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穆眠御剑来了玉衡峰,广场上已是站满了弟子,抬头看向高台,掌门等诸峰首座已经坐好,就连平日都在闭关很少露面的大乘真修也尽皆到场。
除了太一宗的这些高层前辈们,穆眠还看到几张生面孔,扎堆似的坐在高台一侧,一副与太一宗众人分庭抗礼的架势。
看来是真的出事了。
穆眠与行易真君对视一眼,父女二人点点头,然后穆眠快速穿过人群,来到了玉衡峰一脉弟子所在的位置。
穆眠的到来引起了其他弟子的注意,有相熟的几名上前跟穆眠打招呼,穆眠一一回礼之后就乖乖站好。
说实话,在太一宗这么多年,与穆眠交好的弟子屈指可数,普通弟子说不上话,地位相当的真传弟子则是大多忙于修炼。就算原本有关系不错的,在穆眠出事后也尽皆敬而远之了。
人皆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穆眠也不怪他们。只是难免有些心寒,偌大的修真界,自己竟是连一知己好友也无。
穆眠站好后就不再多言,有些想跟她这个掌门之女套近乎的,也因为穆眠的沉默只得悻悻作罢。
虽不知到底出了何事,但穆眠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不该知道的问了也没用。
然穆眠不多问,有些弟子却是窃窃私语起来:
“齐师兄,你说掌门他们把我们召来,是为了何事?”
一名筑基期的小弟子按捺不住好奇心,拉过身前的师兄悄声询问起来。
姓齐的师兄看看周围的人,见他们都是一脸好奇的盯着自己,不由得挺了挺胸,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听议事殿的执事弟子说,今日有外宗的人拜访掌门他们,这些人不知说了什么,惹得掌门发了好大的火,然后就把咱们召集起来了。”
“哦……”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过,那名最先开口询问的弟子却有些不满足,一把拉过齐姓师兄的衣袖,凑到师兄面前:
“齐师兄,齐师兄,掌门为什么发火,是不是这些人说了什么?你还没说掌门召集大家是为什么呢!”
“呃,这个,”被问得一脸懵的齐师兄尴尬的挠挠头,“师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掌门召集众弟子,一定跟这些外宗之人有关,至于是出了什么事,却是不知道了。”
听到这里,众人有些失望,那名小弟子更是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袖子,“哎,原来师兄你也不知道啊!”
这些弟子的声音不算小,站在队伍中的穆眠也听到了他们的交谈。
外宗之人?
他们来天一宗干什么?
如今的乾元修真界可是风声鹤唳的很,各宗门世家可都在封山,积极备战磨刀霍霍,好应对即将到来的正魔大战。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来干什么?
穆眠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以掌门爹的脾气,能让他发这么大的火,这些人怕是来者不善。
穆眠不由得联想到了百年前各大宗门围攻太一宗一事,看向高台的目光也变冷了,百年前他们用自己作筏子围攻宗门,这笔账还没算呢!
高台上,一人突然开口:“行易真君,既然你太一宗的弟子来的差不多了,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行易真君冷冷看了一眼说话之人,开口道:“时辰未到,诸位何必着急!”
“呵呵,行易真君说的是,”又一人接着开口,面上堆着笑容,说出口的话却没那么客气:
“天一宗毕竟是万年大宗、正道魁首,宗内弟子多如牛毛,岂是我等小宗小派可比的?再说了,泱泱大宗,想来不会有人与魔修勾结,我等此次前来,却是枉做小人了。”
“呵呵,”行易真君冷冷开口:“二位一唱一和,倒是扣了顶高大的帽子,我太一宗堂堂正正,既是答应了让诸位查看弟子,就绝不会反悔!”
眼看场面有些冷,又一人开口打圆场:“呵呵,行易真君品行高洁,我等自然相信,只是此事干系甚大,我等也是思虑再三,这才冒昧前往太一宗求证,还望掌门真人赎罪。”
“赎罪就免了,”行易真君面无表情,“只希望各位说话算话,若是在我太一宗查不出那魔修或是与魔修勾结的弟子,还须向我太一宗赔礼道歉,否则,我太一宗可不是说来就来的地方!”
说完,行易真君站起身来,一甩衣袖,然后剑鸣声起,飘然落到了众弟子面前。
看着行易真君没有食言,那几人隐晦交流了一下眼神,也不再说话。
见行易真君来到他们面前,众弟子规矩站好,不敢再窃窃私语,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今日召大家前来,皆因有人言说我太一宗有弟子与魔修往来危害天下苍生,希望本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什么?”
听到行易真君的话,众弟子先是哗然,然后便是群情激愤,“污蔑,他们这是污蔑!”
“我太一宗可是正道魁首,怎么会有人与魔修勾结?”
“掌门不要信他们,咱们清清白白,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他们拿出证据来,拿不出证据就是污蔑!”
“对,让他们拿出证据来!”
“拿出证据来!”
看着台下弟子的高呼,那几个老神在在的人这下黑了脸,他们可都是有身份的前辈高人,何时轮到小辈质疑了,若不是知道此刻是在在太一宗的地盘,他们早就出手了给个教训了!
不过,想到那万无一失的计划,他们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哼,且看你们嚣张到几时!
看着众弟子大声质问,行易真君却没有及时制止,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让那几人难堪,既然有胆子来他们太一宗挑事,就要承担这样做的后果。
见目的达到,行易真君抬起手向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
“本掌门当然不信,我太一宗弟子出身清正、为人正派,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行的端做得正,不屑与魔修为伍。正魔不两立,我太一宗万年来不知杀过多少魔修,又牺|牲了多少弟子,有此血海深仇在,又有哪个弟子敢违背宗规往来?”
顿了顿,行易真君接着说道:
“然我太一宗身为正道魁首、天下表率,当以身作则,虽不惧流言蜚语,但人言可畏,为护宗门万年清誉,今本掌门与各峰首座长老商议后,特在此处摆下照魔台,鉴魔修破心魔,望天下鉴之!”
照魔台,太一宗天阶异宝之一,能鉴别魔气,还可以照见心魔并破之,提升心境,与修炼大有益处。
今日摆下照魔台,不光为了堵住有心人的嘴,自证清白;还是给弟子摆脱心魔提升心境的机会。
可谓一举两得。
行易真君说完后就回到了高台,而下方的广场,自有执事长老跟弟子安排众弟子一一走过照魔台。
阳光下,照魔台发出莹莹宝光,众弟子按照顺序鱼贯进入照魔台。
照魔台内的空间大得很,可以一次容纳上百名弟子进行鉴魔,只是为了让人对台中看的更清楚,也为了让每名弟子都有提升心境的机会,每批弟子进入后需要呆足一刻钟才能出去。
如此这般,速度自然慢了下来。
眼见太一宗连找个魔修都能拿出如此重宝,那几名修士中有人又坐不住了,阴阳怪气起来:“呵呵,太一宗真是好大的魄力,我等小门小户真是望尘莫及!就是不知这鉴魔台准不准了,若是不准,可就平白放跑了那魔修!”
这次没用行易真君开口,一旁刑律堂行痴真君先开了口:“难得道兄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小门小户出身,见识浅薄至极,认不出这天阶异宝也是情有可原。”
“你!”那人原想酸两句,未料到被人嘲讽,当下被气得脸红脖子粗。
他就要开口回骂回去,可却被人打断,“行了,”
行易真君适时开口:“诸位不是想在我太一宗找魔修吗,我太一宗既是如了诸位的愿,诸位还是见好就收才是。”
顿时,那人将要开口的话就被生生憋了回去,胸口不断起伏,可是只能隐忍不发。
为了大计,他忍了!
看着这一幕,行易真君掩下眼中的异色,如此隐忍,看来这些人所图非小。
到底是什么呢?
哪怕再长的队伍也有尽头的时候,正午时分,终于轮到了穆眠这支队伍。
看着眼前的照魔台,穆眠心中直打鼓,自家人知自家事,别人她不知道,可自己身上就有魔气,虽然只是很少一团,会不会被验出来?
不过,想到这百年里,自己体内的魔气被混沌之气同化,早已不是之前的样子,穆眠略微放下些心来。
只是心中依旧有着担忧,眼看就轮到自己,穆眠不由得将那一小团魔气用混沌之气包了又包,然后又在其周围盖上了厚厚的一层又一层的灵力,用上了一切她能想到的手段。
随着执事弟子的一声“进!”,穆眠跟着其他弟子进入了照魔台,立刻,一道光束向他们这些弟子照了过来。
穆眠先是一惊,然后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千锻塔的历练,让穆眠形成了条件反射,一有风吹草动,身|体就会紧绷,以便及时应对随时会来的危险。
光束扫过身|体,穆眠只觉自己体内的一切都无所遁形,被看个彻底,这一刻,她心跳如鼓,生怕被看出什么来。
好在有混沌之气的遮掩,亦或者是其他原因,穆眠体内那团魔气没有被发现。
光束毫无异常的扫过穆眠,然后一一扫过其他弟子。
其他弟子也是没有异常,众人安静待在照魔台,直到一刻钟之后,出口开启,众人随着执事弟子的指引,走了出去。
等到完全离开照魔台,人群中的穆眠这才完全放下心来,缓缓松开了紧攥着的手,但同时她心中也升起了疑惑:既然这人不是她,那到底是谁?
该不会?
穆眠蓦地想起一个人来。
等到所有弟子被测过一遍之后,已是过了四个时辰。金乌西斜,申时已过。
看着所有弟子测过之后均未发现魔修的踪迹,各峰首座都露出了笑容,看向那几名外宗之人也带上了几分玩味。
“如何,我太一宗全部弟子均已测过,未曾发现有魔修存在,诸位还有何话要说?”
“哦,是吗?”
“行易真君确定是全部弟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行易真君冷下脸来:“我太一宗两万七千三百六十八名弟子均已到场,诸位没看到吗?”
“莫不是诸位想食言,不愿对我宗赔礼?”
“敢来我太一宗挑衅,问过我手中的剑吗?”
说着,行易真君手中长剑出鞘,森寒的剑意荡出,其他太一宗之人也是拿出自己的本命灵器来,对准了那几名外来修士。
一时间,高台之上剑拨弩张。
只是,身处众太一宗修士包围的几人却是泰然自若,一副胸有成竹之态。
“我听闻贵宗的承天老祖百余年前新收了一名弟子,却不知这弟子今日来了吗?”
听到这话,行易真君哪还不知道这些人终于图穷匕见,露出了真正目的,原来竟是为了老祖!
不由得,行易真君想起了那则天命箴言:承天应命,仙魔劫起……这是,终于来了吗?
见行易真君不开口,那人急了,“听闻这弟子百年前出宗历练,不知游历何处,会不会就是这弟子与魔修有了首尾……”
“荒谬!”
一声厉喝打断了这人的话,行易真君眼神不善:
“我太一宗弟子的清誉哪容尔等污蔑?”
“尔等莫要放肆,否则休怪本掌门拔剑!”
像是应和行易真君的话,他手中长剑发出了“嗡嗡”剑鸣声,剑光亮起,引动万千剑鸣。
广场上,众弟子手中的佩剑尽皆颤动不已,长剑有灵纷纷出鞘,剑指高台,
一时间,万千剑影齐发,蔚为壮观!
眼看着一言不和就要动手,那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再不敢猖狂,连忙赔笑:“莫急!行易真君莫急!我方才言语不当冲撞了太一宗,还望海涵,海涵……”
“是啊,”另一人也是连连打圆场:“我这师弟不会说话恼了诸位,我做师兄代他赔个不是!不过他绝没有对太一宗不敬的意思,还望真君以及长老们不与他一般见识。”
说完后,他又是连连作揖赔礼,可谓将姿态放到了极点,再不复之前的咄咄逼人。
可是这些人越是如此,行易真君心中警惕越盛,“尔等既是知道说错了话,就该谨言慎行,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太一宗虽然大度,但不是什么样的侮辱都能忍!”
“既然尔等并未在我太一宗发现魔修,那就请速速离开,莫要扰了我太一宗弟子的晚课!”
“这,”那几人见行易真君态度强硬,不敢再言,生怕他们再多说一句立时血溅当场。
可是,他们的目的还没达到,怎么甘心就此离开?
要知道,他们可是跟那人打包票的,若是这事办不成……
想到那人炮制人的手段,不由得心中发寒。
也就在这时,众人僵持不下之际,有剑光自天际而来,带起了呼啸之声,顷刻间就穿过了护宗大阵。
众人寻声望去,却见剑上有一男一女,不是承天老祖与唐小小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不多时,见弟子都来的差不多后,掌门行易站起身来,示意众弟子安静。
“诸位召集大家,是我太一宗承天老祖有事宣布,太一宗弟子唐小小违反宗规,与魔修往来,今日特将唐小小除名!”
听到掌门的话,众弟子尽皆哗然,唐小小可是老祖之徒,高高在上的小师叔,这样的人竟然会与魔修往来,怕不是他们听错了了吧?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证明了他们并没有听错。
“来人,将唐小小押上来!”
随着掌门一声令下,有两名执法弟子压着被囚灵锁捆住的唐小小走上了广场中央的高台。
承天老祖上前一步,越过掌门等人来到众人面前。
看着被捆缚的结结实实的唐小小,心中大恸,“小小,为了将保全你,为师不得不出此下策,将你逐出师门,希望你不要怨恨为师。”
唐小小始终沉默着,被人押上台来她没有出声,被人千夫所指时她没出声,听着行易真君细数她种种罪名时她也出声,直到看到了承天老祖,她再也沉默不下去了,“师父,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