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陆知秋用毯子将小姑娘裹了个严实,只露出她毛茸茸的脑袋,端起桌上的牛奶。
余念忙跳下沙发,摇摇晃晃地跟在男人身后走进厨房,像个小粽子。
小姑娘的眼泪已经止住了,小巧的鼻头透着粉色,眼睛湿漉漉的,像刚刚经历了夏夜的雨。
把牛奶放入微波炉加热,男人不知从哪找了包湿巾纸,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去。
陆知秋没有照顾过人,手法不是很娴熟,也控制不好力道,余念却乖乖仰着头任他摆布,完了睁开眼还乖乖道谢:“谢谢哥哥。”
男人淡淡笑了下:“不哭了?”
“不哭了,”小姑娘用力摇摇头,“我不想在哥哥面前哭。”
陆知秋问:“为什么?”
“因为我哭起来不好看。”余念说。
陆知秋仔细端详着她的脸,片刻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小朋友,你已经很漂亮了。”
听到这句话,少女没忍住扬起一个笑,杏眼如月牙般弯起,眼尾却是通红的,惹人心疼。
“这样更好看了,”陆知秋靠在料理台上,“刚才为什么哭?”
余念没有说话,沉默着低下头。
“受委屈了?”她听到男人问,“谁欺负你了?”
余念咬着唇,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陆知秋静静地等着,没有催她。
过了许久,小姑娘才支支吾吾开口:“没有,我和我爸吵架了……”
余念没有接着说下去,因为再下去就是她和余守业那些激烈的争吵,说出来只会引人笑话。
陆知秋没有继续发问,少女的只言片语足以让他窥见事情的真相。
男人心里突然冒起股无名火,莫名觉得烦躁。
这是他第二次看着余念哭,小姑娘的哭和旁人不一样,从不发出一丝声音,只是安安静静地流泪。
刚才的一声“哥哥”,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陆知秋不知道余守业到底有多无亲,才能将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养成这样。
微波炉的“叮叮”声打断了他的思路,男人拿出牛奶:“先把这个喝了,助眠。”
余念费力地仰起头:“哥哥先把我从毯子里放出来。”
毯子是藏青色的,小姑娘裹着它的样子很像笨拙行走的小企鹅。
陆知秋怕她冻着:“不用。”
他将杯子举到少女面前,杯沿抵着她柔软的唇瓣:“喝。”
余念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男人是准备喂她。
心跳开始加速,她顺从地喝了大半杯牛奶,冲陆知秋甜甜地笑:“谢谢哥哥。”
小姑娘的笑容实在晃眼,陆知秋的目光又柔和几分,用纸巾擦去她唇角的奶渍。
他拍拍她毛茸茸的脑袋:“上楼睡觉。”
“好。”
余念温顺地点头:“哥哥能不能帮我个忙呀。”
“你说。”陆知秋将水杯放进水槽。
余念:“我周五不想去上学,你能帮我请个假吗?”
陆知秋:“嗯?”
余念:“周五下午有家长会。”
她没仔细说,但陆知秋还是听明白了。
“好,”男人颔首,没有问原因,“明天哥哥帮你请假。”
“谢谢哥哥!”
余念的声音终于雀跃起来:“那我上楼睡觉啦?”
少女的眼尾还泛着淡淡的红,男人凝神看了半晌:“等下。”
“怎么了?”
“周五林氏有个酒会,想请你过去,”陆知秋漫不经心地问,“你去不去?”
余念:“哥哥去吗?”
陆知秋不爱参加这些聚会,嫌人多闷得慌。
但他还是说:“你去我就去,就当陪小孩散心。”
“那就去吧。”
少女歪着脑袋:“我想和哥哥待一块儿。”
-
周五,早上十点。
余念从床上坐起身,靠着兔子玩偶伸了个懒腰。
睡懒觉可真幸福啊。
要是能睡一辈子懒觉就好了……
起床洗了把脸,少女打着哈欠走下楼,与坐在沙发上看书的陆知秋打招呼:“哥哥早上好。”
“嗯,早餐在厨房,”陆知秋翻了页书,“吃完饭和我出门一趟。”
余念应了前半句,听到后半句怔了怔:“出门?”
陆知秋:“去买衣服。”
余念:“?”
陆知秋合上书,回头看她:“去酒会要穿礼服,你有准备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
余念的行李里只有日常的换洗衣物,没有出席正式场合的礼服。
陆知秋说:“去吧,司机还有一小时过来。”
余念:“???”
男人丢下一句“慢慢吃不着急”后继续看书,少女僵硬着身体看向不远处穿衣镜中的自己——
小猫睡衣,因为没好好打理有些炸毛的长发,素颜。
余念:“……”
余念:“!!!”
……
余念用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吃完早餐,飞奔上楼——
洗头,洗澡,擦身体乳,吹头。
她打开衣柜,常老太太送来的大多是帽衫卫衣运动鞋,漂亮的小裙子倒是有几条,但陆知秋肯定不会让她穿出门。
这个男人连校服裙都嫌短。
余念抱着手臂纠结半天,余光注意到衣柜角落的一堆衣服——魔都这几天气温起伏大,常老太太特意给她备了几套夏装。
小姑娘的眼睛倏的一亮。
换完衣服,余念又冲到梳妆台前,她很少化妆,平时最多的状态就是素颜,连口红都懒得涂。
少女打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一支全新的口红——
那是好久之前她和周双双逛街一起买的,到现在连包装都没拆。
余念凑近镜子,将口红轻轻点在唇瓣上,用手指慢慢晕开,又上下抿了抿。
是个淡淡的草莓红,涂上去很显气色。
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
“好了吗,”陆知秋穿上外套,“司机快到楼下了。”
“好了——”门内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
过了一会,门开了。
小姑娘风风火火地跑出来,发尾擦过男人的肩膀,带起一股甜甜的栀子香。
她仰起头,笑眼弯弯地看着他:“哥哥。”
陆知秋垂下眼,视线落在余念脸上——她没有化妆,黑色的长发用淡蓝色的发带高高扎起,唇瓣染着一层淡淡的粉……
男人的目光微微一滞。
“好看吗,”余念抿了抿唇,“我涂了口红。”
陆知秋觉得她有点儿冒着傻气的可爱:“好看。”
目光从蔷薇色的唇瓣上挪开,接着往下,定格。
陆知秋看着少女宽松帽衫下边又细又白的长腿,眉心突突地跳。
突然有点儿想抽烟。
男人垂下眼,思忖着怎么教育这个屡教不改的小朋友。
片刻,他开了个头:“余念——”
“哥哥,你仔细看嘛,”小姑娘接过话头,飞快地解释,“我今天穿的是裤子,不是裙子。”
陆知秋:“……”
余念:“今天温度太高了,穿长裤会热的。”
陆知秋:“…………”
“哥哥?”
没有得到回应,小姑娘仰起脑袋,满眼无辜:“我不想中暑。”
“……………………行。”
舌尖抵着牙根,半晌,男人放弃般别开眼:“走吧。”
-
陆知秋带着余念去了商场。
这是余念第一次和陆知秋逛街,心里有点小激动,掏出手机拍了张男人的背影。
【念念:[分享图片]】
【念念:嘻嘻】
现在刚好是大课间,周双双的消息回复的很快。
【周双双:???】
【周双双:老娘在学校努力学习,你居然在外边和sqgg约会?】
余念脸一红。
【念念:逛街而已】
【念念:不是约会啦】
【周双双:啧啧啧】
【周双双:欲盖弥彰】
“小孩,”陆知秋停住脚步,回头,“怎么不跟上?”
余念红着耳根抬起头:“……来了。”
陆知秋带余念来的是魔都的某个高级商场,从负一层开始全是奢侈品牌,两人从车库走进电梯,余念摁了三楼。
陆知秋:“去三楼干什么?”
余念:“买衣服啊。”
商场最贵的品牌都汇集在一楼二楼,三楼以上是些小众的设计品牌,价格不便宜,但比奢侈品好一些。
余念的卡被余守业停了,她不想问外公外婆要零花钱,只能省着点花。
陆知秋“哦”了声,非常自然地摁了一楼:“从一楼开始逛吧。”
余念:“……”
余念跟着陆知秋走进一家店,她没来得及看牌子,只记得专柜左边是“Hermes”,右边是“DIOR”,夹在中间的肯定便宜不到哪去。
一位SA笑吟吟地走上来:“欢迎光临EL,请问两位想看点什么?”
余念:“…………”
“给小姑娘买件礼服。”
陆知秋低头对余念说:“你将就着穿,爱马仕太老气了。”
两人被带到全店最贵的成衣区,四五个SA捧着册子站一旁,茶水点心接着翻儿上。
SA弯着腰问余念:“您喜欢什么样的款式?”
余念抑制住回答“便宜就行”的冲动,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成衣手册:“随便。”
等于让SA自由发挥。
陆知秋:“等一下。”
男人今天穿了件白衬衫,袖口卷起,斜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像个优雅的贵族公子:“不要太暴露,裙子不要太短。”
SA问:“您觉得多长比较合适?”
陆知秋扫了眼小姑娘纤细的长腿,顿了顿:“长过膝盖,及地最好。”
余念:“……”
SA没多久拎了裙子过来,余念在试衣间看了眼吊牌——128000。
余念:???
余念:这1后头跟着几位数???
余念满脑子都是十二万八这个数字,试衣服的时候浑浑噩噩,拉开帘子的时候还在神游。
直到陆知秋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就这件,”男人点头,“包起来吧。”
余念倒吸一口凉气,提着裙摆蹬蹬蹬跑过来:“等一下!”
“嗯?”陆知秋掀起眼皮,“不喜欢?”
余念咬着下唇,声音很小:“……不是。”
陆知秋看了她一眼,直起身。
余念松了口气,凑到他耳朵旁:“哥哥,我爸把我卡停了……”
小姑娘说的很犹豫,似乎鼓足了勇气:“我们要不要去别的地方看看?”
陆知秋蓦的笑了一声。
“谁说要你自己买了?”
男人垂下眸子,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哥哥给你买。”
“你爸不养你,哥哥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