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安回头,看到了那个书生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夜澜行。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傻眼了。

“这……这位是夜澜行夜御史?”

“真的假的?”

“不会有错的,我曾去帝城在祖父府上见过他!”那书生的语气渐渐肯定起来。

“你是姜家的?”夜澜行问道。

姜寸晖整了整衣衫,拱手行礼:“在下姜寸晖,帝城姜家姜段是在下祖父。在下去祖父家拜谒时有幸目睹大人尊荣。”

夜澜行点了点头,这也就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在场所有人齐齐跪地,向夜澜行行礼。

“起来吧,今日就是出来游玩,诸位尽兴便好。”

“夜大人文采斐然,空前绝后啊!”有人开始恭维。

“是啊是啊,夜大人真乃天纵奇才啊!”

……

这样的话,洛长安在宫里就经常听到,好像不管在哪,夜澜行总是万众瞩目的。

这诗会结束了,洛长安本来没打算参加他们后面的晚宴的,但是如今夜澜行的身份被发现了,不去都不行,想着正好可以蹭一顿,洛长安的心情倒也不错。

过去之后洛长安才知道,原来陈律也去了!

眼下他已经知道夜澜行的真实身份了,就算有再多不爽,他也只能毕恭毕敬地向夜澜行行礼,洛长安想到这里就觉得解气!

在场的文客都有意无意地恭维着夜澜行,话题不知不觉就说到了今日诗会上,夜澜行脱口而出的三句诗。

恭维总是要有比较的,很不幸,陈律被选中了。

众人都拿陈律的诗句和夜澜行作比较,衬托夜澜行的意境和风骨,那姿态,仿佛要把夜澜行夸成天下第一人一般。

酒过三巡,陈律应该是来了气,向夜澜行行了礼,却是质问道:“夜大人曾在《杂记》中提过‘君子不戚戚于儿女情长’,今日第三轮的诗句,夜大人是怎么想到的?”

《杂记》是夜澜行平日里说的一些道理,有狂热的官员将这些日常的话语记录下来,装订成册,取名《杂记》。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陈律这是在找茬,纷纷打圆场,陈律应该是被驳了面子,抓着这件事不依不饶,洛长安看不下去了。

反正没有人知道她是公主,她为小行出个头也不会被冠上“有失体统”的帽子。

“那《杂记》本就是外人编撰,不知道印了几版了,有改动也可以理解吧?”洛长安自认为自己的语气还是比较温和的。

但是陈律估计是喝醉了,不敢对夜澜行发泄,还不敢骂一个奴才吗?

今日的诗会他准备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提前拿到了考题,三轮的意象他推敲了这么久的三句诗,居然就这么被碾压了。

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他的一些错处,他怎么可能放过?

反正他想的是夜澜行在朝为官,肯定不敢因为这点小事降罪于他,要不然的话别人肯定会说他小人之心,公报私仇。

他想得很完美,却没想到这个碍事的奴才一直护着他。

“区区一个狗奴才,哪里轮得到你在这乱叫?”

这话说得难听,众人也是一愣,他们印象中的陈律陈公子,谁提起来不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

如今居然说出这样粗鄙的话!

“怎么?长瑾养你是为了让你站在你的家世上趾高气昂地说这种话的?”洛长安冷着脸质问。

陈律也像是反应过来,意识到刚才话语的不妥,他没有道歉的意思,转移了话题:“有没有说过这句话一问便知,还请夜大人回答在下问题!”

洛长安转身气冲冲地问夜澜行:“小行,你说!你提过这句话吗?”

其实问完这句话洛长安就后悔了,夜澜行这样无欲无求的人,说出“不在乎儿女情长”这种话好像也无可厚非。

夜澜行却是看向洛长安,温和地笑道:“没有,我没说过。”

“你、你胡说!一派胡言!”陈律怎么也没想到夜澜行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谎。

他肯定说过那句话!因为这句话他还特地考证了一番,他敢保证,“君子不戚戚于儿女情长”这句话,一定出自夜澜行之口!

他一直以为夜澜行这种正人君子,就算为了博得颜面,也一定会实话实说,没想到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下说谎话不打草稿!

“大人您说过‘君子言而有信’,如今您又为何言行不一?”陈律义正言辞。

夜澜行却是不紧不慢,嘴角居然还挂着张扬的笑。

“我非君子,”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夜澜行一双好看的眼睛就看向了洛长安,目光如水,他周身因为陈律而掀起的戾气也被压了下去,他笑,眼中的洛长安美好得不像话。

“一介凡人罢了。”

有些事,自见她开始,他才开始想;有些事,也是自她开始,他再也没想过。

他不是君子,他只是会怒会笑,会悲会喜的一介凡人罢了。

她的眉头啊,连着他的心脏。

不知为何,洛长安看着夜澜行的眼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话题到这也就收了尾,毕竟没有人敢驳夜大人的颜面,这话夜大人说没提过,那就是没提过,提过也没提过。

夜澜行带着洛长安离开的时候,洛长安还感觉很迷茫。

看陈律那模样,怎么感觉说谎的是小行呢?

“小、小行,那句话到底是不是你说的啊?”洛长安没底气地问道。

夜澜行牵着洛长安的手,两人一身墨色衣裙,单单从身后看,宛如一对璧人。

“阿姐觉得我没说过,那我就是没说过。”夜澜行的回答模棱两可。

洛长安估计也意识到夜澜行在撒谎替她圆场子了,没好意思再问下去,看着夜澜行手里的两坛酒,心情还是很好的。

决定了!小行帮她圆场,她就勉为其难地送小行一坛吧!

是夜。

洛长安提了一坛酒回来。

另一坛酒她十分慷慨地给了夜澜行。

她打开封口闻了一下——好香啊!

洛长安其实不会饮酒,前世饮酒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但是毕竟能得到这么珍贵的酒不容易,洛长安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