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血月时期的森林,彷佛也有些不同。
黑暗之中,平日里安静的地方愈发死寂,幽暗令邵以宁回忆起一些画面。小猫咪甩了甩圆滚滚的脑袋,争取驱散那些不好的情绪。他咬咬牙,快步奔跑起来。
茫茫树木中,到处都没有黑豹的身影——又或者在哪里,但也可能看不见。毕竟、毕竟迦楼也是纯黑的。这简直像是在大海里找一滴河水。
邵以宁:……琢磨一下,怎么办?
他情不自禁换位思考,如果是迦楼,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迦楼上次也有在森林里寻找自己,他是怎么做的呢?
动物的话……
如果视觉派不上用场,还有其它感官,比如鼻子,猫科和犬科动物们,嗅觉都是很灵敏的。
小猫咪的话,也可以的——从前楼下的流浪大橘,可是十米之外就闻到了猫粮味呢。
咳,虽然无法类比,但基本原理,是一样的!
于是,小猫咪仰起头来,闭上眼睛,仔细分辨空气中的味觉分子。
他粉红色的鼻尖微微抽动,感受着森林中微弱的气流。雪白柔顺的毛发也随之轻轻飘动,好似一朵飘飘谷欠飞的小蒲公英,毛绒绒要飘向远方。
慢慢地,森林在他的感知中,变了个模样。
地上是草木的清香,上方是夜风送来的繁杂信息,四面八方,传递着各种各样的、不出声的话语。
然后,他在杂乱纷纷的讯息中,找到了一缕独特的气味。
是迦楼的。
也只有熟悉他,不久之前还在他怀里亲昵的小猫咪能追寻到的一缕气息。
邵以宁睁开湛蓝眼眸,追了过去。
……
森林里,大树下,黑豹已竭尽所能。
他避开邵以宁,是为了防止自己控制不住,伤害到阿宁。但跑出不远,他发现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声音,那就是让他回去,去找阿宁。
曾经在脑海中与他意识作战的那个“祂”,卷土重来,肆无忌惮彰显存在。他所有思绪都被打乱,仅仅剩下一个心底的声音。
想要他。
只有生存本能的动物们,会在血月刺激下展露负面本真的一面,激发起心底的阴暗面。因为动物们生活简单,所以表现出来的,便是争斗打架。
但迦楼不同。
他有过“祂”的记忆,阅历也比一般动物们更为成熟和复杂。此时此刻,迦楼内心比动物们想到的更多。想要的更为不同。
猫形态的阿宁也好,人形态的阿宁也罢,都想要。
想把他压在身下,肆意亲怜,让小喵崽喵呜喵呜叫起来;想看到人形态的阿宁蜷缩在自己怀里,身上印满倒刺弄出来的某种痕迹……
那么娇嫩的皮肤,想必碰一下就会泛红,连多碰几次,就会哭着喊疼、半是玩笑半是请求自己快停下来。可明明觉得疼痛,也还会用信赖的目光看着自己,全然不知黑豹心中的种种。
尤其是人形。
他喊着迦楼大哥,对自己满是信任、看着自己的时候,迦楼总要有种冲动——那种渴求已是雨季肆意生长的草木,让他近乎无可忍耐。
不,这不是他。
这是“祂”趁虚而入,在蛊惑他。
从何时起,小猫咪已是他的软肋。
黑豹强烈弓起身体,脊背几乎成了一张弓。他两只前爪深深陷入地面,抓得草根崩起,泥土也随之沾染到毛发上。无论大猫小猫都是爱干净的,但现在,黑豹恍若未觉,只不顾一切,同心中那个恶念在拼死拉锯。
他不能。阿宁不喜欢的,他不会去做。
他不能。会伤害到阿宁的,他宁可先伤害自己。
黑豹的意念来回挣扎,反复殊死搏斗,不亚于血腥杀戮。他无意识跑进森林里,跑到那棵大树下。
树下青草郁郁葱葱,嘶鸣的虫儿此时安静,躲藏在不知名的黑暗角落,暗中窥探。树洞中,幽静无声,暗色寂灭。似一张深渊大口,又彷佛黑不见底的眼眸。
随后,万籁俱寂,森林里转为更深沉、更幽静的黑暗。
他无意中艰难抬眸,望向来处。
那里,跌跌撞撞,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洁白柔软的毛发像洁净白云,转瞬间到了眼前,天蓝色的眼眸幽幽看着他,歪了歪脑袋:“迦楼大哥?”
是幻觉。
阿宁不在这里的,他明明已经跑了很远。
迦楼别过头去,试图不看小猫咪的幻影。彷佛这样就能忽略心头强有力的渴望之情,忽略他心潮起伏与念念不忘的心思——阿宁不可能现在出现的,这不是真的。
然后,他就听到了人形态的邵以宁,温柔的声音:“迦楼大哥?”
黑豹抬头。
人形态的猫耳少年站在他面前,眉心拧得发紧,忧心忡忡看着他:“迦楼大哥,你还好吗?”
……邵以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还是之前那个原因。他在森林里找啊找、跑啊跑,走着走着,又有了那种毫不陌生的疼痛感。
四肢在拉成,骨骼在变形。而后,伴随着熟悉的感觉,他又变成了人形。
这样也好,人的双腿比较长,他也更习惯,跑起来要比猫咪的快多了。
他寻觅着微小的线索,不停的找,找了很久很久,终于追寻到森林的中心,找到大树下。
这一次,他顾不得迦楼说过这里有危险,要他尽量别靠近。在看到黑豹身影的第一时间,他就赶紧跑了过来。
现在,邵以宁仔仔细细、上上下下观察黑豹。
好像没有外伤。
从迦楼表现出的状态来看,他还是很难受,但没有受伤。邵以宁稍微松了半口气,担忧再次呼唤他的名字:“迦楼大哥?”
“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黑豹的反应,出乎他意料之外。
迦楼只隐忍着不看他,心中默念着他的名字,告诉自己不能相信,这不是真的,是“祂”故意展现的幻象——在无数次与“祂”争夺自主意识的过程中,“祂”时常会为迦楼展示许多幻境。
欢乐或痛苦,繁荣或萧条,极致与虚无。迦楼于一次又一次之中,见到其它动物们见不到的景象,也磨砺了自身。
但如今,他不想看到幻境。
小猫咪的身影,浮现在心头。迦楼的眼睛也闭上了。邵以宁吓了一跳,慌忙抬手,轻轻触碰他的肩膀。刚一碰到,手下黑色毛皮突兀一闪,紧接着黑影冲他扑面而来,他天旋地转,眼前一花,已经被扑倒在地。
身下草地柔软,摔倒也并无大碍。邵以宁茫然瞪大眼眸,回应他的,是黑豹放大的面容,与些许倒刺所以微微疼痛的舌。
他压了上来。
“迦楼大哥?”
他情不自禁再次叫他的名字。黑豹只觉浑身上下涌动着一股燥热,没来由在四肢百骸窜动来去,烦扰着他。他尾巴用力甩动,啪啪在地上沉闷回荡。
树洞之中,忽然有幽光闪动,但在场的邵以宁与迦楼都没注意。周围树木沉默寡言注视着他们,天空之上,血月仍未褪去。
这一夜才刚刚开始。
邵以宁再一次,轻轻推了推他——他不明白,迦楼到底怎么了。
他本能觉得,现在的迦楼有些不对劲。
黑豹的眼睛仍然是血红色的,与往常翡翠一般的绿眼眸截然不同。他似乎受血月影响很深,以至于他的喵呜声,彷佛也没有太大作用——只能轻微缓解,但不能像其它动物们那样,听到后就会清醒。
他似乎沉浸在独特的氛围里。有什么东西,在困扰着他,不停扰乱着他,让他没法恢复。
邵以宁彻底倒在草地上,身上压着黑豹。
黑豹连他的确实存在都不能确认。邵以宁轻轻一推,他就猛地盯住了猫耳少年。
血红的眼眸凝视着他。
下一秒,他低头舌忝了舌忝他的额头,他的眉眼,他的鼻尖,他的……唇。
这近乎一个轻柔的口勿。
……实际上,这就是一个口勿。
如果这里是幻境,如果这个阿宁是假的,那他是不是可以放纵一次;可以允许自己不克制一会儿;可以悄无声息,只拥有一点儿他的甜美。
只一点就好。
邵以宁瞬间成了个大红脸。
猫耳在头发里动来动去,好似没处安置。尾巴也随着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胡乱的甩动着。他白皙脸颊红了个彻底,小白云变成了朝霞,蓝眼眸里半是羞涩、半是不知所措。
怎么、怎么办?迦楼大哥为什么亲他?
是血月的原因吗?还是……
他不敢往深处想,只一门心思归结于血月。都是可恶的血月,把迦楼大哥弄成了这样;都是可恶的血月,害得迦楼大哥都……
总之,就是血月的错!
邵以宁害羞完了,反应过来,还是想把迦楼弄清醒些。这个时候,他不由自主回想起之前二人的谈话。
说什么,人形态在迦楼面前喵呜的……
那,会不会有用啊?
他脸上爆红像小番茄,强忍着羞意,吞吞吐吐张了张口,好半天小猫叫似得支吾道:“喵、喵呜……”
迦楼的身体,僵住了。
血色的眼眸突兀定格,身上每一块肌肉、每一寸皮肤都绷住了。圆耳朵和长尾巴都顿在那里。
一秒钟或者一刻钟,一分钟或者一小时过去了。邵以宁呆呆看着他,看着他俯下身来,以轻柔的动作,万分珍视又怜惜的姿态,再一次轻轻地、触碰着他的唇。
邵以宁仰头又看了他一眼。而后鬼使神差,他闭上了眼睛。
他并不抗拒这个口勿,不抗拒他的动作。要是因为血月才这样,要是这样就可以帮到迦楼的话——可他心里还有个声音,有个小人在悄悄低声说道:阿宁啊阿宁,你这也是趁着血月呢!
趁着迦楼什么都不知道,趁着他都分不清眼前是不是自己。
他丢开心头那个小人,两只手揽上迦楼脖颈。
……亲几下而已,没关系的!他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怕了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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