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看过去的时候,有个男子从那幅很大的画前,退到了边上,离她们正走着的廊道很近,看着像是被挤过来的。

可秋澜却在第四次望向戏台的时候,看见他的眼神落在了自家小姐身上。

一眨不眨,像是在意外,又像是探究,还带了些不可思议。

就在她想仔细分辨的时候,那人却似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朝她望了过来。

吓得她冷汗连连,赶紧装作打哈欠的样子闭了眼捂了脸,还僵着牙关对她家小姐感叹了一下:小姐,那幅画好大啊!

颜清欢见秋澜那像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轻柔温和地询问:“有多奇怪?”

“他的眼神,很复杂,意外、探究、不可思议……”

秋澜说着顿了顿,然后皱着圆脸不大确定地道:“他好像,好像,小姐你活着他很意外似的!”

这话说的,车厢另外两个人,心里都是重重一跳。

那人觉得她该死?!

颜清欢的小脸白了一瞬,眼神游移不定,大脑极速运转,思考着究竟是什么人,会这样看待她。

她落云阁以前的下人?

不对,能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戏台上的人,身份不低,怎么可能是下人。

穆大佬的桃花?

桃花是女的,那是……她们的家人?好像也不对。

不知名仇家?

都不对,不仅人不大对,情绪都不对。

因为她活着而感到很意外的……

颜清欢眼神蓦地一亮,她知道了,是劫走原身的蒙面人!

十一月十日的晚上,原身落到蒙面人手里的时候,已经死了。

虽然,与书里的剧情相比,提前了,她这个小透明本来是要在墨怀羽与苏琇莹大婚之后,才会被李廷的恶计炮灰死的。

刚知道她穿过来的时间点的时候,她都做好要当好长一段时间的阿飘的准备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才刚看到原身,小白花系统就告诉她,对方已经小命呜呼了。

嗯……她就提前结束了阿飘生活。

那个时候,挟持原身的蒙面人正将她夹在腋下飞到了房顶。

尽管,原身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她却没有急着让小白花系统将她送进原身的身体,因为身体还没得到解脱。

于是,她便一直跟着原身的身体在飘。

快到城内的小林子之时,蒙面人本想掐死原身给穆玖琛找不痛快,却发现她早就没了呼吸,暗啐了声“晦气”,手一挥就将原身扔了。

幸好小白花系统设法托了一下那身体,不然她就会多挂点彩、受更多的罪了,指不定第二天就让人给抬着回沙城去了。

待她进入这具身体之后,小白花系统说她们的灵魂契合度是百分之百,还猜测,她与这个世界的颜清欢,隐约间似乎有点不好琢磨的关系。

那含糊的猜测,小白花系统自己都觉得微妙,颜清欢就更没有没有放在心上了……

所以,要论谁会对她活着而感到意外的,非那蒙面人莫属!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穆玖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颜清欢的慌乱、惊疑、深思、恍然、兴奋,统统都被他收进了眼底。

慌乱、惊疑、深思,他尚且能理解。

她居然还恍然了,她是猜到了那人是谁?

可她为何会能猜到那人是谁?

那婢女的描述,就是一名身着灰色锦袍的中年男子而已。

更令人无法理解的是,猜出了人之后,她竟然是……兴奋?

这可真是奇怪了,若非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穆玖琛都要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神了。

不过……穿灰色锦袍的中年男子,在欣赏盛世山河图的那段时间内,出现在戏台上,不看画却看别人……

穆玖琛脑子里忽然划过一张面容,蓦然出声询问:“他右眼下方,可是有一块与他眼睛几乎一样大的黑色胎记?”

穆玖琛一出声,颜清欢和秋澜同时抖了下,接着,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朝他看了过去。

秋澜只堪堪抬了下眸,还未看到什么,便已飞快地垂下眼睑。

颜清欢倒是拢着眉心将人仔细看了一遍,他心里,像是也有人选?

揣着这个疑问,颜清欢也如他一般,眸光落在秋澜身上。

秋澜绞着手指头,惴惴不安地道:“回王爷的话,他右眼下方的确有一小块黑乎乎的东西。”

大约就是胎记吧!

随着秋澜的话落,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岩管家与青朗交谈的声音。

颜清欢与穆玖琛几乎是同时抬眸向对方看了过去,清亮与深邃的目光交锋,彼此心头一跳,隐隐有了点心照不宣的默契。

……

穆王府内。

颜清欢被穆玖琛捏着手腕,迈着略吃力却不致人狼狈的步子,跟在他高大如山的身躯后面,直直地奔向穆王府的小祠堂。

她的身后,是昏暗的黑夜,橙紫黄红的星星高悬于夜空,闪烁起舞,迷人不自知。

临到祠堂,穆玖琛终于放开了颜清欢的手,抬脚走进了祠堂。

又是祠堂,看来它很安全,看来,大佬对它爱得深沉。

颜清欢抖眉撇了下嘴,眸底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兴奋和激动。

啊……她要装神弄鬼了!

颜清欢凝了眼穆玖琛颀长的背影,用着葱白一般的手指,拢了拢系得很是稳当的深蓝色镶毛斗篷,然后提了提裙摆,战意勃勃地跨过祠堂门槛。

祠堂内,油灯昏黄,不甚明亮。

从房梁悬下的暗色帐子在那儿荡啊荡啊荡,垂落在地上的影儿也跟着晃啊晃啊晃。

仿佛在唱一曲无声的战前预备曲。

上回跪过的蒲团,寂寞冷淡不孤单地躺在那里,等着被人宠幸,等着看人掐架。

颜清欢漆黑的眼珠一转,将视线落在颜老爹的灵牌上,没忍住扯了下唇,然后端庄地笑了笑。

短短时日,她便进了两次穆王府的小祠堂,原身两三年可都未进一次,她是否该感到荣幸呢!

“吱呀!”

先在祠堂内站定的穆玖琛,大手一挥,祠堂的门随之关上,受惊的烛火害怕地抖了抖。

暗处的影卫,秉承着该失聪则该失聪,该眼瞎则眼瞎的原则,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