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连江铃本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自己的母上大人一把按在了地上,虽然略有挣扎,不过很明显在家已经被训乖了,到底是一声没坑。时拂意在一边看两人,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两位天桥讨饭的,就差时子眉的手里再拿一个胡琴,然后带个墨镜,完全就可以拉一曲小白菜地里黄,她保证,她一定会投币的。

可不是。

江铃,是在游戏里想要要她性命的人!

目光一愣,时拂意抱着的手臂突然放下,一眨眼功夫就走到了江铃的面前,捏住她的下巴往上抬,小姑娘那双饱含屈辱的眼一下就落在了时拂意的眼中。

似乎是没想到时拂意会突然这样抬她的下巴,江铃那仇恨地目光立马变得慌乱起来。时拂意冷哼一声,刚准备开口,目光无疑见瞥见了厨房门口一闪而过的黑影,她突然转怒为笑,看着江铃,摸了摸她的半边脸颊:“怎么样,之前在游戏里挨的那一巴掌,还疼么?”

这话语里的温柔,是比江铃还要能滴出水来。

这样的时拂意,反而让江铃打了一个哆嗦。

“自然是不疼了,姐姐打的对,当时是我鬼迷心窍,但是姐姐,我真心知道错了……”

江铃垂下眼眸,也不敢把自己的下巴从时拂意手里挪开,只能那样要流眼泪,可偏偏下巴被这样抬着,她的眼泪怎么都下不来,她自己有些着急,余光看见时拂意的脸,后者脸上的表情顿时让她明白。

时拂意就是要让她憋着,落不下眼泪!

这不行!母亲告诉过她舅舅最看不得她哭,只有哭了这件事今天才有回转的余地。

听闻舅舅公司最近因为那场直播有了起色,广告代言都有了。要想回来,她今天这眼泪就必须要落下来!

于是故事的场景就变成了江铃死命地在那里挤眼泪,而一边的时拂意始终就虚虚抬着她的下巴。

时拂意当然知道江铃想要干什么,她当然不会给这个女人机会。眼泪怎么出来的,那就给她怎么回去好了。

一边的时子眉终于也是接收到了自己女儿求救的信号,道:“拂意啊,你这样抬着小玲的下巴姑姑没意见,就是你手这样酸不酸,要不要歇会儿?”

时子眉到底是老江湖了,讲话都不一样,时拂意抬眼笑过去:“没事,谢谢姑姑疼爱。只是我这不是在检查妹妹当初的那一巴掌是不是留下后遗症了么?”

检查有你这么检查的么?故意的,还装什么蒜?

时子眉心里暗骂,脸上却也只能赔笑。

这小丫头没想到如今竟然这么难办,从前明明跟她父亲是一样的软柿子。时子眉先前还不相信江铃跟她说的,时拂意变了。可今儿个一见,时子眉也发觉了。

眼前的小姑娘真的变了。

时子眉闭了嘴,那厨房门这个时候也被打开。时父从里面走出来,十分讶异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囡囡,你这是做什么?”

见到时父出来,时拂意笑一笑:“没干什么,就是给表妹检查检查。”

说着,她突然之间就抽了手。

紧跟着听见“咔嚓”一声,江林痛呼。

“咋了这是?”

江铃捂着自己的下巴,这会儿眼泪也终于下来了,不是自己挤出来的,是被疼出来的。

她下巴脱臼了!

“哎呀,这是下巴脱臼了,可真是太不幸了,姑姑赶紧送江铃去医院呐!”

时拂意一脸担忧,那一边时子海赶紧拿外套:“走走走,去医院,我开车送你们去!”

“啊!妈,唔特,你七嗲!”

好好的认错大会,时拂意这么已搅合就变成了急症室故事。时子海送时子眉和江铃去医院,着急忙慌的要下车跟过去,时拂意准时地捂住自己的头:“哎哟,爸,我头也有点晕,你等等我!”

时子海这要出去的姿势一下就变了,赶紧回来看时拂意:“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后遗症还没好?”

“不知道,之前医生让我在家好好休息来着,刚才车子开太快可能晕车了。算了,爸,你去吧,我一个人在车里歇会儿就好了。”

“这哪儿行?你妹妹那里你姑姑在呢,你跟我走,我们去复诊一下看看,别出了大问题!”

时子海一脸焦急,这会儿竟然难得强势,说着就拉时拂意出车。

时拂意脚刚刚要落地,没想到时父突然转过来,背对着她:“你头晕走不稳,来,爸爸背你。”

时拂意愣了愣,看着自己眼前时子海的背。

那脊背并算不上宽阔。藏蓝色的西装因为来的匆忙没穿好,这会儿已经被压出了褶皱来。皱巴巴的团在男人身上,显得狼狈,加上男人这会儿拱起的脊背,越发让人看着觉得褴褛。男人两侧的手此刻弓成爪状,时刻准备接着。周遭所有的声音和路人在这一瞬间都变成了黑白默片,时拂意的眼里一下就只剩下那团皱巴巴的,弯曲的藏蓝色拱包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在时子海回头催促的时候,小心地趴上男人的背,时子海背上她:“抓好了,爸爸这就带你去诊室!”

“恩。”时拂意小声地应了一声。

男人的背很崎岖,硌到了时拂意的骨头,可她没有吭声。趴在背上,那种触感就越发真实起来。

时拂意可以感觉到自己脸触碰到的这块藏蓝色的面料因为体温有一种奇异的柔软,带着厨房的油烟味,并不是很好闻。可她趴在这上面,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心之感。大概是因为,这是父亲的脊背吧。

也大概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更加清晰的感觉到一个男人的老去。

时子海今年已经四十有五了,都说男人老的慢,虽说其中不乏一些偏见,却又觉得有一些道理。

平日里时子海站着,时拂意是不怎么发觉的,只觉得这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直到此刻趴在他的背上,她才能感觉光阴的流失,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也终究没有逃过岁月的刑罚。

发尾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有了白发,宽阔的脊背也伛偻了,他的手臂没有之前有力,甚至连时拂意的脚一直在后面拖着帮忙都已经察觉不到了。

原来爸爸也会老的。

“医生,我女儿出了游戏以后一直觉得头晕,您快给看看,是什么原因。”

就这么连背带拖,时子海带着时拂意到了医院,时子海把她放在座位上,满头大汗顾不得擦,就抓着医生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