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灰蒙蒙的天气,什么都看不清。

夜澜行撑着一把伞,伞是洛长安给夜澜行的,米白色的伞面上是一只水墨的仙鹤,夜澜行撑着伞往前走,像是入世的仙人,带着万千荣光与清冷。

只是他另一只手上拿了一把剑,剑光冰冷,锋利的光芒映在夜澜行清凉的眸上,带着杀伐的气息,与那把伞映照出的仙人形成了浓烈的对比。

他不是仙,不是魔,他只是世间的夜澜行。

他的腰间挂着玉佩,修长的骨节握住伞柄的竹身,浑身散发着清冷矜贵的气息,让人看了不敢靠近。

夜澜行的身后是带着御林军的顾辞,顾辞一身骁龙凯,眼神中的寒光,居然比铠甲的寒冷更甚。

那一日,夜澜行和顾辞逼宫了。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未央宫的大殿,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大臣,各个面面相觑,眼中的恐慌和愤怒参杂,死死地盯着走向未央宫的那两个人。

那是拥有两个神都会妒忌的容貌的人。

夜澜行收了伞,交给身后的景驰,他抬步向前走,从容不迫,一举一动间都是从容与矜贵。

未央宫的龙位之上,洛瞿坐在皇位上,目光阴沉,看着向大殿中央走来的夜澜行,一言不发。

顾辞在夜澜行身后半步的位置,一言未发。

“顾辞!你这个背信弃义的乱臣贼子,居然和夜澜行厮混在一起!”一个老臣花白的胡子瞪大了眼睛骂道。

他曾经是多么尊重眼前的这两个人呐!

可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两个人会站在一起,逼宫皇帝!

顾辞轻笑,情绪中不辨喜怒,只是一个眼神扫过去,让在场不少大臣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都忘记了,眼前这个人,是战场上杀人无数的无双将军!

夜澜行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那些大臣,只是看着龙位上的洛瞿,明明站在比洛瞿低的位置,夜澜行看向洛瞿的眼神却带着睥睨。

洛瞿眉宇间带着凝重,当前大军压城,他虽然愤怒,但是却没有因此失了仪态,他看向夜澜行,目光中的威严是专属于天子的气场。

“夜爱卿,几日不见,你给朕送了份大礼啊。”

语气厚重有力,全然没有一丝的慌张和害怕。

夜澜行轻笑,语气中带着戏谑:“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报答朕的?”洛瞿声音冷厉。

“陛下,这龙位,世间几人不想要?”

夜澜行说话的时候,视线扫过未央宫周围,环视了一圈朝臣,朝臣们听了夜澜行的话,有几个心虚地低下了头,但是更多的是义愤填膺地看着两人,还有几个隐藏在朝臣里的人,目光狡黠,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未央宫来了很多人。

所有的朝臣,洛瞿,白媛,元清元平,唐文宇和顾玄林。

所有重要的人,都在这里。

包括沈临渊。

沈临渊整个人都是懵了的。

她是清楚地知道夜澜行为长瑾做过多少事情的,那样一个检察院御史,真的会谋反吗?

沈临渊不清楚,她来未央宫之前,沈之鹤已经给她下了命令,不管夜澜行和洛瞿之间最后谁胜谁败,都不要插手。

沈之鹤的想法沈临渊大概也清楚的,毕竟夜澜行的逼宫不管能不能成功,都对他们百利无一害。

他要的就是长瑾混乱甚至覆灭,所以今日这件事中,不管是夜澜行胜了还是洛瞿守住了,他们都是坐收渔翁之利。

沈之鹤在几天前就注意到了夜澜行的反常。

从前总是对洛瞿的毕恭毕敬的夜澜行,这几日在朝堂上总是对洛瞿出言不逊,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夜澜行的不敬。

不禁如此,夜澜行开始私结党羽,暗中操练兵马,居然和顾辞还有接触。

一个胸有沟壑,有能力又有权力的人,最想得到的是什么?

自然是皇位。

沈之鹤不相信夜澜行对洛长安的情感能深重到可以为她放弃皇位,在他看来,只要是有能力的人,皇位对其就是有绝对诱惑力的。

更何况是夜澜行这种本来就和皇室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从小寄人篱下,生活黑暗,他最想得到的,只有皇位,除此之外,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够带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夜澜行的“叛乱”,是在沈之鹤的意料之中的。

只是他倒没想到,夜澜行居然用短短的时间就将顾辞收入麾下,并且毫无征兆地发动了兵变。

不过夜澜行的这一举动,确实动到了长瑾的根基,即使洛瞿最后能够反败为胜,长瑾也绝对会受到极大的损失与创伤,到时候,他再集结人马杀回来,胜利就是属于云水国的!

沈之鹤将所有的可能都算到了,所以眼下正躲在暗处,看着事态的发展。

夜澜行拿起手中的剑,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目光瞬间冷冽下来:“今日,本座要登上皇位,顺者昌,逆者死!”

夜澜行的声音不轻不重地落在每个大臣的耳朵里,一时间,刚才还寂静的宫殿再次嘈杂起来。

“夜澜行和顾辞联手,我们若是不顺从不可能有救的!”也不知道是谁在人堆里喊了一声,夜澜行给青木使了个眼色,青木会意消失得没了踪影。

“我长瑾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你们究竟知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那个胡子花白的老臣再次开口,眼中全是愤怒。

他……他曾经见过长瑾的大好河山,虽然有些地方的制度不够完善,但是陛下真的用了很多精力让长瑾的百姓过好日子。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老头儿你糊涂!难道我们要陪着你的长瑾一起去死吗?”还是那个声音,这一次更加锐利,更加嘲讽地开口。

那位老臣揩了揩眼角的泪花,佝偻的身子沾在了洛瞿龙位的面前,面向群臣。

“老臣此生,自问无愧天地,陛下明理,不该受你们这些胆小怕死之辈的羞辱,今日,若是你们敢夺皇位,老臣宁愿以死谢国!”

那老臣驮着背,明明那么矮小的一个老者,那一刻却像是一个不朽的雕塑,岿然不动。

有一瞬间的寂静。

有大臣动了。

一个个地来到老臣面前,将老者挡在身后。

“臣等无能,愿以死谢国!”

那些大臣跪在洛瞿的龙位面前,低下头拜道。

自然也有没站在那里的,那些大臣冷着眼看着一群人,眼神闪过慌乱,但是却嘲讽道:“你们就是自寻死路!”

说来奇怪,平日里极力护着长瑾的两位丞相居然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顾玄林不说话可以理解,毕竟他的孙儿站在了夜澜行身边,但是唐文宇唐丞相居然也一言不发!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夜澜行轻笑一声,手上挽了个剑花,轻盈踏地而起,举着剑向洛瞿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