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盛源街,京师守卫军的卫所里,三个衣着普通、其貌不扬的男子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地伏倒在地。

他们的正前方,站立着一道修长且年轻的墨色身影,带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在他们眼里,这道墨色身影,比一旁动手折磨人的青衣男子还可怕,尽管他手中的长剑尚在滴血。

穆玖琛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有些嫌弃墨袍上沾染的血腥味,他侧了侧头,看向眸底压着兴奋之意的青朗,淡淡地道:“将你的剑擦拭干净,去艳色坊。”

地上那三名男子,是李廷培养的人,身手并不弱,也并非意志薄弱之人,死撑着一口气,听到穆玖琛这句话,放心地死了。

他们三人,今日一共有两个任务,一个是将林宇澈引到艳色坊去,但,他们准备的计划,一个都没用上,林宇澈自己主动去了艳色坊。

所以,他们就开始了第二个任务,掐点将林宇澈去了艳色坊并且会遭遇麻烦的事透露给穆玖琛的人。

但,离预计的时辰,还差一刻钟的时候,分散在不同地点的三人,依次被发现了,且还被擒了。

出手的人,是穆玖琛,拿下三个人,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没用到。

被擒之后,任务大于天的三人也没慌,他们不怕死,反正已经被擒了,等到了时辰,再不露痕迹地将林宇澈的踪迹透露出来,任务一样能完成。

可惜,一被带到卫所里,他们就开始遭受摧残。

青朗问话,他们答与不答,都要挨剑,答得是真是假,同样要挨剑。

而在他们说了林宇澈的事之后,他们挨得剑更多了……

听见穆玖琛说去艳色坊的时候,他们饱受折磨的身体与灵魂,终于得到了一丝慰藉,好歹任务是完成了。

青朗擦了剑,看着咽了气的几人,又看了看嘴上说要去艳色坊,腿却一动不动的穆玖琛。

“这几人,摆明了受人指使,想引主子去艳色坊,可这行动,这言语,未免也太……漏洞百出了!”

“背后的人,没打算隐藏他的意图,这几个人,从他们接受命令的时候,就已经算是死人了。”

穆玖琛说罢脸上划过一抹沉思,长睫垂落,掩住了眸中的情绪。

青朗点了点头,然后略显迟疑地道:“那……艳色坊,还去吗?”

穆玖琛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去。”

青朗得令,很快便将散落在卫所附近的人手集合起来,他也没单纯地以为穆玖琛只是为了林宇澈一人而去。

若林公子在艳色坊,那清欢小姐十有八九也在。

青朗极力想象了一下颜清欢逛花楼的场面,但很遗憾,他想象不出画面,毕竟他没去过花楼啊!

穆玖琛踏出卫所大门,走下台阶,回头望了眼牌匾上写着的字,浅浅地勾了下唇,在夜色中看不分明,但值守的军卒,却在他转身后,莫名抖了下。

京师守卫军在各处的卫所加起来有好几百个,以所建序号命名,盛源街这处,正好第一百一十八个卫所。

建好之后,挂的牌匾,上面刻着“一一八铺”几个字,恰好,它也是从盛源街街头数起,右边第一百一十八间“铺子”。

这一点,还真没多少人注意,就连对盛源街万分熟悉的纨绔们,也从来没注意到过,估计就只有负责管理这条街的人,还勉强记得这个巧合。

而颜清欢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她只是在确定了目的地为艳色坊之后,通过小浮版地图,随意在艳色坊周围选了个远近适宜的地点,借段尘之口告诉瑞香。

她心想着,若遇到了什么事,让林小公子在房顶上大喊一声,在那处的瑞香,指不定就能听到!

而穆玖琛,一知道一一八铺是京师守卫军的卫所,就已经清楚颜清欢不会来这里了,但他还是来了这里。

在周围寻了一段时间,几次路过艳色坊,他都没想过要进去看一眼。

她那张脸,太有欺骗性了,本就看起来乖乖巧巧,最近又表现得不错,读书练字刺绣,很少往外跑……他怎么也没想过她会有胆上花楼。

可听到林宇澈在艳色坊的时候,穆玖琛忽然就想起了十八那日,颜清欢询问齐云的话。

“你在纨绔里排名第几啊?”

“你会玩些什么?”

“赌坊花楼斗蛐蛐儿,你更擅长玩哪类?”

原来,又是早就有迹可循,那般兴致勃勃的模样,他竟然还忘记了。

穆玖琛望了望艳色坊所在的方向,一时间,不太明白,颜清欢去花楼,究竟是想找花娘还是……小倌!

为了尽早解决这个疑惑,他决定择近道,用轻功从房顶走。

只是,显然有人不想让他早到,毕竟,戏还未开场呢!

穆玖琛等人上了房顶之后,毫无意外地,被蒙面黑衣人阻了路。

……

艳色坊这边。

颜清欢爬完楼梯喘过气之后,摇着折扇跟在林宇澈身后走着,一边打量楼上的构造,一边向林宇澈吐槽。

“这花楼的楼梯,每一阶做这么高作甚,都快到我膝盖了,爬起来真是要命!”

“这感觉吧,下去的时候,走着也不太顺腿似的,该不会是为了防止这里面的女子逃跑而设下的第一道防线吧!”

林宇澈头也不回地就讽了她一句:“明明是自己腿短,还非要怪楼梯高!”

来自一米八的大高个儿的打击!

颜清欢撇了撇嘴,到底不能违心说出自己是大长腿的话,只能低声嘀咕了一句“我还能长”,随后就将目光落到走廊外微微飘荡的红色帘子上。

有的全部垂落,有的被束了起来。

颜清欢眨了眨眼,目光在房门上挂着精致小木牌的雅间与红色帘子之间徘徊,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点。

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雅间,对面的帘子是完全垂落下来的;而雅间门是虚虚掩着的,留了条手掌宽的缝,对面的帘子被束了起来。

林宇澈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慢,回头瞧了瞧,将颜清欢脑袋左右摇摆的小模样收进眼里,笑道:“朱帘垂落,证明那间雅间有人定下了;朱帘束着,则证明那间雅间还可定。”

这,是墨怀英告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