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在巴黎碰头,然后搭火车去阿维尼翁。那是个小城,在法国南部。十四世纪的时候,教皇就住在那儿。所以我们要游览一下。不过最棒的是,帕丽把我要去的事告诉了她所有的孩子,他们也要过去和我们会合。
巴巴笑了,笑得就像上个星期埃克托尔来看他时一样,就像我给他看我的入学申请时一样,我给旧金山州立大学的艺术与人文学院写了申请。
你侄女伊莎贝尔和她丈夫阿尔贝,在普罗旺斯有个度假屋,靠近一个叫莱博的小镇。我上网查了一下,巴巴。那是个非常壮观的小镇,建在阿尔皮耶山的石灰岩山顶上。到了那儿,你可以去参观中世纪的古堡遗址,远处还有平原和果树林。我一定要拍好多照片,一回来就拿给你看。
不远处,有个穿浴袍的老妇人正在美滋滋地玩着拼图。另一张桌边还有位老妇人,一头蓬松的白发,正在忙活着,往餐具匣里摆着叉子、勺子和黄油刀。角落那边的大屏幕电视上,里奇和露西?正在拌嘴,他俩的腕子被一副手铐铐在了一起。
巴巴说:啊!
阿兰——那是你侄子,和他妻子安娜也要从西班牙过来,带着他俩的五个孩子。我还不知道他们都叫什么,可我肯定会记下来的。还有——这件事最让帕丽开心了——你另一个侄子,她最小的孩子蒂埃里,也要过来。她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他了。他俩一直不讲话。他在非洲工作,这次请了假飞过来。所以呢,这将是一次大家庭的团 聚。
后来我站起身,准备走的时候,又一次亲了他的脸。我把脸贴到他的脸上,回想起过去,他经常到幼儿园来接我,再载上我去丹尼斯餐馆,接妈妈下班。我们坐在小隔间里,等着妈妈登记下工,经理总会舀一勺冰激凌给我,我就把它吃掉,我还给巴巴看我那一天画的画。他多么有耐心啊,每一张都看得仔细,一边认真地端详,一边频频点头。
巴巴笑了,典型的巴巴笑。
哟。我差一点儿忘了。
我弯下腰,依照旧例,开始我们的告别仪式,指尖顺着他的两颊向上,直抵他皱巴巴的脑门和太陽穴,抚过他稀疏的白发,坑坑洼洼的头皮,头皮上的结痂,直到耳后,一边摸着,一边从他脑袋里摘除所有的噩梦。我替他打开那个无形的口袋,把噩梦丢进去,再将绳子拉紧。
成了。
巴巴喉咙里咕噜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