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词知道今夜轮不到自己留在这儿服侍,便毕恭毕敬地福了福身,带着嬷嬷们退了出去,在门外守着。
陈姑见着新郎官儿回来了,轻轻碰了碰萧婉莹的手臂,示意她该去沐浴了。
萧婉莹抬眼看了看软榻上醉过去的男人,眉头紧了紧,摇了摇头。
陈姑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急的头上要冒汗,凑近她耳边小声地说着:“小姐,宫里来的嬷嬷可都在外头站着呢……”
那些人可不只是来站着玩儿的。
萧婉莹一听,脸色越发难看,双手都快把手里的红盖头给撕烂了,可最终还是拗不过陈姑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进了浴房。
一来一回的,时间过去了很久,等到她从浴房出来的时候,醉倒的楚连城已经坐起身,正在喝茶。
阿秋背着萧婉莹到床边坐下,拿起床上的薄被披在了她的身上。
萧婉莹轻轻咬着下唇,看着窗口边上喝茶的男人,也不想再等,轻声的先开口了:“那一日护国寺臣女说过的话,王爷应该没忘吧?”
楚连城闻言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放下了茶杯,一手支着头,又闭上了眼,这才开口:“忘不了。”
忘不了就好……萧婉莹无声的松了一口气,看了阿秋一眼,阿秋冲她笑笑,让她别害怕。
萧婉莹为了这一晚做足了准备,见他没有要生气的样子,又接着说:“即如此,今夜还请王爷睡床,臣女睡塌便可。”
话说完,萧婉莹紧紧地盯着楚连城的面庞,心扑通扑通的跳着,生怕他说出‘不行’两个字。
房间里静谧的怪异,萧婉莹差点以为他又睡着了,等了许久之后,才听到他懒洋洋的说了句:“随你便。”
萧婉莹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开心地偷偷冲阿丘笑了一下。
陈姑对此,只能无奈的叹气。
这一夜新房里安静的好像里头压根没住人一样,守在外头的几个嬷嬷是个个着急的连打盹都不敢,心里想着新房里头怎么没动静啊?
可用你推我,我推你的,没一个人敢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天微微亮,阿秋便拉开了房门,服侍的人便鱼贯而入。
那几个守了一夜的嬷嬷更是抓紧先去整理床铺,可当她们拿着那张她们事先准备好的帕子,看着上面依旧纯白无瑕的时候,手差点抖成了筛子……
其中领头的更是急忙拽着陈姑出去,急得头上直冒汗问:“陈娘子,这……这帕子怎么……什么也没有呢?”
陈姑看着她火烧眉毛的那个样子,笑笑往内室那边使了个眼色,小声地说:“昨日王爷喝的多了点,是合衣在床上睡的,这帕子……自然是干净的……”
那嬷嬷一听,这才松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尴尬地对着陈姑笑了笑:“老奴唐突了,娘子莫怪……”
“无妨的……”
阿秋看着陈姑回来,便将手里的梳子交给了她,往后退了一步,梳发髻这种活儿,她向来做的不好。
可就因为往后退的这么一步,挡住了刚刚换好衣裳的楚连城,阿秋察觉到后面有人,正要回头看看是谁呢,肩膀已经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拨开了。
抬眼一看,是那混蛋。
今日他换了一身暗红,衣服上绣着好看的波纹,头上的金冠镶嵌着同色的宝石,眉头英挺,眼眸深谙,高贵冷傲的从阿秋身边走过。
阿秋无声的轻嗤一笑,打扮的花公鸡一样,恶心!
可下一瞬,紧随楚连城脚步的云词却在她身旁停了下来,拧着眉头,满眼嫌弃地看着她小声说:“秋姑娘,身为奴婢要有眼色,似你今日挡在王爷身前这般没规矩的事,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
那一刻阿秋心里就在想,同为奴婢,她骂自己几乎就是在打王妃的脸,但她一个奴婢能打王妃的脸吗?
当然不能。
所以,她得替她们王妃,打回去才是!
于是在这个花母鸡一样的女人要往前走时,她毫不客气伸出脚尖绊了她一下!
“啊!”一声惊慌的尖叫,如同平地一声雷一样响彻在这新房里,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狼狈摔倒的人身上。
楚连城回头瞧了一眼,云词摔了,始作俑者是谁,他心如明镜,只是懒得理会,直接出去了。
那一个瞬间云词是惊慌且满脑空白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陷入了万般不堪的处境。
顿时,愤怒和羞耻的情绪充满了她的心间,她激动得浑身都瑟瑟发抖起来,连膝盖和双手的痛都顾不及了,转头便红着眼狠狠的瞪阿秋。
阿秋却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眨了眨眼,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明音是个小机灵,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她瞧得一清二楚,知道这一回是阿秋做的过了,便急忙弯腰去搀扶云词,嘴上关心的问着:“哎呀云词姐姐,你怎么样啊?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啊?可摔着哪儿了?”
云词怒恨的瞪着阿秋,眼泪都流出来了,咬着牙颤抖着身子站起来说:“我不是不小……”
明音哪里会给她说话的机会,见此急忙出口道:“瞧姐姐你都哭了,定是摔的狠了!走,我赶紧扶你回房,看摔到哪了先抹些药!”说着,明音就强拽着云词出去。
云词不是傻子,知道这是什么场合,知道这是什么日子,所以即便明明知道那个阿秋是故意的,她也不敢在这里闹起来,所以只能哑巴吃黄连,就这么忍了下来。
萧婉莹还在镜子前梳头,眼角的余光瞄了阿秋一眼,阿秋俏皮地冲她吐了吐舌头,她却莞尔一笑,无声的跟她说了两字儿:调皮!
阿秋眯眼一笑,转眼就被陈姑狠狠的剜了两眼……她只能摸摸鼻子,低下头先出去。
谁知一出来就后悔了,因为她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厅上等饭吃的某个混蛋。
她顿时烦躁的呼了口气,干脆去了院子里,没一会儿明音回来了,走到她身边,仰着下巴冲她哼了一声:“天天就知道惹祸你!”
阿秋呵呵笑着去捏她的脸蛋儿,问:“那女的可为难你了?”
明音一巴掌将她的手拍了下来,挑眉一笑:“我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她谢我都来不及,凭什么为难我?”
阿秋呵呵直笑,戳她脑门:“小滑头!”
楚连城看着远处那个女人,眼眸微眯,大手轻轻摩挲着手里的茶杯,心里想着,这个女人性子桀骜不驯,颇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若是收了她在身边,相必日子会更有趣些。
只是,他在想,萧婉莹看起来颇为宠爱这个丫头,若自己想得到这个丫头,估计是不太容易……
不过话说回来,他想要的,又怎么会得不到!
*
吃过早饭,新人要进宫,往日里萧婉莹一旦要出门,阿秋必然会跟上。
可今日她绊了云词那一脚,陈姑气的恨不得抽她几鞭子,再不肯让她跟着进宫,生怕万一惹出什么祸来,当场就丧了命,于是便把她留在了王府。
不用跟着进宫不停的磕头,阿秋自然是开心的,况且昨夜窝在椅子里一夜根本没睡好,她正好趁着这功夫好好的睡一觉,结果这一睡就睡到了日落西沉,萧婉莹进宫回来都已经很久了。
她伸着懒腰进了新房,萧婉莹已经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正坐在窗边跟明音下棋玩儿,见她过来笑着说:“这下睡饱了吧?”
阿秋嘿嘿笑着:“睡是睡饱了,就是睡了一天没吃饭,肚子又饿了。”
萧婉莹笑笑指着圆桌上的几碟糕点说:“这不,都是宫里赏的,挑喜欢的吃去吧。”
“嘻嘻,那可太好了……”
阿秋端着糕点,坐在了明音身边,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她们下棋,没多久有小丫头前来报信,说是晚上楚连城要来这里用饭。
阿秋一听便觉得手里的糕点也不甜不香了,顿时就不大想吃了。
萧婉莹也是眉头皱了起来,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没心情再下了:“知道了,下去吧。”
阿秋不想看见那个人,想着若是他在这吃了饭,指不定就要在这留宿,但偏偏今儿自个儿白天睡了一天,晚上肯定又是自个儿守夜,要是找借口不留在这守夜,姑姑一定又要骂……
哎……太难了……
天黑后晚饭摆齐了,人也来了。
楚连城坐在主位,身边布菜的人是云词,因今儿个早上阿秋绊过她一脚,所以这个云词一旦逮着空,便用她那双眼刀子一样的往阿秋身上割,似乎是在警告她这事没完。
但阿秋什么人啊,岂会怕她一双眼珠子,压根儿就把她当成了一根木桩子,一眼也不往她那边瞧,气的云词是牙根直痒痒。
餐桌上这对新婚的小夫妻,也是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相互间一个字也不说,好像陌生人一般,叫人无语极了。
饭后楚连城便去了书房。
阿秋和明音推着萧婉莹在园子里转了两圈儿后,便回来伺候她沐浴,然后阿秋便如往常一样给她按腿,明音在一旁点香。
萧婉莹靠在床头,长发散在枕上,看见阿秋一双手在自己腿上来回的按,感觉着她指尖传来的浅浅痛楚,动了动能勉强抬起来的另一条腿叹了口气说:“幸亏他不屑对我用强,否则就我这般如何能逃得过……”
阿秋闻言看着她笑:“一会儿小姐别再客气着让他睡床,他若不开口说要留宿,你就当不知道,晾着他,看他怎么有脸赖在这儿不走!”
萧婉莹莞尔一笑:“好丫头,就按你说的办!”
半个时辰后,楚连城来了。
一进来就坐下了,目光直接落在了阿秋身上,手指敲了敲茶杯。
听见声音,站在床尾垂眸静默的阿秋嘴角一抽,最终装作了没听见。
明音没胆子装作没听见,老老实实的上前给他倒了杯茶。
楚连城目光轻轻掠过那装死不肯靠近自己的女人一眼,唇角添了一分冷意,心里不禁越发疑惑起来,她究竟为什么讨厌自己?
明明在护国寺是他们也是第一次见面,可那时她就用一种仇视的目光看着自己,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恨一样。
到至今她跟着萧婉莹嫁进来,瞧见自己也是一副不愿多看一眼的样子,还真是叫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女人的在意似乎有点过多了,便立即停止脑中那些胡思乱想,看着萧婉莹开了口:“我们谈谈。”
萧婉莹点了点头,冲阿秋她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先下去,关门声响起之后,她这才看着楚连城开口:“王爷请说。”
楚连城看着沐浴后的萧婉莹,长发披肩,容颜美丽,眼神却不曾有丝毫的动容:“在护国寺时该说的我们都已经说得清楚,我也清楚你是不乐意跟我做真夫妻的,所以对此我也不会勉强。”
“但你也知道我们之间的婚事是父皇所赐,所以在外人面前该做的样子我们都还需做,你这里我以后会常来,回头你在隔壁书房放一张大一点的软榻,我若留宿便去那里睡。”
“且如今你即是王妃,那王府中诸多事宜,你也该协同管家一同处理,至少在外人面前,你要做一个合格的王妃。”
“至于其他的事情……你随意。”
萧婉莹听到他说了这么一段话,知道他说这一段话背后的意思,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又感慨他作为一个男人真的算是很大度了。
便点点头说:“我会依照王爷吩咐做一个合格的,名义上的王妃,王府诸多杂事我也会悉心打理,至于旁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便好。”
“如今婚事刚毕,我对王府中还不太了解,等过一段时间,我会亲自寻一些身份合适女子进府来服侍王爷。”
楚连城听到这里摆了摆手:“暂时不用。”
说罢,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深深地看向萧婉莹,意味深长的来了一句:“但等将来,本王若有中意的人选,还是要劳烦王妃的。”
萧婉莹笑着点了点头:“不劳烦,作为王妃,这都是应该的。”
楚连城看着她一无所知的笑容,眸光幽深的一笑便起身离开了:“明日要回门,你早些歇息吧。”
“王爷慢走。”
楚连城从房间里出来,就见阿秋和明音两个小丫头正在回廊下小声的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笑着,很是开心的样子。
但下一个瞬间,便明显的看到阿秋的眼神只在他的衣袍上落了一眼,那脸上的笑容便瞬间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冰冷木然……
她脸变得真快呀。
楚连成心想,早晚有一天一定要她问个清楚明白,究竟为什么讨厌自己。
人走远了……阿秋这才轻呼一口气回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对明音说:“你回去睡吧,今夜我来守夜。”
“嗯,那我走了……”
月亮可真好看呀,阿秋看着看着,想起了以前在无影山上的时候,总是会在月色极好的夜里和阿布一起爬上山顶,坐在石头上,吹着夜风,赏着月亮,喝着酒。
特别是阿布的笑容,真怀念啊……
第二日新娘子要回门,又是一大早起来忙活,梳什么头发,穿什么衣裳,回去时要带多少多少的礼,一大清早的,院子里面的丫头们就叽叽喳喳的忙个不停。
新妇回门姑爷也是要跟着的,即便是楚连城这样的身份也不例外,车队从王府出来,浩浩荡荡的往左相府去。
像楚连城这样的身份,不管到哪都是座上宾,相爷在朝中再有权势,在他的面前也依旧不摆他作为老丈人的架子,恭恭敬敬地将人引进了堂中。
萧婉莹见过父亲之后,便直接回了后院,大夫人早就等候在此,一群人说说笑笑的去了老太君的院子。
萧家宗亲中的女眷们,见着萧婉莹一身的贵气装扮,好听话更是一箩筐一箩筐筐的往外说,奉承个不停,她坐在那儿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好不容易才借着更衣躲了求会儿清静。
午饭后,老太君拉着孙女在屋里头说贴心话,在得知根本没有圆房的时候,是把萧婉莹给骂得眼冒金星。
“你不圆房,你这王妃做的是个什么意思?别忘了,那可是圣上赐婚,这辈子也反悔不得的!你若不圆房就生不出孩子,生不出孩子,你这王妃之位就做得不稳当!”
“好孩子,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啊!所以别再犟着了,回去赶紧乖乖的圆了房,先生个孩子再说呀!”
萧婉莹心里的那些事老太君是早就知道了,但即便现在没有白哥哥的消息,她心底最深处的那些打算,也不打算变。
此刻听着老太君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个不停,萧婉莹不敢明着顶嘴,只撒谎说自个儿头疼,要去睡一会儿,便带着丫鬟们回到了自个儿的竹园里,气的老太君是唉声叹气个不停。
因楚连城还有别的事儿,萧婉莹也不想在家里听祖母絮絮叨叨,两人便一同回了王府。
回到新房里,她脱了鞋便歪在了软榻上,阿秋给她倒了水,她一边喝水,一边叫明音给卸钗环,头上松散了些后将水杯放在了小桌上,叹口气说:“就因为没有圆房这件事儿,祖母今日可把我折腾苦了。”
明音在一旁笑着说:“不过小姐,老太君说的话没错呀,王爷迟早是一定要有嫡子的,你现在是能躲得了,可等回头日子长了,宫里的娘娘问起来可怎么是好?”
一说到宫里头的那个婆母,萧婉莹的头更疼了,抬手捏着眉心,叹着气说:“哎呀,真是越想越烦……”
不过她也在心里想,楚连城的子嗣的确也耽误不得,她是不会给他生的,但不能耽误了人家自己生啊,所以还是要想想办法,先给他身边塞几个贴身的人,不管将来谁怀上了,生下孩子记在她的名下不就好了。
反正当初在护国寺的时候他就说过,嫡子庶子对于他来说都是差不多的,所以只要是他的孩子,母亲是谁,应该也没有什么所谓了。
正这么想着,童儿说云词来求见,萧婉莹想到云词那容貌和来历,顿时眼睛一亮,爽快的应了:“叫她进来吧。”
片刻之后穿着一身水蓝罗裙的云词,便施施然的走了进来,规矩的行礼问安:“奴婢见过王妃。”
“起来吧。”萧婉莹看着今日的云词一身水蓝色的罗裙,本就较好的容貌上化着淡淡的妆容,更是称得她气质清新脱俗,再加上以前是娘娘身边的侍女,所以也算是个合适的人选。
而且按照她自己的感觉,就算她不把这件事提出来,这个女人迟早也是要不安分的自己往上爬的。
既如此,何不做一回好人,全了她这番心思。
云词起身后笑着从身后的小丫头手中接过自己亲手做的一双团扇,递给了明音笑着说:“奴婢来见王妃其实也没有旁的事,就是以前赐婚圣旨下来的时候,奴婢想着等王妃进门时也要入夏了,于是便亲手做了这两把团扇,来敬献给王妃。”
萧婉莹笑着接过这两把扇子,看着绣工,手艺的确是不俗,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便随口夸了两句:“云姑娘真是心思清透,一片热诚,这扇子做的极好看,我很喜欢。”
云词略带娇羞的笑了笑,王妃和王爷新婚三日了都不圆房,指不定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怪事,自己先试探试探呗。
今日她来送扇子,也就是为了在新王妃面前露个脸儿,留个印象,毕竟王爷那边,若是靠自己不一定要熬到什么时候。若是王妃有心要在这府里挑人去侍奉王爷,自己先讨好着些总归是能多一分的机会。
萧婉莹心里明镜一样,也打定了主意要给云词一份脸面,便又夸了她几句这才叫她出去了。
阿秋站在一旁摆弄着那两把扇子,看着躺在软榻上的萧婉莹问:“小姐这是想抬举她?”
萧婉莹闭着眼笑笑:“闲来无事,就当做好事呗。”说完就叫小丫头去传话,说晚上请王爷过来用饭。
阿秋一听那混蛋晚上又要来,便想着法子要去躲懒,跟明音说晚上自己值夜,叫她来伺候晚饭,不用熬夜明音自然答应。
天黑后,楚连城依约而来,见着餐桌上没有阿秋的身影,猜到是那个丫头躲自己呢,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心情有点淡淡的烦。
饭后,萧婉莹推着轮椅到了隔壁的书房,楚连城紧随其后进来坐下,见她有话要说的样子便问:“王妃这是有事要说?”
萧婉莹笑着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今日,云词姑娘来了,送了我两把扇子,做的很是精致,我瞧着真是个心细如发的好姑娘。”
“我想着她是娘娘身边出来的,也在王爷身边伺候了多年,容貌性情也都是一等的好,所以我想着要不把云词姑娘开了脸,给王爷做侍妾吧?”
这样的话,若将来万一云词有了身孕,生下了孩子,宫里宫外的眼睛也不必只盯着她一个人的肚子了。
楚连城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淡淡的笑着,看了她一眼,眉头微动时带着些许的讽刺,毫不犹豫地开口说:“云词啊……本王看不上她。”
就这么一句话,直白的萧婉莹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好不容易理清了思绪,又尴尬地笑了笑说:“云词姑娘,她挺好的呀……”
楚连城无语的看了她一眼:“你要是觉得她挺好的,叫她给你暖床也不是不行。”
“你……”萧婉莹顿时羞恼的脸色涨红,心里直骂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可恶,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明明是给他找女人,他却不领情,真是不知好歹!
但她也想着,若是不给他身边安排一两个女人,保不齐他哪天又来打自己的主意,那就完了!
所以缓和了一下便又开口说:“若是王爷看不上云词的话,就把你上次所提的心爱之人给接进王府来吧,我叫人把琴阁那边打理好一点,保证绝对不会委屈了王爷的心爱之人。”
“呵呵呵……”楚连城闻言,低声地笑了起来,笑了片刻之后,才抬眼看向满脸莫名其妙的萧婉莹,说了句:“所谓的心爱之人不过是诓你的罢了,你还真信了?”
“你这人…!!”萧婉莹这下是真生气了,没想到那天他说的话居然是骗人的!
她气得要死,一双美目横着面前的男人,心口气鼓鼓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憋了半天只能气愤地推着轮椅走了。
剩下楚连城一个人在书房里摇头失笑,笑了一会儿,又轻轻地哼了一声,低声道:“想给本王塞女人解你的燃眉之急,是个不错的主意,但,你塞错人了!”
*
一夜过去,天黑又天明。
鸟儿在树上不停的叽叽喳喳,仿佛是在跟它的同伴说这些什么,院子里忙碌打扫的小丫头们也在不经意之间悄悄的低语几声,一些话便悄无声息的传散开来。
当这些议论的话语传到了云词的耳朵里,她得知王妃举荐她为王爷的侍妾,王爷却不肯要她时,她的一颗心彻底碎了!在自己的房间里哭得昏天暗地,眼睛肿得根本见不得人。
后来云词是怎么说服自己硬着头皮又回到王爷身边服侍时,众人不知,但明显看得出来,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了。
慢慢的,天气也逐渐热了,王府花园里的各种花儿都开了,每日里萧婉莹都要去花园里逛上两圈,阿秋总是跟着,看到有喜欢的花便剪下来拿回去插在屋里的花瓶里。
这一日她照例捧了一束花回来,刚刚走进屋中便觉得屋里多了一个人,扭头一看,果然是那混蛋。
没想到大上午的他居然就来了?而且来了也不叫人通报,自己一个人坐在这儿看书?
阿秋在心里狠狠翻了他一个白眼,只觉得这人心思不正,肯定是对小姐有企图,不甘心一直跟小姐做假夫妻,所以才来的这么勤。
但阿秋自己是绝对想不到,这一次她只猜对了一半。
楚连城的确是对某人有所企图的……
楚连城一身深蓝的衣袍,头上戴着银冠,坐在红木椅子里手里拿着一本书,正面瞧他目光是落在那书上,可他眼角的余光,却早就悄无声息的跑到那个女人身上了。
她今日剪的是海棠,艳红的颜色,跟她身上的翠绿倒是格外般配,只是这个女人似乎不爱打扮,头上总是那么两根簪子,都不见换换样子……
阿秋只当没看见前面坐着有人,将手里的花分别插在厅里的花瓶里,还要摆弄到最好看的状态。
但摆弄着摆弄着,总觉得好像有目光时不时的往自己身上扫,但她回头看了看,偌大的厅里,除了自己,就只有那混蛋一个人了。
所以……刚才是那混蛋的偷偷看自己?他干嘛看自己?
这么一想,她顿时皱起了眉,花也不想再摆弄了,抬着脚步就准备离开。
可楚连城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一个机会和她单独相处,能够正大光明地看她两眼,怎么可能会叫她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从自己眼前离开?
更何况他其实十分喜欢看这个女人,明明讨厌自己,不想靠近自己,却又不得不靠近自己时,那眼底藏都藏不住的烦躁!
因为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为什么讨厌自己,他其实也挺烦的。
但现在看到这个女人比自己更烦,他心里就舒坦多了!
于是他隐晦一笑,垂着眼帘,淡淡的开了口:“本王渴了,阿秋你过来倒茶。”
阿秋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面说出来的那一刻,她一身的汗毛几乎在瞬间都竖起来了!
只觉得一口老血梗在了喉头,她用尽力气却想吐都吐不出来!
天啊!好想杀人啊!
那一刻阿秋心里就想,只当自己是聋子没听见直接出门就好了,管他渴不渴,有没有人给他倒茶呢,反正她是不乐意。
可是还没等她抬起脚步,那边的男人就又来了一句:“阿秋聋了吗?过来倒茶!”
这一次的声音比方才沉了几分。
阿秋身子背对着他,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不想因为这件倒茶的小事惹怒了他,回头再盯上自己就惨了。
所以还是转过身,低眉脸目的上前去给他倒了茶。
楚连城看着她那低垂的一双眼,木着的一张脸,心里暗自发笑,却又更是何其疑惑,她到底为什么讨厌自己?
端起茶杯,假模假样地浅尝了一口,看着这个女人就要走了,他又将茶杯放下来,淡淡的说了一句:“凉了,去换热的。”
阿秋无声的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将他千刀万剐了一百遍后,木头一样的又去给他换热茶了,刚巧碰到童儿,便想将这给那混蛋倒茶的重任交到童儿的肩上。
可童儿是个胆小的,知道那混蛋在那里根本就不敢去靠近,更何况是给他倒茶,一听就脚底抹油溜了。
外面院子里的又都是粗使丫头,阿秋看了一圈,无奈又只能拎着那壶茶进去了。
为了防止这个混蛋刁难自己,这一次的茶不冷也不热,刚刚可口。
可对于心思本来就不太正经的楚连城来说,想要在这一杯茶上下点功夫,再简单不过,所以又浅浅的尝了一口,看着那女人转过身,往前走了一步之后才又故意挑刺的说:“这茶太苦了,泡的不好。”
阿秋一听这个正要离开的脚步也只能停下了,两只手搅和在一起,狠狠揪住手指,控制住了将拳头挥在那混蛋脸上的冲动。
回头淡淡的说:“还请王爷稍后,奴婢去找个会泡茶的来,再给您重新泡上一壶。”
“不必了,不喝也罢。”楚连城这么来了一句,这才慢悠悠地将手里的书和上,扔在了一旁的茶几上,幽深的眼眸浮起丝丝兴味的笑容看着她:“若本王的感觉没错的话,你似乎很讨厌本王?”
阿秋闻言心里一紧,面上却丝毫不显,眼皮连动也不动,片刻后恭敬的回答:“奴婢不敢。”
楚连城冷冷一笑,眼眸一眯,紧紧盯着她的面容:“是不敢还是不会?”
“不敢。”
淡淡的回答,怎么瞧着都是丝毫不怕的模样。
楚连城身子往椅子里面靠了靠,修长手指在扶手上轻轻地敲打着,片刻后轻嗤一声:“别以为你是王妃身边最看重的丫环,就敢对本王无礼。”
“真要惹怒了本王,你觉得就凭萧婉莹她能护得住你吗?”
阿秋木头桩子一样地站在不远处,低头敛眉一声也不吭,仿佛老僧入定了一样。
这一刻楚连城觉得自己好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糟心的不行啊……
好看英俊的眉头不禁轻轻地蹙了起来,站起来一甩袖子,就走了。
人走远了,阿秋这才呼了一口气,懒洋洋的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才轻声地叹道:“老天爷呀,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要在前世杀了自己的人面前,夹着尾巴做人,对他毕恭毕敬,这种滋味比炖刀子割人还要叫人难受啊……
日子就这么平淡安宁的过下去,两个月以后,到了夏天最热的时候,萧婉莹带着贴身大丫头们在屋里喝绿豆汤,小半碗下肚后,她看着摆在一旁桌上宫里送过来的补药,无奈的叹了口气:“明着是补药,暗地里还不是在催我生孩子。”
这两个月以来,楚连城每隔三五日是一定要在这里留宿一晚的,宫里早就以为他们已经圆房了,自然是盼着要她为王府添丁的。
明音在她身边给她轻轻的打着扇子,小声地笑着说:“生孩子这种事儿,又不是种田,您就是真没有,谁也不能拿您怎么样啊?”
萧婉莹摇了摇头:“话是怎么说,可王府这边若是一直没有子嗣出生,那也不是个事儿啊……”
想了想,她看着坐在一旁角落里的阿秋说:“阿秋,你去前院说一声,今晚请王爷过来用膳。”
阿秋正犯困呢,听到她喊自己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才抬着往前院去。
白日里,楚连城公务繁忙,几乎都不在王府,就算在王府这么热的天,他也是缩在屋里不出来,阿秋大大方方地到了前院,传了话后又转回来了,回来就开始跟明音说换班,她宁愿守夜,也不愿意伺候那个混蛋用饭。
更何况似乎是上次倒茶的事情引起了这个混蛋的不满,这两个月来他每每来主院这里,阿秋总觉得他盯着自己,背后凉凉的,所以为了不惹是非,还是能躲就躲吧。
再过个一年半载的,她也就十七了,到时候好好跟小姐说说,让她把自己打发到别处去,离这个混蛋远远的,最好这辈子也不要再见!
晚饭后楚连城和萧婉莹,照例在书房谈话。
相处久了,萧婉莹也知道这个人不喜欢听那些拐弯抹角的话,也就直说了,说准备过两天进宫和容妃娘娘商议给她纳侧妃的事情,还说了子嗣为大,希望这一次他不要拒绝。
不然她作为正妃,又一直不生孩子,宫里的压力也着实是让她为难。
楚连城听后倒是也没有直接出言拒绝了,片刻之后说:“子嗣之事,也的确该准备了。”
萧婉莹一听他这话,面上立即露出了笑容:“既如此,那我明日便进宫同母妃一起为王爷挑选侧妃人选,再把名录带回来给王爷过目。”
“不用。”谁知楚连城却突然说了这么两个字,萧婉莹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不用?这什么意思?不是说要谈子嗣的事情吗?
楚连城看着她疑惑的眼神,神情淡淡的说:“作为正妃你不愿生孩子,我不勉强你。但你既然在这个位置,为我操心子嗣之事也是应该的。”
“只是那些世家女子,大多都像木头一样无趣,本王看不上。”
萧婉莹闻言,眼神怪异的很,但却没吭声,等着他自己说。
楚连城一身白衣,银冠束发坐在那里,那双深邃幽暗的眼眸照进萧婉莹的眼底,缓缓的开口:“目前本王心目中的确是有一个人选。”
萧婉莹一听,顿时惊喜的笑了:“王爷有中意的人?那更好了!您只管把人接进府里来,我一定安排妥当,绝不叫那位姑娘受半点委屈!”
楚连城看着她这兴奋的样子,忽然幽幽一笑,说:“其实这个人选就在王府里。”
萧婉莹越发好奇了,眼瞳都睁大了:“是谁?”
应该不是云词吧,王爷说过看不上她的……
楚连城见她上钩,狡猾的一笑,“是你的人,阿秋!”
瞬间,萧婉莹个人呆若木鸡!
阿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