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冷月如霜,盛源街某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停着一辆很是普通的马车。

车厢外驭位上坐着的车夫,面容普通,有些憨实,他将缰绳和马鞭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一边呵气搓手取暖,一边警惕地注意着周围。

那眼中不时划过的精光,显示出他并非一个普通的车夫。

车厢内,角落里点着一盏灯,灯光柔和偏黄,算不上有多明亮,但也不至于昏暗,足以照明被芦苇帘子遮得严实的车厢。

原本,这里面有两个人,墨怀逍和苏琇莹,但此刻,只有苏琇莹一人,还是被墨怀逍一手刀砍晕了的那种。

墨怀逍为什么要砍晕苏琇莹?

因为他的脖子被苏琇莹啃了一口,惊愕、害羞、不知所措地眨眨眼,然后他就动了手!

……

因着明日是先皇康宁皇的三周年忌日,现任皇帝康定皇墨怀言,要携妃嫔兄弟叔叔等人,去墨阳城外的镇国寺祭拜敬香。

是以,今日下了早朝,墨怀逍与墨怀羽得了康定皇的口令,带着几名官员提前去镇国寺打点了一番。

顺便,墨怀逍和墨怀羽还给各自的母妃,提前半个月去了镇国寺的季太妃和周太妃,添置了些衣物粮食和果蔬,再陪她们说了会儿话。

先皇驾崩后,他的妃嫔们,没犯事的,有儿子的就去儿子的王府里生活,没有儿子的,就安排在寿康宫中颐养天年。

至于封太后,只有死去元宁皇后,被追封成了太后。

等墨怀逍一行人离开镇国寺,或骑马或乘车回到城内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入宫的入宫,回府的回府。

墨怀逍既不入宫向康定皇禀明情况,亦不着急回府,因为心情有些不佳,便骑在马上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正想打道回府的时候,在不远处的车行,瞧见了两个脸熟的人。

苏琇莹的贴身丫鬟红莺,还有墨梓欣的侍女,她俩在车行雇佣了一辆马车和三位经验老道的车夫。

先前,在街道拐弯的地方,唐家的马车与墨梓欣的马车相撞,撞得也是巧,人伤了好些个,马车和马倒是好好的。

但车夫受了伤,也无人驾车,还得留下人看车,正好,跟在唐明月的马车之后、靠着两条腿死命追车的俩护卫,在事故发生不久后到了。

一人看车,一人双臂各揽一名车夫,跟着唐明月等人去了医馆。

而墨梓欣,身为公主,宫中自然是有侍卫的,但她出宫并未让其跟着。

原因有二。

其一,连山书院有规定,每位学子只能带一名丫鬟/小厮/护卫进书院,多带的,只能候在书院外,自行寻找地方待着。

其二,往常的时候,墨梓欣离开书院之后,走的是玄武街,从皇城北门进入皇城,再经过皇城的大街,抵达宫门,一路上巡逻的军卒不少,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所以,未免麻烦,她就没有带,谁知今日捎苏琇莹主仆一程,绕了路,还出了事故。

唐明月这个导致事故发生的人,对墨梓欣这个向来怯弱、一个月前开始绽放光芒的欣然公主,道歉的态度还算可以,该有的尊敬也有。

她出了护卫看马车揽车夫,随行的丫鬟又伤得不轻,买马车或是雇佣车夫的事,墨梓欣与苏琇莹也不好再让她出人。

如此,才有了红莺与墨梓欣的侍女出现在车行,被墨怀逍瞧见的一幕。

墨怀逍看见红莺和墨梓欣的侍女上了马车,微微挑了下眉,稍稍仰头一瞧,天色将晚。

他不太放心苏琇莹和墨梓欣,便按下心中的疑惑,不远不近地跟着红莺两人到了小医馆。

红莺入了小医馆,墨梓欣的侍女则是带着两名车夫去了之前马车相撞的地方。

不多时,墨梓欣和唐家的马车都被车夫驾驶到了小医馆前,墨梓欣的侍女也进了小医馆。

随后,脑袋用纱布包扎着的唐明月,一瘸一拐地从医馆门口走了出来,扶着她的丫鬟,同样一瘸一拐。

就这样了,唐明月嘴里还在囔囔个不停,面上是清晰可见的幸灾乐祸。

走在她后面的墨梓欣,还有更后面的红莺,神色都不见好,尤其是红莺,若仔细瞧,还能在她眼里瞧见慌张。

方才在小医馆里面的时候,红莺找一圈,这瞅瞅,那瞧瞧,怎么也没瞧见自家小姐。

慌张之下,她没控制住情绪,担心的话语也从嘴里冒了头,找墨梓欣与唐明月要自家小姐!

墨梓欣与唐明月这才惊觉苏琇莹不见了,前者的脸色立时变得严肃起来,而后者,愣了一瞬之后,不怀好意地惊呼出声。

“苏大小姐莫不是被贼人掳了去?难不成凭着美貌过于招摇,遭人惦记了?亦或者,看见哪个旧相识经过这里,跟着他走了,不要你这个丫鬟了?”

墨阳国民风开放,相比于北方的漠北国和西方的月苏国而言,女子的地位高了不少,某些针对于女子的陋习也在发展中被摒弃了。

大环境对女子的善意,前所未有的多。

但!

善意多,不代表恶意没有。

若是大家闺秀被贼人掳去,即便她是受害者,没有被轻薄,清白名声也会受到一定的损伤;倘若再惨一些,被人轻薄了,指不定就被人用口水唾沫淹死了!

可想而知,唐明月这一声惊呼,若传了出去,对苏琇莹的伤害会有多大。

虽然苏琇莹的名声本来就不大好。

但之前那些,终究是与性格和为人处世有关,名声差,也只是在部分人眼中,跳出了那个圈子,她的名声未必有那么不堪。

所以,红莺在听了唐明月的话之后,为了护住自家小姐的名声,情急之下,撒了个谎,佯装突然想起了一件被自己忘记的事。

“啊!我怎么忘了!我家小姐前些日子和闺阁好友约好了,今日自连山书院离去之后,要去指导她刺绣的……许是对方等得久了,差人接走了我家小姐。”

唐明月自是不信,冷哼着追问红莺,苏琇莹的闺阁好友究竟是哪家小姐,她派来的人,又为何不与人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