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城的蝗灾来得很急。

前世的时候,洛长安也赶上了那次蝗灾。

那次蝗灾真的是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灾害,以莫城为中心的周围不少城镇都因为这次蝗灾颗粒无收,百姓们纷纷向泽城方向逃荒,想要去旭尧的国都寻求庇佑。

但是无奈当时楚子砚和楚子轩正打得火热,所有的物资都用来拉拢豪门显贵,丝毫没有顾忌百姓们的死活。

那些有钱人得了物资,就会更加有钱,他们用一点点的口粮就能换来最多最廉价的劳动力,那个时候,贫富差距到了一种天壤之别的地步。

百姓怨声载道,叫苦不迭,但是为了那仅有的半斗甚至是几十粒口粮不得不为富人卖命。

夜澜行是绝对的政治家,也是一个慧眼识珠的商人。

他用在长瑾带来的物资无偿接济这群百姓,又给他们准备衣物和住处,那时的百姓,将夜澜行看作是神一般的人物。

后来,尘埃落定,楚子砚踏着众多人的肩膀登临帝位,但是很多百姓并没有多开心,甚至想要分裂出去跟随夜澜行。

所以,楚子砚和夜澜行定了协议。

夜澜行用区区的一点物资就得到了极大的好处,楚子砚心中怨恨至极,但是却束手无策。

这场战役最后的胜利者,居然是他国使者夜澜行。

当时的洛长安并不懂这么多的弯弯绕绕,但是当她看到夜澜行接济当时的百姓时,心中自然是欢喜的,她那时觉得,夜澜行虽然面冷,但好在心热,这样,她追逐他,一定也会有成功的一天吧!

如今再想想当初,觉得自己还是挺傻的。

夜澜行并没有追问她为什么提前存备下了这么多物资,洛长安也没回答,她心下盘算着,这些物资应该够撑些时日了。

皇宫里已经是焦头烂额了。

蝗灾传来之后,楚天洋就坐不住了,想着要把灾情控制住。

他现在已经老了,很多事情都交给楚子砚处理了。

楚子砚一直是他心目中继承人的人选,不管是他的身份还是他的治理能力,都是可以胜任的,但是自从他上次出使长瑾与长安公主联姻未果之后,楚天洋便对他有了些不满。

他这辈子只有两个儿子,楚子砚是长子,还有一个身体一直不是很好的二皇子楚子轩。

说实话,楚天洋是比较忌惮楚子轩的。

他这个儿子阴晴不定,暴躁易怒,本来就不适合做皇帝,但是渐渐的,楚子轩居然展现出他杀伐果断的一面,这是成为帝王最应该具有的品性。

而且,自从楚子砚联姻失败之后,楚天洋居然慢慢发现朝堂之中居然有不少支持楚子轩的大臣。

虽然说他内心里更偏向楚子砚一点,但是他也不介意用一些方法来让两者之间分个胜负。

楚天洋将蝗灾的消息告诉了楚子砚和楚子轩,大致的意思就是让他们去想办法解决这场蝗灾,最重要的是,他说这一次的结果会对你们的身份有所影响。

这话说得明白,皇帝楚天洋是打算拿这个难题来考验两个人的应对措施。

这件事让洛长安知道后,洛长安震惊得好久没有开口。

她从小生活的环境教导她,水可载舟,亦能覆舟,洛瞿从小也没有给她灌输什么高人一等的理念,所以在洛长安的心目中,她之所以被万人敬仰,是因为她要与之付出相应的能力去保护自己的臣民。

换言之,长瑾的皇室是因为将百姓护在了身后,才会得到百姓们的敬仰。

因为这种观念,洛长安实在是不理解楚天洋这个举动的意思。

难道他要用莫城那么多百姓的性命来验证谁更能胜任一国之君吗?

“楚天洋是疯了吗?”洛长安皱着眉。

冬日刚过不久,冷得很,也兰心给洛长安披了衣裳,听洛长安在那里打抱不平。

作为上位者,他很理解楚天洋的举动,甚至会觉得他这样做起来无可厚非,但是,阿姐不是那样的人。

她会为了长瑾,为了百姓拼了性命,在她的心目中,百姓是被她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所以夜澜行更能理解洛长安的不理解。

因为于她而言,她要的是国泰民安。

莫城的逃荒的百姓到了泽城。

楚子轩将他们拦在了城门外,不让他们进城,楚子砚虽然觉得这种方法比较极端,但是现如今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皇室放了一部分的粮。

但是对于那些逃荒的百姓来说就是杯水车薪罢了。

两兄弟为了争夺谁处理得更好这件事,也就再也没向皇帝要过粮食。

因为他们觉得,可以凭借镇压或者武力手段,让那些百姓安静下来。

只要等待蝗灾过去,他们就会回去的。

两个人都是这样想。

洛长安那日出城门,被禁卫军拦了下来。

如今城门外面就是一群如狼似虎的百姓,现在出去就等于找死!

洛长安冷了声音:“让开。”

正巧这时,楚子砚来到了洛长安面前。

他来这里看一下灾民情况,没想到居然遇到了洛长安,问了守卫才知道,她想要出城。

“公主殿下还是请回吧,现在外面的情况不容乐观,不是公主殿下过家家的地方。”楚子砚的心情并不好。

楚子轩为了让灾民尽快散去,居然开始威胁灾民,甚至已经开始行动准备抓一些灾民直接清理了。

楚子砚的素养告诉他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楚子轩这种做法确实是消除灾民最快的方式。

“我要出去。”洛长安淡淡地开口。

楚子砚沉了沉声:“公主殿下不要任性妄为,你现在身在旭尧,我们就有权利保证你的人身安全!来人——”

楚子砚一声令下,身边的几个侍卫就走上前来,打算将洛长安带下去。

“大皇子可知,你的这些做法,只会把这些灾民越推越远!”洛长安的声音不大,但是吐字清晰,完全没有被眼前的场面吓住。

楚子砚皱眉。

他何尝不知?

但是能有什么办法?

自古夺位之战都是鲜血淋漓,他一定要拿下这场战争的胜利!

“你们的士兵带的都是什么?”洛长安又开口,楚子砚有些反应不过来。

洛长安眯着眼:“刀、剑甚至弓弩,你们就是用这些东西来救人的?”

楚子砚的怒气飙升:“不用这些,如何压制这些灾民?”

“楚天洋是让你帮助这些灾民,不是压制!”洛长安吼出了声。

许久。

“大皇子可知,在长瑾,士兵赈灾,除了护送的队伍,所有士兵都不能佩戴兵器。大皇子可知为何?”

楚子砚眸光闪了闪。

他听说过。

长瑾的士兵也会遇到赈灾的情况,但是在长瑾的赈灾官兵却是从来不佩戴武器,他们带的,只是赈灾的物资。

当时楚子砚了解到这些的时候还曾嗤之以鼻,这样不安全的赈灾方式,难道不怕灾民谋反,他们没有兵器,怎么能压制他们呢?

可笑。

“因为没必要。”洛长安给出了答案。

因为长瑾的百姓,即使是受到了灾难,也会无条件地相信着长瑾的统治者。

所以,即使是遇到灾情,士兵们也是将百姓护在身后,他们的兵器,朝向的从来都不是那些手无寸铁的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