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阿姐其实一直不知道。

那一日,阿姐问顾辞:“若是国家和皇命相违,顾哥哥会选什么?”

顾辞声音沉稳有力:“如若真有那一日,属下会杀了陛下,再以死谢罪。”

他确实是这样回答的。

洛长安当时还赞叹顾辞的胆识与担当。

只是后来,待洛长安走后,夜澜行听到了顾辞的后半句:“但,若‘皇命’是殿下,属下愿意将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顾辞自知不是什么深明大义的善人,他只是分得清利害关系,也知道自己最看重的是什么。

只是这后半句话,阿姐还是永远都不要知道的好。

一连几日,街道上都是去往丽江方向的百姓,夜澜行让洛长安待在府里,不许她出门。

当日的黑衣刺客夜澜行抓回来了,拷问之后知道是陈蝶派来的人,洛长安有些惆怅,小行长得太好看,都把她当对手怎么办?

她也很迷茫啊……

陈蝶的心狠手辣洛长安见识过,所以现在并不是很惊讶,但是她好像忘记了夜澜行的性格,得知这件事之后,不过第二日就将人抓了过来,扔到了洛长安面前。

“洛长安!没想到你是如此心胸狭隘之人,这种小事都让夜澜行报复,你这个贱人!”陈蝶被青木绑了手脚,以一种十分不雅的姿势坐在地上,对着洛长安破口大骂。

洛长安还处在陈蝶就被这样送到她面前的震惊中没缓过来,听到陈蝶的叫骂,洛长安没有生气,反而呷了口茶,但是一旁的青木却冷冷地喝叱一声:“闭嘴!”

没有眼力劲儿吗?都这个时候了还敢惹怒殿下!

陈蝶迫于青木的气场,乖乖地闭了嘴。

“青……青木啊,小行就让你把人带来?他说什么了吗?”

青木回答道:“回殿下,主子说这个人你想怎么惩罚都可以,留一口气就好。”

洛长安刚想说些什么,青木思索一下再次开口:“断气了也没关系,主子说他会处理好。”

咦~血腥,她这么善良的小可爱,怎么可能会这么血腥嘛?

这话在洛长安听来就是闹着玩,但是传到陈蝶耳朵里可不一样了,她见过夜澜行那双看死人的目光,那真的不是在威胁,他真的会杀了自己……

她颤抖着睫毛,不停地眨着,但是却不肯向洛长安认输,她颤着声音骂道:“洛长安你个贱人!你敢动我吗?这里是日睦!我是父皇最疼爱的公主!若是我出了什么意外,父皇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陈蝶叫嚣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隐藏她心中的恐惧。

不知叫喊了多久,陈蝶终于止住了,洛长安全程冷冷地看着她,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

“青木,小行呢?”洛长安开口,却是对青木说的。

“主子有事处理,说一会儿就到。”

洛长安微微颔首。

她终于起身,一步步走向陈蝶。

“你说,你是你父皇最疼爱的公主?”洛长安的声音在陈蝶的头上响起,她听到了洛长安口中的戏谑。

像是被嘲讽了,陈蝶闻言便说道:“当然!父皇自然最疼爱我!父皇还曾为我建造过‘万里千秋’!洛长安,你不能动我,你不敢动我!”

陈蝶口中说的“万里千秋”,是陈凉诺在陈蝶生辰的时候,命一百多位能工巧匠打造的,秋千的两头拴在日睦最高的阁楼上,荡起来的时候,几乎可以将整个丽都的繁荣尽收眼底。

那个秋千,也成了陈蝶逢人便炫耀的资本,像是在昭示着陈凉诺对她的疼爱。

洛长安却笑了。

她看向陈蝶,深邃的黑眸与陈蝶对视:“那‘万里千秋’只是模仿了我的父皇为我打造的秋千索罢了。”

一句话,陈蝶刚刚养起来的骄傲无影无踪,她怔怔地看着洛长安,像是不明白洛长安话里的意思:“你说什么?”

“我说,那‘万里千秋’是仿来的。”夜澜行丹唇轻启。

大概是洛长安十四五岁的时候,只是妄言了一句想要一个大大的秋千,洛瞿却入了心,在她生辰之际,送给她一个无与伦比的秋千。

为了让这秋千荡得高,洛瞿还专门叫人建造了两座距离不远的阁楼,那两间阁楼至今都是长瑾乃至所有国家最高的建筑。

秋千的两个端点就在这两个阁楼的最高处。

当时带着洛长安来到秋千面前的时候,洛长安都惊呆了。

“安安,给这秋千取个名字吧。”洛瞿笑道。

“叫……‘盛世’吧!”洛长安也笑。

“‘盛世’好!‘盛世长安’啊!”

即使是若干年后,那“盛世”依旧是长瑾的一大奇观。

传闻长瑾的皇帝洛瞿,爱民如子,勤俭节约,从不好大喜功,但是每次她的小公主过生辰的时候,活像个暴虐无道的昏君。

长瑾的百姓都知道,这长安公主啊,是皇帝心中,最温柔的地方了。

之后,也有许多国家仿照着长瑾的秋千去建造,但是都从未被超越过。

毕竟,再不会有哪个国家为了做好一个秋千,又专门建了两座高耸入云的阁楼。

日睦也是其中之一。

陈蝶闻言,摇着头,大声吼道:“不可能!父皇是疼爱我的!”

“你父皇自然是疼爱你的,”洛长安不置可否,“毕竟他也为了你建造了一个秋千。”

“但是他对你的好,是要求回报的。”洛长安再次冷冷地开口。

陈蝶瞳孔微缩,愤恨地看向洛长安。

是的,陈凉诺对她的疼爱是有条件的。

每次对她的好,都会要求做出同等价值的回报,虽然总是说着爱她,但是又无时无刻不在利用她。

“那秋千,是仿的,”洛长安瞥了她一眼,“你父皇对你的爱,也是仿的。”

陈凉诺不会爱人,洛长安知道。

前世的陈凉诺死在了陈蝶手中,陈蝶控诉着陈凉诺的罪行,一桩一件,像是复仇一般。

这种带着利益和心思的亲情,终究不会长远,也没有陈蝶想得那么坚韧不拔。

“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陈蝶大喊着,眼眶都红了,双眼射出冷冽疯狂的光,“那你呢?你父皇难道对你的爱就是纯粹的?你终究是要被迫嫁给别人的,别痴心妄想了!”

她疯狂的叫嚣着,像是疯了一般。

其实洛长安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进行身体上的惩罚,心灵上的伤害比身体上来得要更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