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大户的老爷听过王婆子的邪乎事,但并不识得她人,突然听见有人说他的鹦鹉,叫一排排小厮抡拳头将人吓走了,完全没放在心上。”

“当晚,他那七岁的小儿子,站在房间内,隔着十来寸的距离新奇地看着那鹦鹉,那温顺的鹦鹉却突然从牢固不已的金笼子里,跑了出来。”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它狠狠啄了那小儿子的喉咙几下,仆人阻拦抓住了它,它还用爪子扒拉着小儿子的上衣,继续啄,最后,活活将人啄死了。”

“咦……”

茶楼里有为人父为人母的男人妇女,听见这事,心里十分的不忍心,那可是七岁的小娃啊,本来有大好的人生,却叫一只鹦鹉毁了。

“是因为妻妾不和,有人使计暗害,破坏了金笼子,诱使鹦鹉发狂吗?”有茶客没忍住问出了心里的猜想。

八字胡男子摇头,答道:“那老爷只娶了他夫人一人,两人恩爱有加,根本没有妾室通房这些。而装鹦鹉的金笼子,那老爷使用之前,仔细检查过,挂在房间之后,亦检查过一次,并无损坏的痕迹,这才离开了小儿子一会儿。”

另有一名茶客,沉痛地发出感叹:“那王婆子不会是个乌鸦嘴吧,怎么总说别人不好的事,还说的这么准,当真是邪乎得很!”

“这第三件事,可就是好事了。”八字胡男子扔出一句话后,小眼睛一眯,瞬间只剩了一条缝,敛去眼底的复杂之色才又睁大眼,继续说下去。

“西街有家寡妇,寡妇有个儿子,常年缠绵病榻,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大夫都叫她可以为儿子准备后事了。”

“可两个月前,那王婆子偶然路过她家,渴了,敲门讨了杯水喝。”

“临走之际,王婆子对那寡妇说,接一杯清晨的露水,在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心诚意切地朝着东方跪拜一个时辰,然后将水喂给她儿子,她儿子的病必定能好,还能娶上一位贤惠能干的娘子,再生个大胖小子。”

“那寡妇一听,反正也没其他法子了,死马当作活马医,照做了。过了三日,她那儿子果真好了,大夫给他把脉,身体虽虚,却是真的无恙了。”

“同日,有个姑娘找上了她家,说,那寡妇的丈夫还在世时,在乡下给儿子定了一门娃娃亲,她就是那个娃娃亲的女方。”

“这不,那寡妇的儿子病好了就娶上了媳妇儿,一个多月过去了,那寡妇请来大夫,她的儿媳妇很快就被查出,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八字胡男子说完话,饮了好几口茶,脸上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神色。

“那王婆子可真神了,难怪叫半仙!”不少茶客都如此惊叹着。

他们的思绪跟着八字胡男子的话走着,显然已经忘记了,他曾说过的一句话。

……她之所以被人称了一段时间的半仙,是因为她最开始说的一些话,毫无根据,最后却都成了事实。

但也有记得这句话,和没听到过这句话的人,凭这句话勾起的好奇心或是直觉,在等着八字胡男子的后文,看看究竟有何转折。

楼上那两白一绀青的三个人,显然就在这些人里头。

大白宋律,本是为了让自己的精神,脱离四方桌尴尬的氛围,便将注意力放到别处去,一不小心听到了被雷劈的那事,便尖着耳朵听了,越听越入迷,还越来越觉得熟悉。

小白墨怀逍,是在那八字胡男子讲鹦鹉的时候,他才注意到,此前,他在悄然无声地安抚,要开不开的墨怀羽牌热水。

待他听了八字胡男子讲的鹦鹉和寡妇一事后,第一反应,想到了疑似给他算过命的颜清欢,他不由得看了穆玖琛一眼,对方立即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不知为何,穆玖琛心里感到很不安,此事真假尚且不论,但他想知道王婆子的结局。

楼下的声音还在继续传来。

“那王婆子,因为这三件事名声大噪,被人暗地里称作半仙,有人敬之,有人远之,亦有人请她开金嘴说道说道。”

“然而,她只说中了我方才讲述的这三件事,此后说的,每一件事,全都不准。”

“渐渐地,有人对她很不满,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这种不满,在发现她神神叨叨,隐有疯癫之象的时候,达到了最高点。”

宋律这时候,已经确定了,那人说的王婆子就是他知道的那位王姓妇人,想到那老人家的结局,心头一时难受起来。

他不着痕迹地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尊贵不凡的七王爷墨怀羽,眸底一片冷淡。

半仙之名,从不是她自己要求的,她却要因此担上一个极为荒唐的罪名,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她们发现,刚还见过的人,她转头就说好久不见;刚做过的事,她转头就忘;她将牛二认成了刘三,将老母鸡认成了鹰,将萝卜当成了白菜……还时常一个人说话,像是在和人交谈。”

“最后啊,那些人不知道存了什么心,请了大夫给她看病,这一看呐,发现她神志确实不大清楚。想到她那张嘴,曾经说中过的事,一票人合计,将她送去了京兆尹。”

将有病的人送官,这就令人很不解了,有人拧眉,呐呐道:“怎么将人送官了?”

“这我哪里清楚。”八字胡男子讥讽地笑了笑,“京兆尹的官爷知道了她的情况,觉得邪乎得很,将人送去了大理寺,大理寺收了人请来了太医,仔细给她瞧一瞧,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那太医翻遍医书,终于发现了一种叫做幻想症的病,那是一种疯病,患者会幻想一些事情,认为她脑中的事情是真实的,从而沉浸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世界中。”

“天呐!这不就是一有病的疯子!可她说的事,确实真的发生过的呀!这又如何解释呢?!”说话之人,既惊且恐。

同桌之人不赞同地盯了他一眼,旋即略带关怀地问那八字胡男子:“既是病,那可有的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