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洛长安痛苦地嘶喊着,雨下的更大了,仿佛是要将所有的罪恶都洗涤一般。

“夜澜行!夜澜行!我要杀了你!”洛长安的声音中带着绝望,哪怕是不眨眼,那眼泪也会顺着脸颊大颗大颗地落在地上。

聂烛暗叫一声不好。

他的笛声,应该是会让人想起最痛苦的事情,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洛长安她最痛苦的事情居然不是“改造”成为不死人这件事?

是什么事情,能够比改造成不死人还要痛苦呢?

聂烛无法想象,只是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既然洛长安现在的记忆不是“改造”的过程,他就没有办法复制那个过程成为一个不死人!

他咬了咬牙,看了一眼已经将他围起来的官兵,目光阴狠地看了一眼洛长安,最终还是用匕首将自己黑红色的鲜血祭出,那粘稠的血液像是什么糖浆一般,几只黑色的血鸦在他的上空盘旋,越来越多,像是一朵极大的乌云向众官兵压下来,官兵正在抵挡之际,数百只血鸦已经将聂烛衔起,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雨夜的上空。

“夜澜行,她被梦魇住,只能痛苦地死在梦里!”消失的聂烛,只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再去看夜澜行。

景驰终于带着暗卫赶了过来,他上前去探看夜澜行的伤势,却被夜澜行一把甩在地上。

“主子!”景驰叫了夜澜行一声。

夜澜行捂着头堪堪回神。

因为他戴了耳塞,那笛声对他的作用减小,但不是完全没有,他完全不知道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的那些根本不属于他的片段是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很慌。

那些事情本来就不是他做的不是吗?

他分明,他分明……没有做过不是吗?

“阿姐!”夜澜行见洛长安痛哭着,想也不想地上前去牵她,但是洛长安再一次甩开了他的手,看向他的眼神里全是绝望与恨意。

“殿下!”景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那双眼睛太无助了,他看了都觉得揪心。

“夜澜行,你该死了的!”洛长安诅咒的话脱口而出,就连景驰都觉得诧异,但是夜澜行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只有对洛长安的担忧。

“安安,过来。”夜澜行的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的担忧和无措,他皱着眉,执意要去牵她的手。

洛长安冷笑,一支长长的发簪向他刺过来,夜澜行不闪不避,那支发簪刺进了他的肩膀里,火红的衣裳被染成了黑红的颜色,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一直看着洛长安,眼中满是在乎。

“安安,我们回家好不好?”

雨声太大了,雷声更是一个接着一个,震耳欲聋,但是即使是这样,夜澜行的那句话还是那样清晰地传进了洛长安的耳朵里。

“可是,”洛长安看向夜澜行,泪眼朦胧,“我没有家了呀……”

曾经,那个鲜衣怒马的小公主,那个娇蛮任性的小祖宗,被所有人宠在手心里,只是后来,那个人的出现,将这一切全毁了。

她没有家了。

夜澜行的心抽痛。

他不知道他脑海里的那些记忆属于谁,只是那些记忆太疼痛了,对洛长安太过残忍,他下意识地将那些记忆归咎到“不知来源”的范畴内。

其实他知道的。

他知道,安安一直有心结,他知道,初见时,她眼中爆发的恨意是真的,他知道,她的憎恨与不甘,大抵都是同他有关系的。

只是,他没有想过,当那些不属于他的回忆,戴着那张属于他的脸出现在洛长安面前的时候,夜澜行只觉得慌张。

他并不想知道这些回忆是什么时候的,他也并不想知道洛长安曾经多少次想要杀他,他只知道,原来这么多年以来,原来从很早很早之前,她的脑海里就一直是这些沉重的画面。

所以,她到底是对那个他有多失望,才能想也不想地将自己大好的韶华葬送?

那一刻,夜澜行忽然知道了这么久以来,洛长安不肯接受他的原因。

因为太沉重了,因为她即使是原谅他,都花费了她毕生的勇气。

“安安,我们有家,”夜澜行声音温柔,似乎生怕吓到洛长安,“我们的家在帝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就是上次我生气了,将你拉进去的那间府邸。”

“你说你喜欢花,我在那里种满了花,若是你想看了,一年四季都可以去看。”

“安安,父皇和母后都很好,你的两个兄长也很好,顾……顾将军,正在等着迎亲。”

“安安,我们的家距离皇宫很近,你若是想要回去了,我便送你回去,我很乖的,不会欺负安安,还会任安安欺负。”

“安安,我会给你做莲花烙,会带你去吃各种点心,你若是喜欢吃什么,我都可以学了做来给你吃。”

“安安,我不会纳妾,虽然你当时说的时候我没有反驳,我只是担心你会有压力,但是我不会娶的,我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了。”

“安安,你当初救下我,花费了你全部的勇气,所以,我不会让你输的。”

“安安,你不需要向我走一步,这一百步,我向你走,若是你后退,我便追上去,总之,我奔向你。”

最后,夜澜行的眸子颤了颤,他的唇色有些苍白,因为淋了雨,身体总是无知觉地颤抖着,只是那双眼睛太温柔了,分明是杀戮的妖冶眸色,在他的脸上,却只看得到如水般的温柔。

“安安,你行行好,看看我吧。”

你就当是可怜我,看我一眼,赌我这一次好不好?

我愿意献上我的真心,哪怕你回头只是为了踩一脚也好。

我会让你赢,献上我所有的忠诚。

洛长安闻到了血腥味。

她稍稍回神,看向夜澜行的眼神中带了一丝疑惑。

“小……行?”

夜澜行笑了。

就像是最危险的罂粟,分明可以称王,却荡涤了所有的罪恶,奔她而来。

“嗯,我在。”

洛长安晃了神,眼前的男子笑得温柔,却怎么也和她记忆中的那个男人重合不起来。

那个男子也会笑,只是从来不会这样看着她,那眼中的温柔,像是将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在了其中,那个男子不会这样,不会这样将自己的偏爱表现出来。

他说,嗯,我在。

洛长安看到了夜澜行肩膀上还在流血的伤口,突然感觉到有些鼻酸。

她将头缓缓地抵在了夜澜行的胸前。

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洛长安稍稍安下心来。

“你好呆哦。”

都不知道躲的吗?

夜澜行笑,那只沾血比较少的手覆上了洛长安的头,像是在为她挡雨。

“嗯。”

所以,阿姐,一定要留在我身边,好好保护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