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倾说了这么多,见穆玖琛没甚反应,挑了下眉,耸了耸肩继续往下说:“在那位大人物给秦鸣下命令之前,王啸云想的是,请我带人,假扮那位大人物的手下,重伤秦鸣,他趁此期间找人去秦鸣的房间搜白玉梅花令。”

王啸云知道言倾不是轻易能请动的人,特意等到花娘被杀一事有所发酵之后,在要为眼睛与常妍屏的眼睛最为相似的阮香玉赎身的当天,才在给沁雅轩给传的信上添上了眼睛。

他之所以任由秦鸣杀了前几位花娘,就是为了给秦鸣送上杀人凶手的身份,至于拿花娘讨好墨怀羽,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甚至,他还要改明里为暗里,继续制造事端折腾墨怀羽。

而在他看来,他选出的那几位花娘,就算被杀了也完全不无辜,因为她们是别国最低等的探子。

王啸云能知道这点,是请平渊王看了秦鸣的画像,给出回答之时,他顺便请求了一件事。

他请王啸云帮忙监视几个人,那几位被杀了的花娘,以及艳色坊的花魁阮香玉。

这些,他并没有告诉言倾,即便,他为了以示诚意,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对言倾说了很多。

“秦鸣的试探之心被激起之后,并没有很快做出王啸云想要的选择,而是等到申时了才下定决心,按照王啸云的建议去做,找白焰楼的人在艳色坊附近候着。”

“这一找啊,就彻彻底底证实了王啸云心中的猜想,秦鸣与他背后的那位大人物,关系并不牢靠,甚至于还有不小的裂缝,既然有裂缝,那后面就有的是机会将其撕得更大。”

“而且,由于秦鸣派人派得晚,他的手下最后是由白焰楼的高手陪着,拿着白玉梅花令去艳色坊向他复的命,就这样,白玉梅花令被秦鸣揣身上了,直接等着我去抢了!”

即便是秦鸣没有做出王啸云想要的选择,他也有后手,找人给穆王府传信,然后引穆王府的人去。

若穆王府的人去了,就让秦鸣直观地意识到,他背后那位大人物,让他做这事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若穆王府的人不去,那就证明靠林宇澈分散穆玖琛的注意力这个办法不行,王啸云则会舌灿莲花地继续忽悠秦鸣,给他灌输“他身后之人明知这个办法不行,却偏偏什么也说”这一想法。

面相看起来正直无害的人,算计起人来却毫不手软,同样被算计进去的言倾在心里如是感叹,随后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话说,穆老大你为何会去艳色坊,是……有人给你传了消息?”

沉默地当着倾听者的穆玖琛终于有了眼神变化之外的反应,他朝着言倾颔了颔首,低沉地“嗯”了一声。

穆玖琛当时还以为,阻拦自己的是李廷的人,因为之前,他去穆王府说了一通废话。

因此,穆玖琛与青朗等人杀人杀得很不客气,完了还让人将尸体送到京兆府去,青翼手执令牌冷酷无比地告诉京兆府值夜的官差:

陛下亲封的定安王遭人当街刺杀,定安王震怒不已,告诉京兆尹,让他务必查出是何人指使,否则,小心他头上的乌纱帽!

当然,穆玖琛也并没指望京兆尹真的能查出人来。

他此举的目的,就是利用尸体,向别人表示表示他的心狠手辣,震慑某些人让其收敛,再顺便让京师“小小的”混乱一下而已。

言倾听到那声“嗯”,总觉得自己被敷衍了,他眯了下眼,又问:“那你可知,是何人传消息给你的?”

“大概,就是那秦鸣背后的大人物,一身正气忠君爱民的好太尉吧!”穆玖琛用着平平淡淡的语气说着讽刺人的话,末了还轻浅地勾了下唇角。

言倾虽然明白,他既然已经开口了,就不会是无的放矢,大概一词,在他那里等于八九不离十。

但言倾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用这么平静的表情和语气,渗到他这位即便是将人千刀万剐之时也面不改色的言某人的!

言某人抬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你现在是确定李廷有问题了?找到一些证据了?”他怎么不知道?

穆玖琛点头,接着又摇头。

言倾懂了,确定李廷有问题,但证据没有,“那你,要告诉皇上,让他对李廷防备些吗?”

穆玖琛继续摇头,淡声道:“皇上很器重他,平时与他接触颇多,若我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告诉他李廷有异,他可能会信,但可能更相信,是我身边有人在抹黑李廷。”

“说不定,他还会问李廷有没有不对付的人,到时候,没能让他防备李廷不说,反倒让李廷察觉了异样。”

“再者,若是皇上信了我,那他对李廷的态度自然就变了,一旦变了再怎么掩饰都会与之前有所不同,以李廷的敏锐,很快就能察觉。”

“他这么厉害,那你是怎么确定他有问题的?”言倾是真不解,在沁雅轩的时候,穆老大给他的感觉,还只是因为颜清欢的话而对李廷有所怀疑而已。

“难道是,你那位义妹,又对你说了些什么?”

穆玖琛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之前他的确因为颜清欢的话,对李廷有怀疑和推测,甚至也做出了一些行动。

但他到底不是完完全全地信了颜清欢的话,直到方才在听言倾说话的时候,他才真正确定了李廷有问题。

他倒不是不信任颜清欢,他是不信那朵神秘的花。

因为穆玖琛后来想过,她所知道的事情,也许,就是那朵花让她看到的。

可既然让她看到了,又为何不让她看仔细些,一知半解有所保留,难免不会包藏祸心。

若它给颜清欢看到的那些事都为真倒还好,并不会影响他与她之间的关系;但若有假,而他又因为相信颜清欢,错对付了一个忠臣……

今夜以前的穆玖琛,并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对她产生芥蒂。

但现在……

穆玖琛笑了笑,指腹摩挲着被手臂压着的那叠纸的边缘,现在不一样了,李廷有问题,是他根据自己的判断,真正下出了结论。

以后,无论情况怎样,责任,都不在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