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的佛系生活[快穿]

作者:曲水流砂

下河村是个有着几百年历史的老村,一代代传承下去,每当有人去世时,就埋在村东头的山坡上,逐渐有了很大一片坟地。

因为是逃难的外来户,原主丈夫家的那块坟地跟村里人世代埋葬的坟地隔着一段距离,并不在一处。

坟地位于村东头一处低矮土坡上,三座坟茔按坐北朝南的方位依次排列,郑家两老的在最里头,前面孤零零一座的则是原主丈夫的,不过旁边却是专门空了一块地出来,那是给原主预留的。

再往前是新挖出来的两个土坑,坑洞四周用石头垒出规整的长方形,正是原主儿子跟儿媳妇的坟地所在。

这两处土坑是穆眠南下回来之后请村里人给挖的,不是原来就有的。

只有人老了才会提前预备坟地,年轻力壮的却不会,否则就是咒人早死。

一行人来到土坑前,不用人吩咐,缀在队伍后面的钱卫红等人拿着工具下了土坑,将因为下雨塌陷进去的泥土挖出来,然后又把土坑平整了一遍。

看到坑底平实了,赵大保这个抬棺人才指挥着众人,小心扶着,让两副棺材下了葬。

看着一锹一锹的新鲜泥土盖在棺盖上,穆眠紧抿着唇,神色肃穆。

哪怕不是原主,只为了为家国人民牺|牲的战士,她也应该表达足够的尊重。

此刻,她能清楚感受到身|体深处传来的悲伤情绪,那是一个母亲的哀鸣,即便躯体换了个主人,也成为了身|体的本能,依然存在。

母爱之情,至纯至善,即便灵魂消散,但意志不灭。

修炼了魂道,穆眠不会轻易被这种情绪影响,也有手段将之彻底消除,但她没有这么做,这是原主留下来的,既然接手了她的一切,又怎能将原主在世间存留的最后一点痕迹彻底抹除?

承汝肉身,担汝因果,穆眠虽然对因果之道不甚了解,但她遵从本心,没有打着为原主好的旗号肆意妄为,而是尊重原主的人生,主动承担原主的责任,无形中全了这段因果,没有让自己陷入因果纠缠当中,于己身道途有莫大的好处。

泥土越来越多,逐渐将两副棺材淹没,当最后一锹土盖上,宣示着原主儿子跟儿媳妇将长眠于此。王家军等人脱帽敬礼,表示军人对烈士的最高敬意。

微凉的山风吹过脸上的泪痕,穆眠在心底念起了往生咒,如果这个世界有轮回,希望他们来世平安顺遂、喜乐一生。

——

走在下山路上,众人情绪不高,脚步也轻快不起来。

对于年轻生命的逝去,是人都会唏嘘不已,只是日子总归要过,时间会冲淡一切的悲伤,往后只在心底缅怀就算是对逝者的最大尊重了。

下了山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因着穆眠还有席面要办,众人寒暄几句,钱卫红等人定下了七点去吃席面的约定,就各自回了家。

而王家军等几个军人还有女婿陈满仓则是跟穆眠一处,一块去了穆眠家。

就算不为吃席面,他们开来的军车还在穆眠家门口,总要把车开走不是。

将原主儿子儿媳妇下了葬,穆眠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接下来就该把赚钱养孙子的事提上日程了。

给小孙子洗髓的事也不能再拖了,这夏收都过去了好几天,要是‘钱招娣’口中的女主还不来的话,穆眠就不打算再等了,小孩子长得快,恨不得一天一个样,要是错过了洗髓的最佳时间可就得不偿失了。

穆眠等人很快回了家,家里除了原主的女儿郑红梅和小孙子,还多了几名妇女。

穆眠家门大开着,隔得老远都能听到她们说话的声音还有“哐哐哐”切菜的声音。

“红梅妹子,三婶家的辣椒放哪里,俺咋找不着呢?”

一进院门,就看到众人忙得热火朝天,择菜的、切菜的、洗碗的、烧水的,各有各的分工。

这些人是穆眠之前就说好,来帮忙整治席面,要不然就凭穆眠几个人忙活,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郑红梅抱着小孙子站在院子里,指挥几人干活。

“辣椒?辣椒不就在厨房门后边挂着嘛,你去门后边找找!”

“哎,那个春花妹子,你赶紧把菜洗出来,厨房的灶上等着用!”

“这眼看着就到了开席的点儿了,水烧完了就赶紧把灶挪出来,窝窝头还没下锅蒸呢!”

……

郑红梅忙得满头大汗,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见穆眠等人进了门,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

“哎呀,娘,你们可算回来了,快快,满仓过来搭把手,让我歇会儿喘口气!”

陈满仓听到媳妇呼唤,啥也没说,默默走过去将郑红梅怀里的小孙子接了过去。

感觉到抱自己的换了个人,小孙子睁眼看了看陈满仓,不高兴地撅着嘴,扭过头去不看他。

直到看到了穆眠,小孙子立刻张开嘴对着穆眠“啊,啊,”地叫着,包在小被子里的小手也开始不老实地乱动。

陈满仓块头大,小孙子窝在他怀里不过小小一团,大手抱得稳稳地,小孙子这点动作根本撼动不了他。

通过近一个月的相处,穆眠最是了解小孙子,看出他不乐意陈满仓抱,她先去了堂屋,将原主儿子、儿媳妇的遗照摆在正对门口的供桌上,然后走到陈满仓跟前:

“满仓,还是俺来抱睿睿吧,你跟家军他们先到屋里歇歇,等一会儿开席了俺还指望你们替俺招呼人呢!”

说着,穆眠伸出了手,示意陈满仓将小孙子交给他。

“哎!”

陈满仓答应了一声,将小孙子交到了穆眠手上,然后看了看王家军他们,率先进了堂屋。

听到让他们休息的话,王家军拒绝:“大娘,我们不累用不着歇,你还是看看有什么活是我们能干的,让我们去帮忙吧!”

“不用不用,这点活俺们这些人就干了,”

没等穆眠开口,一旁郑红梅说话了:“你们就听俺娘的,去屋里歇着就行!”

“就是,红梅说的对,你们就听大娘的,去屋里歇着就行,就算不累,也总得喝口水不是?再说了,要真是有活儿,大娘是不会跟你们客气的!”

穆眠也是出声帮腔,好说歹说总算是让王家军他们进屋歇着了。

郑红梅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不过歇了一会儿就又钻到了厨房,跟人择菜去了。

她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择了小半盆。

因为是做白事席面,是不能见荤腥的,都是些素菜,没有肉。所以对蔬菜的需求很大,已经择了好几大盆了,可还是不够。

这座屋子后面圈了一块自留地,原主还在的时候已经种满了蔬菜,现在已经有成熟的了,只是这些菜穆眠自己一个够吃,但是要宴请上百号人就不够了。

所以穆眠提前一天跟村里人用粮食还有票什么的换了不少蔬菜,用篮子盛着放在水井里,中午拿出来的时候还很新鲜。

除了不做肉菜,就连炒菜用的油也没有用肥肉炼出来的荤油,而是穆眠另去供销社买的豆油。

郑红梅正择着菜,旁边跟她一块择菜的妇女看了看院子里的穆眠,见她没注意这边,用胳膊肘捅了郑红梅一下。

郑红梅刚在菜里看见了一条大青虫,还没把虫子挑出来放到装烂菜叶的筐子里,被人这一捅,手上一个不稳,大青虫就掉进了放择好菜的那个盆里。

顿时,郑红梅没好气地瞪了那人一眼:

“大春,你撞俺干啥?”

见郑红梅注意到了自己,孙大春嘿嘿一笑,连忙凑到她跟前压低声音问道:

“红梅,你说你娘咋弄得,让这么些当兵的来给你家撑场面?”

郑红梅哼了一声,淡定地将大青虫抓出来放到筐里,又拿起一根扁豆:

“这有啥可说道的,俺弟可是烈士,俺爸也是烈士,这作为烈属家庭,部队领导派几个人来帮忙,不是应该的吗?”

听到这话,孙大春眼珠子转了转,“哦,是这么回事啊,可俺咋看这些当兵的对你娘熟络的很,不像是刚认识的样子?”

语气中带着好奇。

郑红梅继续择着菜:“你忘了俺娘大半个月前南下的事了,兴许是那时候认识的吧。”

“哦,对了,领头的长得可精神的那个,叫……王,对了叫王家军的那个,就是他开车送俺娘回来的。”

“哎,是他呀!”

孙大春一拍大腿,她也想起来了,“俺那时候跟大队长媳妇在打谷场上打麦子,是见了一辆军车把你娘还有大队长送回来的,原来这开车的就是他呀!”

“那可不,”郑红梅也接着说道:

“俺听俺娘说,这王家军就在邻市武装部上班儿,好像是个不小的官儿,他跟俺弟是同一个新兵营出来的,俺弟还救过他的命,关系可好了!”

“邻市?”

孙大春眼中精光一闪:“俺听人说过,这邻市跟俺们县离得可不近,这你家要是有什么事,他能赶得来帮忙?”

“哼,孙大春你啥意思?”

听到这话,郑红梅不高兴了,因为郑红军的死,她现在最是敏感的时候,谁敢说她们家的不是她就跟谁急!

于是,她把手里的菜一扔,狠狠瞪了孙大春一眼:“你就不能盼俺家点好是吧,今天是俺弟下葬的日子,你当着俺的面就胡咧咧,这往后俺不在村里,你是不是看俺娘跟俺小侄子孤儿寡母的,就敢上来欺负?!”

郑红梅越说声音越大,厨房里其他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朝她们这边看过来,就连院子里忙活的人也有些将头探过来,眼里明显带着好奇之色。

厨房本就不大,刚才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小,早被其他人听去了,只是装作没听到罢了。

如今郑红梅的声音大了,再装听不见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于是就有人开口帮腔:“就是,大春你咋不盼人家好呢!”

“这红军兄弟才刚下葬,连百日都没过去,都是一个村的,你说风凉话不合适吧!”

眼见被众人讨伐,孙大春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她慌忙解释:

“哎呀,俺不是这个意思,俺是为了三婶着想,不是说风凉话!”

说着,她看向郑红梅,“红梅,你还不知道俺嘛,大大咧咧不会说话,但俺可是没坏心思的,俺是想提醒你跟三婶!”

“提醒?”

“有你这么提醒的?你就不能好好说吗?好话到了你嘴里也变了味!”

话虽如此,但郑红梅还是相信了孙大春的话,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姐妹,孙大春的为人她还是知道的,虽然嘴上没有把门的,但心思不坏,可不是周二家的那等嘴坏心更坏的人!

孙大春是多么会看眼色的人?

这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哪个没被她这张嘴弄生气过?但要说她真得罪的人却是没几个,就是因为她机灵,知道看人家眼色,而且别人也知道她确实没什么坏心,就是不会说话罢了。

所以她一听郑红梅这语气,就知道她软乎下来不生自己的气了,于是她立刻顺杆儿往上爬:

“好红梅,你可别真生俺的气,俺这张嘴就这样,啥好话到了俺嘴里就变难听了,俺心里可没那么想,俺是真的提醒你们。”

说着孙大春看了厨房其他人一眼,又转过头看向郑红梅:

“你们都知道三婶当年是换亲嫁来咱下河村的吧?”

“嗯,咋了?”

郑红梅瞥了孙大春一眼,又开始择菜:

“这事又不是啥隐秘,村里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再说了,这村里又不光俺娘是换亲的,有啥可说道的?”

看着郑红梅一脸平静,孙大春皱了皱眉:

“红梅,你忘了当年你姥家那帮人是咋闹你们家了?你爸头七没过,你姥还有你大舅他们就来闹事,想把你家的东西占了不说,还逼着三婶改嫁。

对了,俺还记得你姥还跟三婶说已经给你找好了人家,给你大表哥换媳妇呢!”

“难不成这些你都忘了?”

忘?

怎么可能?

听到孙大春的话,郑红梅心中冷笑,这是她这辈子最刻骨铭心的事,就是死了进棺材了,这事她都不能忘!

她永远记得那个被她称为‘姥姥’的老婆子,当时看自己跟娘时那种打量货物的眼神,那双跟老树根似的枯瘦爪子捏着自己的脸,像是要把她们放到秤上秤秤斤两,看看能卖几个钱!

那是郑红梅永远的噩梦!

她永远记得,要不是娘拿刀挡着,她那个‘好舅舅’就直接上手,把她跟抓小鸡仔似的提溜着走了,那张满是贪婪恶意的嘴脸她到现在还记得!

什么“你男人死了,不赶紧嫁人还想干啥?”

……

“俺是你娘,就算俺把你换给了郑家,你还是俺肚子里生出来的,俺想让你嫁人你就得嫁人!”

……

“俺已经给你找好下家了,村里那个五十多的老孙头不嫌你是个二手货,又生过孩子,愿意出十块钱跟五十斤粮食换你,这可是多少黄花大闺女都没有的价儿,他家还愿意你带着郑家小崽子,你可知足吧!”

……

“你那赔钱货俺也找好人家了,正好刘大壮家的傻儿子缺个媳妇,他家小闺女跟你二侄子年岁正合适,他家也同意了,只要给他傻儿子找个媳妇,他就愿意把小闺女嫁过来,你别觉得把红梅换过去是个坏事,刘大柱家可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红梅要是到了他家可就掉进福窝窝了,傻子有啥的?”

……

“俺是换亲来的,你王大华当初也是换亲进的郑家的门,这日子不是过的挺好嘛,咋到了你家红梅就不行了,你还真当她是天仙呀,要不是刘家想找个年岁小的,你家红梅人家还不要呢!”

……

“王大华,你别给脸不要脸,人家不嫌弃你命硬克死了男人,还愿意要你你就烧高香了,还想咋样?你翅膀硬了,俺这个当娘的管不了你了是吧!”

……

“好好好,你个不识好歹的贱皮子,今天不听俺的将来可别后悔!寡妇的日子不好过,俺就看你咋样能,要是干出啥丢人现眼的事儿,可别说是俺生的你,俺嫌脏!”

……

一声声,一句句,郑红梅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这辈子都忘不了!

要不是娘她拼死护住了自己,恐怕自己早就嫁给傻子了,要不是娘她忍着别人的白眼,死皮赖脸跟人学了接生的手艺,她跟弟弟哪还有机会长大?

早五几年闹饥荒的时候就饿死了!

她不是不恨那家人,在她爸尸骨未寒的时候就来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想着吃绝户、发死人财,要不是村里看在他爸是烈士的份上帮了一把,她娘也是个狠的,自己硬生生立了起来,她们一家子还不被人欺负到骨子里然后碾碎了再踩上几脚?

可恨有啥用?

你恨人家,是能让他们少块肉还是能让他们遭报应?

统统都不行!

恨是这个世上最无用的东西,你恨别人,只能说明你在意、你无能、你做不到,所以只能用恨来发泄。

她娘说得对,与其有功夫去恨,还不如过好自己的日子,只要你过得好了,那些人就会不舒服,就会越显得他们不中用,看到他们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差,这心里自然就不恨了。

恨是很累人的东西,郑红梅没啥大文化,她就觉得她娘的话再正确不过了,恨他们是给他们脸,那些黑心烂肺的东西哪来的这么大牌面!

他们不配!

眼瞧着这些年她们家日子越过越好,那家人越来越差,连饭都吃不上还欠了一屁股的债,越发不招村里人待见,她这心里就越来越舒坦,连饭都能多吃几口!

所以,她听到孙大春的话才这么平静,再不跟那几年似的,听到有人提当年的事就恨不得跟人吵吵。

哎,她这脾气可是越来越好喽。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换亲的事还没结束,这只是郑红梅的回忆,下一章正主来了才是高潮,现在是铺垫。

针对小天使说的虎头蛇尾,高潮不行,作者君会努力改正,虽然不知道改的能不能合小天使的口味。

毕竟我不能总让你们说我不行,是个秒男,真汉子不能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