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行疯了一般地寻人,杀了这么多的旭尧士兵,但是楚子砚并没有怪罪于他。

他突然感觉,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杀人嗜血,如同一个恶魔。

但是,因为阿姐,他统统可以克制,现在,阿姐却不见了。

他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越发寡言少语,冷漠疏离,像是一块谁都化不开的冰。

景驰知道,主子要死了。

若是当真找不到殿下,他丝毫不怀疑主子会把跟洛长安有关的一切统统毁掉,包括自己。

对于主子来说,他是因为殿下才存在的,才活过来的,没了殿下,主子似乎就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主子变得愈发冷冽。

即使是作为亲近之人的景驰,也会被他的冷意和杀气吓到,他现在,似乎将所有人都排除在外了。

楚天洋驾崩了。

临死前,楚天洋将皇位传给了楚子砚,楚子砚继位之后,秦故就成了太后,楚子砚以此为由,将秦故从冷宫里放了出来。

至于云晓,楚子砚再也没提过她,此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即使在史料上,也被抹了生平。

只是楚子砚借着刚刚即位,军心不稳为由,拒绝了众大臣的议亲。

“主子,这已经找了十几天了,若是殿下真的……”青木看着神色阴沉的夜澜行,知道他已经十几天没睡好了。

就好像是要将自己的全部精力统统用尽一般,现在的夜澜行,似乎只对鲜血的味道有反应。

景驰的话还没说完,夜澜行一只手掐住了景驰的脖子。

“主……”景驰痛苦地挣扎着,瞪大了眼睛看向夜澜行,但是夜澜行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景驰……失言,主子恕罪……”景驰费力地说出一句话,夜澜行这才将他丢在了地上。

现在的夜澜行,眸子分明是琥珀色,但是琥珀色的下面似乎还藏着更深的红,像是充了血一般,诡异又妖冶。

夜澜行做梦了。

梦里的他,找到了洛长安。

只是,是一具尸体,冰凉的,苍白的,毫无血色。

夜澜行猛地醒来。

他的手摸向自己的眼眶,却发现已经流出了眼泪。

“安安……”

“你在哪儿……”

“带我走吧……”

……

他驱逐了府上所有的丫鬟。

颂雅府像是笼罩了一片阴云,所有人都处于极度阴沉的氛围之下。

直到那一日,夜澜行整理好衣着,继续打算出府去余江。

还没跨出府门,就见青木急匆匆地跑向他。

“主子!属下可能知道殿下的下落了!”青木喘着粗气,急切地看向夜澜行。

多日不见光亮的眸子像是洒进了一束光,夜澜行抓着青木的肩膀,瞪大了眼睛问他:“快说!”

“日睦!殿下坠落之前,曾呢喃过‘日睦’!当时属下过于急切,忘了这个线索,今日才想起来!”

青木还没说完,一道黑影已经冲了出去。

“收拾东西,出发,去日睦国!”

……

此次吴简被派到日睦国边境,就是因为与长瑾的那次战役失利了,二皇子陈统将说有罪责都加在了他身上,吴家世代忠良,忠心耿耿,他没有反驳陈统的话,所以被震怒的皇帝发配到了蓟州。

美其名曰操练兵马,抵御外敌,实则就是想让他戍守边境,当个有名无实的将军罢了。

想到这里,吴简挽弓的力度又加了一些。

今日同将士们一同出来狩猎,本来就是为了让他们放松一下,所以即使现在士兵们都走散了,吴简也只是独自一人猎杀着野物。

日睦国四面环海,只有北方的一条极窄的山路联通他国。

日睦国最神秘也是最神圣的圣水,就在吴简看守的边境。

只是普通人是不可能寻得到的,这圣水在一处绝佳的山洞中,日睦的百姓将这个自然形成的山洞称为神仙居住过的地界,取名为“洞天”。

他甘愿来这里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想要借此机会调查圣水。

是的,吴简不信圣水。

神明什么的,不过是百姓们不敢违抗那些强大的外力而将其神化罢了,圣水也是如此。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人跟随,一个闪身进了“洞天”的山洞。

洞天内部确实是美轮美奂。

高低错落的晶石,五彩缤纷的矿产,加上反光,将整个洞穴照得如同仙境一般。

再往前走,景色又变了。

从之前五颜六色的模样变成了纯净的蓝光,光影中还夹杂着白色的细闪,看起来纯洁美丽。

正中央,就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清泉,世人称之为“圣水”。

吴简就是在那样的美景下见到洛长安的。

纯白色的衣衫,墨染的长发,背上殷红的鲜血与那清澈的湖水交织在一起,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少女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沾了水,像是落了眼泪,她被冲到了湖边,像是一只搁浅的人鱼。

她是在圣水中出现的。

传说,有漂亮的妖精守护着圣水,若是妖精看到了世人,会将他们的三魂六魄吃得干干净净。

一开始听到这种传说的时候,吴简只是觉得好笑,不过是骗小孩子的东西罢了,如今一见,他忽然觉得,若是她让他交出三魂六魄,他应该会甘之如饴。

那是一种超脱了世俗的美,就像是濒死前的那一瞬间,危险,致命,却也美不胜收。

她受伤了。

背上插进了一个银色的匕首。

他向圣水走去,走到她的面前。

月白的衣裙被浸透了水,隐隐约约透出里面的肉色,吴简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浑身僵硬起来。

背上的伤很严重,吴简皱了皱眉,看到了呀被泡得发皱的手指。

看来是被水浸泡了一些时间了。

来不及多想,吴简将少女打横抱了起来。

纯蓝的光打在两人身上,他仿若亵渎了神明的将军,金色的铠甲与月白的长裙,吴简只觉得脸颊发烫。

曾几何时,他拒绝了示好的女子,并说他这一辈子只会上阵杀敌,死在战场上,不会顾忌儿女情长,他的妹妹还曾说过他过于刚直,随后又叹了口气,感慨万分:“算了算了,兄长应该是不喜欢那姑娘的。”

“如何才算喜欢?”他问。

“嗯……”妹妹思索了许久,笑得张扬,“大抵见到她时,就有种想要丢盔弃甲的感觉吧~”

吴简皱眉:“丢盔弃甲乃战场大忌。”

妹妹无力地扶了扶脑袋。

“如此说来,我不可能爱上一个人的,”吴简正色道,“我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扔掉自己的铠甲和兵器。”

如今,看着眼前的少女,吴简突然明白了丢盔弃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