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杉又对宸太妃道:“那刺客的功夫寻常,却能藏身于王府,实在是令人奇怪。”
一旁的镇南王爷轻咳一声,示意玉杉不要再说。
玉杉心下明白,也就不继续说下去。
太妃却道:“你说得很是,王府这些奴婢,很该彻查了。”
玉杉微阖双目:很好,就这样罢,能让那些赴宴而来的闺阁小姐摆脱死亡的命运,已经很好了。至于这些奴婢,真不在她梁玉杉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更何况,这些奴婢之中,总是有人与刺客暗通款曲的。不将这些人查出,王府将永无宁日。
至于如何查,查得宽与严,那是璟王府的事,不是她贞佑郡主所能左右的。
宸太妃看玉杉面色不大好,道:“贞佑,你是不大舒服么?芸芝,你好生照顾郡主。”
玉杉道:“没有,贞佑只是有些累了,还有,贞佑的内力,早在南疆之时,被人废去,一直没有修习回来,不然的话,贞佑也不至于被跌一下,就昏倒了。”
太妃道:“为什么一直没有修习回来呢?”
玉杉笑道:“南疆人下了毒,不过,纳降之时,南疆之主将解药献与父王了。只是,父王一向担心贞佑会倚侍内力,变得张扬跋扈,所以,便没将解药赐给贞佑。”
宸太妃笑道:“竟是这个样子么?镇南王爷,哀家瞧贞佑这丫头很好,你看,能不能卖给哀家一个面子?把解药给她吧。”
梁文箴只得道:“是。只不知那解药一放四年,不知是否还能奏效。”
太妃道:“那也要试试看吧。贞佑,还有一件事,哀家一直不明白,你能告诉哀家么?”
玉杉道:“太妃娘娘请讲。”
太妃道:“你是怎么知道竹林之中有刺客的?”
玉杉道:“那时没有风,竹林中的竹叶却沙沙做响。那声音,与贞佑在自己家中时,竹林中有人通过的声音很像。”
宸太妃笑道:“这就是了。罢了,说了这会子话,哀家也累了,你们父女说些体己话。”
太妃带着一众丫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梁文箴看着玉杉,怒目圆睁。
玉杉笑道:“爹,你总是不信,那些内力不会害我,您应该相信,我不会是那倚仗手里一点功夫就欺辱旁人的。”
梁文箴道:“我怕的是你冒险。罢了,你既然把太妃都说动了。我也不说别的,那解药容易,与毒是同一种蘑菇,那蘑菇与你自己的舌尖血同服,便是解药。等回家之后,我便给你,至于放了这么久,还管不管用,那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玉杉微微一笑,这一向以来,她觉得自己的命很好。听天由命,绝不是坏事。
又在璟王府里休养了几日,玉杉带着太妃赠与的无数钗环衣料与一副上好的灭瘢膏回到了家中。
待玉杉回到凝绿轩后,几个姐妹众星捧月的一般围在身旁,生怕玉杉再出什么差池。
梁文箴亦命雪浪将一方小木匣送与玉杉,玉杉打开见是一朵干透了的蘑菇,便依法服用了。
随后,玉德、玉祥从场上下来,都颇有些得意之态,想来是文章做得极好。
这一年的中秋节,过得倒算是团圆,只是,有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再回不来也好,那个人,窃居了不属于自己的位置整整两年,最终,被她的女儿的无意间的做为,让她回到了应有的位置。
算起来,自己没有出手,可是,这个结局却是令自己那样的满意。
前世,南氏指使玉兕,引着自己迷恋上了南明礼,最终犯下大错,被逐出府。
这一世,南氏的女儿犯下了与自己前世一样的过错,最终令南氏只能以妾室的身份下葬。
算起来,自己什么也没做。唯一的一点拨动,也不过是将南氏本要借玉鹿之手投给自己的毒,又送回到南氏自己身上。
除此之外,自己什么也没有做。南氏即便是死在那九香断魂散上,也怨不得她梁玉杉。
唯一有那么一点令人心生愧疚的便是,那个时候,南氏有了身孕,稚子无辜。好在,如今的玉棋活泼可爱,玉仁也是温文有礼,那九香断魂散,应该没有留下什么不好的后果吧。
转眼到了九月初三,玉杉乘坐着马车在贞丽门下下了车,与无数的秀女走进皇宫。
回首宫门以外,天正蓝,云正淡,鸿雁南飞,犹记得上车时,一家人同自己殷殷告别,小妹玉棋,拽着自己的手指哭得催心折肺。
自己身前、身后的诸多女子,想来同自己的心境也是差不多的罢。
汇春园内,已经住下了无数的秀女。
这些秀女,胸前的压襟是一枚小小的牙牌。上书身份年龄。
玉杉的牙牌上写的就是“镇南王长女,年廿一。”牙牌上没有写她的郡主封号,也没有写她的闺名,甚至于相较于其他秀女来讲,她的牙牌上的字是最少的。毕竟,别人牌子上还要将父兄的名讳写上,而镇南王的名字不用。
来引路的宫婢,颇有些年纪,长着一张圆脸,眼睛细长,看到玉杉牙牌上的字,满脸堆笑地唤了声“郡主,老奴程氏,伺候着您。”这一笑,显得脸上的皱纹更多,眼睛更细长。
玉杉道:“我如今既是秀女,程姑姑便同待别的秀女一般,就是了。不必再唤什么郡主。”
程宫婢道:“梁姑娘说得是。”
很快,玉杉被带到住处,程宫婢道:“梁姑娘,这屋里现在还没别人住下,您看能将就么?”
玉杉只见屋内摆设简素,靠墙一溜大炕,足足能睡上五六个人,炕桌上一盏油灯,炕里头还有一溜架子,架上是些针线,旁边倒放了几本书,除却五经,也就是女德、女诫,再没别的。
玉杉道:“很好,多谢程姑姑了。”说着坐在了床上。
程宫婢奉承道:“自然是比不上郡主在家中时的样子了。”
玉杉连客套道:“哪里,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