个字,华的最后一竖被拉得极长,长出了表格的范围。
人如其名。
这就是蒋问对殷华的第一印象。
后来的相处中,也是如此。
殷华的确才华横溢,写出的剧情不说是绝无仅有,那也是百里可以挑一的。无论是语言的风格,还是措辞修饰的恰到好处。
只是大多数的作品,都是没办法拿到学校这样舞台上演出的。普通同学们也许会欢迎,但是审核的人和老师不会,以至于现在的话剧社漫漫淡出了学校的视线。
毕竟时代和社会不允许。
或是与演员们讲戏、甚至亲自上场的时候,那份过于入戏专注的神情,全然不似个小小的社团中能容下的。
怀才不遇。
每一个努力的人都应该得到认可,可殷华的光芒却因为这只是个学校的话剧社和过小的舞台,始终无法真正放开手脚、大作一番。
蒋问替她不值。
可傅赐玉不一样。
傅赐玉和他同一届入学,一开始就受到了万众瞩目。
可以说是没有一人能与他媲美,无论是学校老师还是同学们都把他当做不似凡人般,高高地供了起来。
从来不参加学校、社团的活动;下到班长上到主任想让他出面做演讲都是铩羽而归;期末布置的参与社会工作的作业从来没交过也没事,毕竟向他抛来免试的学校都数不胜数。
只要他不愿意做,谁来劝他、逼他也没用。
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对什么都没有激情,但是偏偏他什么都做的样样第一,无人可比。
他有那个嚣张的底气,和高傲的资本,是从一开始就站在金字塔顶上的人。
那都是殷华所羡慕的,是她没有的东西。
傅赐玉不擅长与人争口舌,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和这个比自己还小了一级的、初次见面的学妹有这么大的敌意,不由自主地就多说了点重话。
但是殷华不同,她和人唇枪口战是常事,所以没一会傅赐玉便不想再与她争,由着她讲。
“主角原本家里是书香门第,但是父母突然早亡,家产被各路亲戚瓜分干净,他只好一直靠着为数不多的钱,一边打工一边念书。但是由于他过于出众,学校里的恶霸们说他‘故作清高’,一直在欺负他。主角一直忍辱负重,后被恰逢来学校教研的导师看上,破例进入名校。几年后功成名就,回到母校演讲的时候发现原先的那些恶霸都没落一个好下场。”
说到这里,殷华自己也倒了个恶寒,这样奇奇怪怪的古早风格剧情她是真的不想再写一版了。
“所以我就是演这个?”
“对。”殷华顿了顿,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还是实话实说道,“你很适合。”
只是,还是有一点点的偏差。傅赐玉的气质比起只是清冷的主角,更为凌厉,像极了如刀的冬日寒风,是过分得高傲了。
傅赐玉也翻了一会的剧本,看了个大概,但是他没打算现在就研究下去,说道:“没事的话,我现在就走了。”
殷华也不为难:“行,那从明天开始,每周一三五下午放学后在这里排练没问题吧?你们高三七点才开始晚自习,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一直到十一月中。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希望你不要请假,也尽量参加我们每一场的重要会议。同时,也希望你能好好研究剧本,完成最完美的演出。”
傅赐玉原本已经在离开的步伐瞬间停住,并没有回身,但语气却冷如冰霜:“好像拜托别人的是你们。”
“是。”殷华回到。
“那这就是你拜托别人时候的态度?”
“这是我对工作的态度,不仅仅是对你的态度。”
殷华也转身便走,她才不想和傅赐玉多废话,那样可太浪费她的唾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