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勇锐被说中心事,不觉面色难看,他上京都一是为看望程家一家人,二是北派潜入京都的长老明察暗访得知,盗宝的是孟冠城手下的鲁司使,但他几人数次潜入府邸皆寻不到至宝的踪影。原来他们自持武林高手来去无踪,没想到早就被孟冠城的人发现了。

当下面色铁青:“六殿下的意思以为如何?”

孟冠城道:“表哥无需着急,待孤病体完好,自同表哥将至宝寻来。”

那二当家又暴跳而起道:“你这叫监守自盗想撇清关系!”他没上过几天学,听来的成语便胡乱用了。

冯勇拦住又冲动的老.二,对孟冠城道:“你倒说说哪里寻去?”

孟冠城道:“表哥只知鲁司使是孤的人,却不知他早已叛变于大丞相,那场大火便是他嫁祸于孤岳……”说着这里,手猛然被程轻卿一掐,只好改口道:“嫁祸于程大人,遭致卿卿入狱。”

冯勇锐闻言,道:“空口无凭,凭什么相信你。”

程轻卿见状,道:“表哥却是如此,是殿下救了我们一家人。”

冯勇锐看着孟冠城浑身血渍,又遭药物折磨,但仍不掩他通身气度,不觉恨铁不成钢:“妹子,切莫被他皮囊迷惑啊。”

程轻卿道:“没有啊,他现在也不好看,我说得是事实。”

冯勇锐还不觉什么,孟冠城倒先摸摸自己的脸,心想:不好看了吗?

冯勇锐沉吟半晌,他和他父亲的确收到的消息是程世文即时问斩的消息,才火急火燎上京都,到京都又忽然打听到消息说程家被赦免。他是有过疑惑,但是探查不出来。此时闻言已相信了几分。

道:“好,我姑且信我妹子一回。到时再上京都我看不到东西,那边别怪我铁涛派不客气了!”

孟冠城道:“表哥放心。”

程轻卿见此,想着家里人担心她,“那么可以放我们回去了吗?”

冯勇锐道:“妹子自然可以随时回去,但他必须留在这里养好伤立时启程京都。”

这话终于大合一直在旁的二当家的心思,连连点头赞同:“没错,谁知道妖子不是骗人的。”

程轻卿皱眉道:“二当家都不知尊重为何物,对你不讲诚信又何妨?”

孟冠城听言一愣。

想起他小时候偷偷溜出宫无意中听到别人暗地里称他为妖子时,还跑去问皇后说,母后为什么他们这样骂皇儿?皇儿是父皇和皇后的孩儿,他们为什么这么说!

后来他才知道他不是父皇和皇后的皇儿,而是父皇和皇贵妃的孩儿。那个臭名昭著整个大孟的祸水皇贵妃。

从此他再也不会问,为何有人称他为妖子。

此时听到程轻卿直截了当地为他说话,不禁心头感动。

那二当家一怔,想要发作脾气,又想到她是大哥的表妹,还是得留些面子。

冯勇锐见二当家气得脸色发黑哈哈笑道:“家里妹子说话冲撞,老.二别见怪。”

继而对程轻卿道:“依妹子的高见当是这位六殿下该如何称呼?”

程轻卿道:“表哥不是称呼出来了吗?再不济他也有名字。至于你们一口一个妖子的,你们别忘了他的母后是当今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一手带大。”

据程轻卿所知无论是皇帝初登基甚得民意还是如今昏庸无道,皇后始终都是人人称赞的贤德仁慧。

果然,冯勇锐点头,那二当家抢先道:“始终是那妖妃肚子爬出来的!”

孟冠城听言,面无异色,笑道:“孤只有一个母后。”

这话一出口除了程轻卿皆不由愣住,古代最重孝道,这话当是大逆不道,但他的亲生母亲是那人人得而诛之的惑主妖妃,当下却是无人发一言。

孟冠城道:“若是表哥不放心,尽可拿走孤的令牌,任表哥出入京都任何地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金色令牌,伸手递给冯勇锐。

冯勇锐看那令牌,上刻六字,暗暗吃惊他的手段,不伸手去接,笑道:“六殿下客气了。如今上江南到京都的路都被您封住了,何必再作这番姿态。”

孟冠城道:“孤以为表哥是为天下黎民百姓着想的好汉。看来是孤看错了。”

冯勇锐一心为国为民,当了这铁涛派南派大当家后更是以拯救黎民为己任。听到他人否定他最在意的事,不禁心头火气。

孟冠城见他面上有气色,面上仍挂着他淡然的笑:“表哥不过是怪我为何不放困在京都的百姓逃下江南避难,但表哥有没想过,能逃下江南的不止身体康健的百姓。”

说着,长眸一扫在堂对他无不或多或少有偏见的人道:“众位兼济苍生,孤甚是敬佩。但众位以为为何如今京都瘟疫横行,江南安居乐业,歌舞升平。”

此言一出,众人不解。

又听孟冠城道:“私善易行。却不必把功尽归己身,而把罪尽推孤。”

冯勇锐默然,此时忽听有人来报:“大当家有人攻上来了!”

程轻卿心道:孟冠城的人来了吗?

冯勇锐从沉思中醒捂过来,摆摆手挥退禀报的人,仰头哈哈大笑道:“拿酒来,我敬六殿下一杯。”

一时众人都不知何意,两个大汉依命下去。没一时,大汉提来一壶酒,两个大碗递给冯勇锐。

冯锐勇豪情万丈,提起酒往碗里倒满,唰地伸到孟冠城身前,碗口白酒荡溢而出。又把自己的一碗倒满。

孟冠城站起身,然药性未全过,且浑身是伤有些踉跄,他神态自若,脊背挺直。

程轻卿连忙跟着搀住他,低声道:“殿下,你不要命啦?”

她看碗里不是烈酒都对不起冯锐勇这阵势,孟冠城这一喝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小命还能要吗?

孟冠城反手握住她的手,道:“卿卿放心,孤有分寸。”

说着,接过碗与冯勇锐的碗相碰,两碗碗口烈酒皆溅起,落入对方碗内。

孟冠城声音虽还无力,却坚定异常,似在说个正式的盟约,道:“孤便在京都迎候表哥!”

冯锐勇连连赞道:“好!好!好汉子。”

两人仰头一口饮尽。

冯锐勇大掌一挥,道:“送殿下回去!”

众人一听,纷纷劝阻:“大当家,好不容易把他抓到,他回去带官兵上来那就麻烦了!”

冯锐勇摆摆手道:“我信六殿下。去吧,备车送他们回去。”

金乌西坠,晓星残天,临近清晨。

程轻卿扶着走路仍有些吃力的孟冠城,穿过凉人晨露,蒙蒙薄雾中四下一瞧,原来此处是一块山头,地处荫蔽。

小心搀着孟冠城上了车,让他坐在车榻上,扯过一张软垫垫在他的背后,以靠得舒服些。

逃过一劫,程轻卿坐在旁边矮凳上长舒口气。

孟冠城目光放在程轻卿身上,一刻不离,看着她细心照护他,心弦不觉甜滋滋的,待她坐下伸手拉住她软软的一双柔荑,声音深情万分:“卿卿。”

程轻卿挣开握来的手,扭头一声不言语。

马车行进,满室寂静,只剩车轮滚动之声。

“卿卿在生气吗?”

程轻卿转动背过身,听身后孟冠城不断喊她,程轻卿心里存着气,不想理他,忽听扑通一声,似是孟冠城摔倒。

连忙转过身,只见他果然摔到车面上,程轻卿又气又无奈,急扶起坐好。

孟冠城趁程轻卿俯身把他安置间,伸臂拥她入怀内,闷闷道:“卿卿骗人。”

程轻卿跌入满身血腥的怀中,顾着他的伤轻轻推开他的手臂,道:“我骗人?孟冠城英雄救美好玩吗?苦肉计好使吗?”

孟冠城连忙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远离,一手抚上她的娇靥,大拇指摩挲泪痕,凝视她的双眸深情万分:“嗯,美。”

程轻卿非但没感动,反把他的手一股脑推开,道:“别跟我打哈哈,你是觉得我太蠢,还是你太聪明,你的命有几次这样玩?”

孟冠城也不恼,苍白的脸含笑道:“卿卿此话何意?”

程轻卿哼了声,道:“在梨园中我们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身边会全无保护之人?好不容易要赶来了,半日夜不见人,他们是爬来的吗?眼睁睁看着你被抓都没见一个人影。

在表哥那里的时候,又攻大半天没上来,一群能发现表哥多次闯进王府的人,竟是这般饭桶吗?哼!说什么来江南看我,我看利用我是真。”

孟冠城听她一通话下来不禁默然,因为她说的全是事实,这次被抓进铁涛派的确是他有意而为,他也的确知道大当家是她的表哥,所以才会放心让她一起涉险。

但铁涛派是天下大派,没认识她之前,他早有拉拢的计划,不过趁着此次天时地利放手一搏。他没想到她会跟他同险。

想着,扯住程轻卿的衣袖坦白道:“是孤有意为之,但孤从未想过要利用卿卿。”

程轻卿拍开他的手道:“你骗小姑娘的花招还是留给别人吧,我是不会再上当了。”

孟冠城伸手还要抓她,程轻卿极力推阻,推搡间,袖内忽掉落一物。

孟冠城立时俯身捡起,放在手里一看,只见是金丝银丝编就的精致香囊,中间镂空,一个“城”字居在其内,手艺精巧,万分用心。

程轻卿劈手要夺回来,孟冠城立马往怀里塞。

程轻卿道:“好不要脸,不是你的东西也乱拿。”

孟冠城紧紧捂住,笑得眉飞眼笑,“上面有孤的名字。”

“单你能有城字不成,我还有个表哥也有城字,我特地做给他的。”

孟冠城摇摇头:“卿卿莫要再嘴硬,你的心总算是向孤坦白。”

程轻卿龇牙咧嘴掩饰自己心内的羞意,道:“我也看清了你这颗黑心。”

但凡人起了爱念,就是有十分丑处,他也认为美极,孟冠城当下见程轻卿鬼脸,心中说不出的愉悦,道:“孤的卿卿实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