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刻钟过去,穆玖琛从温泉池里面走出来,在屏风后换上了一身白衣。

明日,他也要去镇国寺祭拜先皇,以重要大臣的身份。

他换好白衣之后,随意地擦拭了几下湿发,然后去了书房。

院内的青翼,看了眼不知何时守在寝房外微微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瑞香,无声叹了口气,跟上了穆玖琛,在书房里点上了灯。

在盛源街京师守卫军卫所的时候,穆玖琛得知林宇澈和颜清欢大概率在艳色坊之后,并未让瑞香一同去艳色坊找人,而是将她遣回了穆王府。

青翼原本倒是跟着的。

只是后来,他们被蒙面人拦住了去路,将蒙面人尽数斩杀后,青翼带了几个人等在那里,等被打斗惊动了京师守卫军。

然后传达穆玖琛的命令,让他们将蒙面人的尸体送到京兆府去,给京兆尹一个“惊喜”。

所以青翼与瑞香,到现在都不知道颜清欢是怎么出的事,但不管她是怎么出的事,瑞香都失职了。

穆玖琛还未曾说过要责罚她,她心里那关就先过不了了。

书房内,青翼觉得自家主子有些奇怪,看似在想事情,可眼神明显没有聚焦,时不时看自己的右手一眼。

穆玖琛:总有种,它还是红色的错觉。

在诡异的寂静中,书房门被敲响了,墨怀逍走了进来。

“今日之事,多谢定安王,日后,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定当不遗余力!”

墨怀逍是真的感激穆玖琛,还有颜清欢,他们,一个救了莹儿,一个解决了他不知如何安顿莹儿的困局。

甚至,为了莹儿,他们还将颜小姐住的落云阁让了出来。

“不知,颜小姐如何了?”

这个问题,墨怀逍在落云阁院内问过给苏琇莹开药的府医祁豫,但祁豫未曾多言。

当过军医的他,嘴巴紧得很,而墨怀逍又不是一个喜好以权压人的人,见他不言,便也不再多问。

只是,他到底放心不下。

听见墨怀逍的声音,穆玖琛右手握了拳,有些涣散的眼神一下子恢复清明,他淡淡地道:“不知。”

“不知?”墨怀逍结结实实地呆住了。

穆玖琛没抬眼,颔了下首:“嗯,不知。”

“这……”墨怀逍眨了下眼,有些语滞,嗫嚅着嘴唇,不知道说些什么。

穆玖琛抬眸瞥了他一眼:“就是不知。”

颜清欢昏迷得有些古怪,迟迟不醒,偏又呼吸均匀,就像睡着了。

穆玖琛安排了苏琇莹的住处之后,立马就抱着颜清欢到了祁豫的住处,祁豫替她把了脉,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得出的结论就是,等她醒了就没事了。

可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醒。

反正,之前是叫也没叫醒的。

穆玖琛原本因为这个,情绪还有些低迷,面色沉郁地将人抱进了月华苑,刚过了垂花门,他就在颜清欢身上闻到了血腥味。

还越来越浓。

他的心顿时一紧,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加快了步伐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担心自家小姐的秋澜跟不上他的速度,这才被青翼拎着了。

穆玖琛将颜清欢放在了床上,留下秋澜在房间里检查她的伤口在何处,他则走出了房间,去月华苑的小药房拿药。

折回来的路上,他稍稍冷静了一些,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袖摆竟然都染了血迹。

他捏着染血的袖摆,神色难看得厉害……

最终却是,虚惊一场。

小姑娘长大了,来了月信,她沉沉地昏着睡着,毫不知晓旁人的尴尬。

左右,她是不尴尬的。

书房里,再次从穆玖琛嘴里听到不知两个字,且隐隐感受到了对方的嫌弃,墨怀逍心沉了沉,随即告辞,神色有些黯然地离开了穆王府。

墨怀逍前脚离开,后脚,青朗一众人就带着林宇澈到了穆王府。

青朗与林宇澈进了书房,瞧见穆玖琛一身白衣,披散着头发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椅子的一边。

神色淡淡,清冷如仙。

两人不约而同地恍了下神。

穆玖琛忽然望了过来。

林宇澈觉得他是在看自己,眼波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一个心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忽又清了清嗓子,眼里含笑道:“穆大哥,言倾说,我今晚,住穆王府比较好,你看,能不能,给我留个地儿?”

相识多年,他翻墙上树上房顶,将穆王府摸得比自家国公府还熟,可就是从来没住过。

连饭也没吃一口。

但言倾说,他今晚,一定能住在这里。

林宇澈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他知道言倾不会骗自己,所以他很激动,盖过了心虚。

穆玖琛眸中划过一抹思量,而后勾了下唇,对青翼道:“让岩管家派人,将清水苑稍作收拾,请林少爷住进去。”

“清水苑?!”林宇澈瞪大了眼,没注意到穆玖琛对自己的称呼,但神色还是有些僵。

他张了张嘴,摆手道:“这怎么好意思,清水苑靠近祠堂,祠堂庄严肃穆,神圣不可侵犯,我一个混不吝的纨绔,恐惊扰了……”

“不惊扰。”林宇澈话还没说完就被穆玖琛幽幽地打断了。

林宇澈顿时觉得不妙,眼珠飞快地转来转去,祠堂这个地方,太具有黑暗色彩了。

许多家族都兴罚人跪祠堂,跪个几天几夜还不许吃饭!

他并非穆王府的人,穆大哥自然不能叫他跪祠堂,但住在祠堂附近……

林宇澈立刻肃了脸,挺直了腰,再双手合十弯腰道:“我错了穆大哥,我下次再也不带颜清欢去不该去的地方了,那地方,实在是没去头,简直就是在浪费银子浪费光阴!”

他还以为穆玖琛是因为他带颜清欢去了花楼而恼恨他,心里直呼庆幸,庆幸他穆大哥没瞧见颜清欢在艳色坊垂涎女色的那般模样。

说到带颜清欢去艳色坊,林宇澈其实也很委屈。

在户部府衙见到穆玖琛捏颜清欢下巴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快要放弃了带颜清欢去花楼学习的打算了。

是颜清欢非说,他答应过她,要带她进花楼长见识的,林宇澈本人记得是没有的,两人一番争执。

最后,他也搞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某个时刻说漏嘴了,就领着颜清欢去艳色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