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做了各种心理建设,甚至他都做好了惹恼神明被变石头的准备,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脑海中竟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那是低沉又有些沙哑的苍老声音,却自带威严与睿智,仅仅回了一个字,就令张景澄浑身一颤。
否。
张景澄的第一反应不是对这个答案质疑,而是果然是个好神明!进而又想到这个敢在神明眼皮子底下干坏事的人,难道真当肩吾不知道?
于是,就又问了第二个问题:那您为什么不管呢?他们害死了很多人!
这一次久久没有回应。
其他人已经参拜完毕,陆续起身,这时大家才发现张景澄的异样,起初还觉得他可能还没说完,但十来分钟过去后,张景澄的额头都出汗了,还不起来,这就太不正常了吧?
张瑞源连忙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这才将如进梦魇的张景澄给唤回来。
张景澄一个激灵睁开眼,行完礼后跟着众人往外走,钟免还在小声问他‘你刚才说什么了,那么半天’?
张景澄也没回答,只是惋惜地回头看了一眼,便略带遗憾地随着众人走进那个洞口,可就在他进洞的最后那一刹,脑海里突然如打字一般闪过四个字:至善无畏。
没有声音,却也像是在回答张景澄第二个问题,令张景澄忍不住再次回头,而这次狂风再次炸起,视野又是一片模糊。
钟免走在张景澄前面,见此连忙拉了他一把,把他拽进洞内,还说:“这大风别在把张大大给卷走咯!”
众人被他给逗笑,此行没有人员伤亡,已是万幸。
他们要原路返回冰湖难度很大,毕竟要逆流而行,那水流的冲击里但凡领教过的都觉得不可能,正发愁的时候,一颗小石子自石洞顶上掉下来,砸到了张景澄头上,虽不是同一颗,可结合刚才的经历,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阵风来,小石子咕噜噜滚动起来,大家连忙跟上,就见他进了一条通道,一路咕噜噜地在前方带路。
一个小时后,钟免看着眼前的景象,感慨道:“这冰坡爬起来可特别减肥,没想到今天还要来第二遍!”
……
钟囿很快接到黑虎的消息,得知钟琦钟阅都已寻回。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来,只因这会儿秋子祥已经被张景阳的妈妈葛凤茹逼得吐露了不少内幕,这‘讨论’可正是到了关键的时候——
“……我真是被人骗了,我没听我爸的话我也一样追悔莫及!这位家长,您也体谅体谅我,我也是受害者!那姓抵的说陈宝鬼童缩在蛋里是个宝,可助人称霸一方,可若是他破蛋而出,那就是要吃供奉的,我们家这种能供奉给他的除了钱财也没有别的,弄不好还要献上生人祭,一年一个,很快就会人丁不续,血脉枯亡。所以他建议我,趁着他还是蛋,赶紧脱手,最好的人选当然是天师世家,因为这样的人家不但可以震慑得住,更知道该怎么供奉,至少能免除活人祭,也可减少杀业。
这比赛场地也是他选的,他说这里灵气丰厚,利于法术发挥,最初也是为了保证选手们最好的状态!”秋子祥边说边装出一副虚伪的善良嘴脸。
但这招又哪里能蒙骗得了在场的这些社会老油条,葛凤茹冷冷一笑,根本不接这茬儿,只追问:“我就问你,那个弄蛊的那家是你们请来的吧?!这比赛制度是你们定下的吧?”
秋子祥连忙撇清:“不是,不是,您误会了!天师世家要请哪家不请哪家都是抵大师,哦不姓抵的,他,是他去运作的,我哪里懂天师圈儿里的事,我根本不知道蛊虫是什么!”
“招你这么说,我还只能找闵家人去说理了呗?”
“自然,我们秋家该赔偿得肯定赔偿,不是说我们不管是意思!”秋子祥边擦汗边又给秘书发信息,问他爸什么时候到。他真的快要顶不住了,这个女人太厉害了。
葛凤茹那是谁?天师圈里最不讲理的霸女一个,年轻的时候谁敢惹她,都会被她教训得爹妈不识,就是因为她这种脾气才会把张景阳给惯成那样儿,但这会儿她这脾气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因此其他人一见她出头,基本就没怎么开口了。
秋子祥话音刚落,就听眼前这疯婆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像他刚才的话是个特别好笑的笑话,笑得他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怎,怎么了?”
葛凤茹道:“你但凡刚才说一句,制度是你们定得,那闵家是你们请得,这事早晚给个公道,阿姨今天这口气都不会这么堵。老秋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就生出了你这种儿子?!”边说众人就见葛凤茹直接撸了袖子,一看这架势,秋子祥吓得连连后退,连忙改口:“给,给,给,一定给您一个公道的说法!哎呦——”
两个耳掴子下去,手腕被人拉住,葛凤茹回头见拉住她的人是葛术云,便皱眉。
“表姐,别打了。”葛术云轻轻摇头,小声说:“闵家的人在后面。”
这话无疑在提醒葛凤茹别让闵家的人误以为咱们不追究他们,只咬着秋家,她垂眸冷静下来,一言不发挤出人群,到了后面抬手直接甩了闵家这次带人参赛的那中年男子一耳光。奇怪的是,那男子捂着脸竟生生受了,一句话都没说,就好像哪怕在葛凤茹这个张家儿媳面前都一样抬不起头。
葛凤茹冷笑道:“你们家跟我们什么仇什么怨?害了一个又一个,还上瘾了是吗?!”
尽管葛凤茹这话有些模棱两可,可在场的人精们都听得出来这话大有内幕,而闵家的态度也确实耐人寻味。
葛术云叹了口气,这次没再过去拉架。而是质问道:“在场诸位想必都是为孩子来说理的,那我倒是也想问问,我葛家的小飞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闵家人,竟给他下了那么恶毒的蛊虫?!”
“是呀,是呀!我们到底哪儿得罪你们了,你们要这样害孩子?!”
人群一片讨伐声。
闵家这位带队者这次开口了:“这,这肯定是个误会,比赛场里会用蛊的也不止是我们一家,这说不准就是被人诬陷了呢!”
钟囿看着屋里这些人,大部分情绪激动,少部分在跟着起哄,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也该关注一下,然而竟然还真有世家连面都不露,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没来的世家一个是陇川洪家,还有一个昆城本地的真家。
屋内众人正在围攻闵家,秋子祥的秘书突然推门闯了进来,他似乎是跑楼梯上来的,满头汗顾不得擦,都没看屋里的情形,进门就喊:“先生,先生不好啦!鬼童丢了,鬼童丢了!”
“什么?!”秋子祥本来都缩墙角蹲下了,这一下竟然吓得一蹦老高,推开人群抓住秘书的肩膀猛摇,“你再给我说一遍?!!”
“丢了,鬼童丢了!!”
屋里静了片刻。
这时,钟囿慢悠悠开口,问了句:“是整颗蛋没了,还是蛋壳破了?”
秘书惊讶地看过去,“你怎么知道?!就是蛋壳破了?是不是你砸得?!”
“我又不是母鸡,还能孵出小鸡来?”钟囿嘬了下牙,转身往窗外看了眼,来了句,“哎呀,这个天儿变得哟,有点麻烦呀!”
不知什么时候起,原本晴朗的天空中此时竟然乌云密布,云层厚得仿若直接压在头顶上,令人看一眼都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远处似乎隐隐传出滚雷声,能看到细小的电流在云朵的间隙中流窜,就像是故意给乌黑的天空镶嵌金丝边一样,更诡异的是天地相接处有一点鲜红的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扩大。
天降异象,必有大乱。
屋里这些天师们没人不懂这一点,一时真是顾不上争吵了。
……
雪山赛场内,因结界的缘故,众人还没有发现空中的异象。传送阵依旧忙碌着在输送伤员。黑虎和张瑞源回来后,红姑将已统计上的选手名单递给他们,说:“除了洪家和真家两队十人,和闵家另外两人不知去向外,其余人全部集合完毕。”
黑虎说:“集合上的就抓紧时间送出去吧。没找到的,咱们继续找。”
“行。”红姑和大白组织那些年轻人排队传送。
张瑞源跟黑虎说:“洪家这次也很不同寻常,说起来,他们也是沉寂多年,最近才开始动作。”
“我听说了,前两天都跑到张老面前去了?”黑虎又问,“你家那个小白狗,听说之前是在他们手里的?”
“应该是。”张瑞源说,“不过,那狗极有灵性,当初不知什么原因落在洪家手里,后来在汉城被小澄他们捡到。”
“那狗必不是凡品,”黑虎道,“否则怎么值得洪家宁愿暴露养尸兵也要夺回来啊。”
两人正说着,救护队那边突然响起一片尖叫。
张景澄和钟免离得近,冲过去一看,竟然是之前被从湖里捞上来的那些青面人突然暴起,掐着医护人员的脖子,在吸□□气。
张景澄连忙掏出一把定身符,分了钟免一半,“先定了再说!!”
“马的,尸化了吧这是!!”
张景澄说:“在湖里刚打捞上来时,明明是正常的!难道是——”
两人齐齐回头喊:“附近有人放蛊!”
其余人四周一看,见一抹白色身影,正往远处跑去。
“又是闵家的小鬼!”红姑咬牙骂道,“大白,走!咱们今天必须好好教教这帮熊孩子做人!!”
张瑞源忍不住嘱咐了他们一句“小心点!”
张景澄边贴定身符,边一言不发地想事,其实从雪崩之前开始,他就觉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对劲儿。当时的情况是闵家三人通过蛊虫找到了葛飞,而葛飞通过蛊虫找到了钟琦。葛飞当时应该是催动了体内的合欢蛊,但琦姐那边应该是已经给体内的蛊虫下了反禁术,所以倒下的人是葛飞,他也算自食恶果,不值得同情。
但当时的矛头已经指向了闵家,钟琦的策略是要借此直接逼他们退赛,当时闵家已成为众矢之的,如果他们想要继续比赛必然就不会再动手了,但是接下来却是在场许多人同时被蛊虫袭击,这种操作,令张景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弃车保帅’,先抛个‘卒’出来,这手法,这套路,跟帝都那个谢叔实在太像了。
就仿佛在说,反正闵家已经暴露了,最后再利用一把,能多伤点对手是一点儿。这个时候,他们的出发点还是要把比赛打完,可张景阳弄出个雪崩直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所以才有了整个钟家战队入湖。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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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帝:醉酒中,勿扰!
张景澄:我觉得真正的神明应该像肩吾那样~
肩吾: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