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近一点,能看清那亮光是一块竖着的灯箱,上面写着月街旅店四个字。公路在这里分出一条岔路,延向一侧,形成一个丁字形路口。
岔路往前是一个下坡,两侧的树木太过高大,一眼看不到尽头。
看着这个灯牌,钟免感慨道:“谁能想到翻过那堵墙竟然白天也能进月街。”
张景澄说:“我现在严重怀疑日街和月街原本就是两个独立的空间,到点儿换班而已。”
“什么意思?”
“就是,像幸运大转盘一样,入口是那个固定的指针,□□的转速和咱们现在的表盘一样,早上六点到下午六点是日街的空间,剩下的是月街的盘面,这样正好十二小时一轮班。”
钟免想了想,摇头到:“不对吧,我记得我每次进来都是要赶在午夜十二点之前出去的呀?”
张景澄挑眉,问:“谁让你出去的?”说罢,直接拐上了那个岔路。
“诶?!不是,”钟免追上去,“你爷爷没跟你说过吗?”
张景澄:“我就小时候进来过一次,那会儿胆子小,到哪儿跟着我爷爷,他也得有机会跟我说啊。你是听谁说的?”
钟免想起自己第一次进来时那个猴皮儿劲儿,开始怀疑他爹告诉他这个规定的用意很可能是为了怕他晚上不回来,跑丢了!
张景澄见钟免那表情大概就猜到了怎么回事,摇了摇头也没追问。
俩人下了坡儿又走了大概十分钟,耳畔开始出现了一些熙熙攘攘的人声,远处灯火闪耀,出现了一条横在眼前的街道,看那建筑形式就像是夜晚的日街。
“张景澄我觉得这次你又真相了。”钟免看着远处这景象,不由都有些佩服起来。
张景澄却说:“猜对了一半吧。”
“啊?哪儿错了呀?”
“地盘大小没猜对,日街大,月街小。你爸是对的,确实得十二点前回去,不然就会进到这片森林里,估计这森林里应该还养了什么东西,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两人边说着边加快脚步,很快他们眼前出现了一条空巷,两人对视一眼,穿过巷子竟然回到了刚才那个有墙巷子对面的巷口。只不过这是月街,此时天是黑的。
整条月街灯火闪耀却不明亮,门口挂着的都是各种颜色的灯笼,此时最热闹的一处是个三层木楼,漆黑的木头,漆黑的瓦片,门口一边站着一排衣着鲜亮的小人,那一看就是纸糊的,有一个还在抛着自己的脑袋玩儿,边抛还边唱着招揽客人的童谣:“好客官呀,快来看呀,十三日呀,星关开呀!”
“什么意思?”钟免皱眉,拉住想要上前的张景澄。
就听张景澄说,“农历初三、十三、二十三是黑道日,相传鬼门关在这一天会打开,有鬼王会出来露一面,这鬼童显然是在招生魂祭,不过咱们有糯米囊,也不用怕。”
“你给我等会儿!”钟免见张景澄还要去,一把就给拉回来,“你确定这里面是鬼门关?!”
“看三层房顶的脊啊,大哥。”张景澄被钟免揪着后衣领走不了,都无奈了。见钟免盯着那屋顶看了半天好像还没懂,只好耐心给他解释起来:“冥府酆都志里曾记载,鬼门关为一牌楼,由十八鬼王率地府众鬼把守,为的是查点生前穷凶极恶之人。你看这三楼顶上那脊是个什么造型,还有脊上有一排小黑点你数数是不是十八个。”
“不是,我说,我这些年也不是没逛过月街,从来没看见过这座楼啊?”
“你好好想想你来过多少次啊?有逢三进来过吗?”
“那好像,还真没有啊。”
张景澄说:“这不就对了,日月街为什么只初一十五开放?”
“阴阳极力?”钟免也不是特别确定。
“是啊,初一阳气最盛,十五阴气最浓,分别代表着日、月之力在这一天最大,活人就是由阴阳之力组成的,不论是那一种力量增强多少都能起到强身健体的功效。定这规矩的人恐怕也是担心妖、鬼平时不受管制失控伤人吧。不过现在看来,这日、月街里的秘密可多了去了。”
“谁说不是呢?那咱们真要进去吗?”钟免还是不想沾上鬼门关这邪门的玩意儿。
张景澄却非常坚决,说:“黄数明显是被鬼力所伤,能把他伤成那样儿绝非一般的鬼怪,我觉着很有可能他是遇到了某个鬼王。今儿正好是十三,很有可能就是在这儿!”他说着一指后面的三层楼,“黑道日,鬼王会在这儿现身。”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钟免就算再抗拒,也不得不认同张景澄的推断,最后还是松了手,跟着张景澄往里走。
到了门口,便有一个绿纸衣服的小童迎上来,问:“两位客官,是看戏还是闯关?”
张景澄说:“看什么戏,闯什么关?”
纸人抬起脸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说:“戏是好戏,关是好关。”
说了跟没说一样,张景澄心里想,不过得问清楚,就又追问道:“好戏是哪出?好关往通何处?”
纸童竟低低笑起来,好像张景澄问得是个特别蠢的问题,不过还是答了,“好戏名叫‘生魂祭’,好关通往幽冥地。”
果然是鬼门关啊,钟免打了个寒颤。
然而,张景澄却点点头,一把拉过他,对纸童道:“我们俩都看戏。”
“那就这边请。”纸童说着紧蹦了两下,前面带路。
张景澄和钟免随后跟上,这三层的木楼前有块空地,此时空地上盯着一排圆木架子,每个架子上都绑着一个人,有的已是一身白骨,有的尸体烂了一半,还有两个好的衣冠楚楚。张景澄看了一眼,就立刻一把捂住钟免的嘴,然而钟免却挣扎得非常厉害,那个两个衣冠楚楚的人里,毫无疑问有一个是钟囿!!
张景澄悄声道:“别急,钟伯伯应该是在挑战鬼王,打赢了,魂魄会自动回来!!”
钟免点了点头,死命要住嘴唇忍住了,没出声。
然而两人更加意外地是,另一个木桩架上捆着的人,竟然是张景阳!!
这下,张景澄有些不淡定了,他甚至都不管钟免了,加快脚步跑起来。钟免赶紧拉了他一把,低声问:“你干嘛啊?”
张景澄说:“张景阳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挑战鬼王,他那人虽然自视清高,可也特别会算账。他会冒死挑战鬼王就只有一个原因——”
“啊?”
“我,我小师叔被生魂祭了!”张景澄说完这句话,差点哭出来,之后也不再跟钟免解释,着急忙慌地就要往里冲。
钟免说:“张景澄你给我冷静点,你忘了你刚才是怎么劝我的?!既然我爸和张景阳都在挑战鬼王,说明你师叔还没被献祭,一切都还有回旋的机会。你赶紧冷静下来,想想办法啊!你现在这样就算进去也帮不上忙!”
这一句倒是把张景澄给点醒了,他说:“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帮他们了!”
“喂!”钟免一个没拉住,就让张景澄给跑了进去,而那个走在他们前面的纸童竟然毫无所觉,它听到钟免那一声‘喂’还以为是叫它,回过头来问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没有。带你的路!”钟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前面张景澄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纸童将钟免带上二楼的一个座位,便行了一礼告退了。这里视野开阔,能将整个一楼大厅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大厅正中升起一个圆形的铜铸擂台,擂台四周竖起玻璃样的结界,里面一团巨大的黑气笼罩着一个人影时隐时现,钟免定睛看了一会儿就认出是张景阳,而不是他爸。
那团黑气还在不断增大,周围的欢呼声也随之越来越高涨。但张景阳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弱,虽然不知道跟他对战的鬼王是谁,但见他手中那根降魔杵金光不断,也能判断得出这小子绝对是灵力充沛,天赋极高。
在这个擂台之后,设有一方铜铸高台,高台两侧分别立着铜蛇和铁犬的雕像。高台上方的屋顶挂着一面铜镜,此时有月光通过镜子的折射打在祭坛之上,月亮在动,月光也随之变动,光柱正一点一点移近那个安静得躺在高台上的人,那个人钟免虽见得不多,却也认得出来,正是张瑞源。
钟免觉着不管张景阳能不能赢、他爸在干什么、张景澄跑哪儿去了,只要那月光快碰到张瑞源,他就点火,先破坏那个高台再说!!
……
张景澄一口气儿跑进黑楼,他没有冲进声浪起伏的大厅,而是直接拐进了这楼的一侧悬廊。
这个悬廊呈螺旋状绕楼可通上下。
他直接往下跑,跑了一阵儿后,不出意外,眼前出现一道门。他贴到门上,侧耳听了听,确定有说话声传来,便贴到门边站好,等着那些鬼魂把门打开他好趁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