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城已经乱了套。

因为是边境的城镇,又才从敌人手里夺下来的城池,定州城是没有县官的,所以如今的定州城可谓是处于极度的恐慌和不安中。

不安不断扩大的后果就是,被感染的患者们集结在了洛长安楼下,要她的血。

“洛姑娘,你发发善心,我们就要一滴血!”

“洛姑娘,你真的忍心看着我们都送死吗?”

“你明明可以救我们,却要看着我们这么多人死在你面前,你不怕遭天谴吗?”

“大家不要怕!他们只是两个外乡人,我们冲进去,把她抓起来!”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人们像是收到驱使一般,开始往客站里面冲。

人太多了,洛长安要求过不可以伤人性命,夜澜行带的暗卫只能挡着,不敢轻易出手。

“你们又是什么人?这是我们定州的事,与你们无关!”为首的一个眼角带疤的男子吼道。

景驰带着暗卫抵挡着人群,面色冷漠。

人太多了,几乎大半个定州城的人都来了,乌压压的人,他们明明握着刀,却不能出手。

景驰突然感觉到了无力与愤怒,殿下三天费尽心力去想解救他们的方法,可是他们却时刻想着取殿下的血!

说什么“只是取一滴”,定州城人口加起来上上下下三万多的人口,若每人一滴血,殿下的血不被抽干才怪!

什么叫“忍心看着他们送死”?他们难道不知道殿下为了他们已经殚精竭虑了吗?

不救他们就会“遭天谴”,他们可知殿下这件事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但是她没有,她说,我救。

那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子啊!他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主子身边,因为见不得主子对殿下好,殿下却视而不见,他总是找殿下的麻烦。

但是殿下什么都不说,他比她小,没上过学,她就给他找了先生,教他习字念书。

一开始他看不下那些晦涩难懂的诗词,先生因为他的顽劣责罚了他好多次,最后都放弃了,殿下却没有。

“景驰很好,先生只是没看到而已。”

那是乖乖的殿下第一次顶撞先生,却是为了他。

后来,他开始学了,不管书本上的知识多么难懂,只要想起殿下虎着脸,反驳先生说“景驰很好”,他就觉得什么都不苦了。

他对殿下,心里是感激的,那样温柔的小殿下,本来应该无忧无虑地活在光里,她却将自己置身在了这样的环境中。

他们凭什么?凭什么把他们捧在手心里的殿下当做他们生存下去的祭品?

他们可知,即使是当今圣上,也是把殿下供在天上的:他们可知,朝中任谁都知的不合的左右丞相,见到殿下不开心也是紧赶着去哄;他们可知,杀伐果断的主子,只将殿下作为约束,这才有了如今的夜御史!

只是因为她说过会救他们,只是因为她是“外乡人”,所以他们就要求她付出,凭什么?

景驰看着人群中或悲苦或愤然的脸,面色不虞。

刀疤脸的男人显然是看到景驰不敢杀他们,刚刚才熄下去的火焰又涨了上来。

“你们没有得瘟疫,随便她如何都可以,但我们不行,我们要活下去!”刀疤脸男人的话像是一只催化剂,人们呼喊着,继续往客栈里面冲。

在也挡不住人群一波一波的冲击,景驰的手按在了剑柄上。

“诸位久等。”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所有的嘈杂一瞬间都匿了声。

众人抬头,便看到了二楼屋顶上的洛长安。

她的身边,是一个无论如何都不会被人忽略的男子,身材颀长,即使穿着的只是一身黑衣,却也仿佛有光华在两人身边流动。

夜澜行有些心疼地看向疲惫的洛长安。

昨晚他去找阿姐,说是得到了药方,洛长安拿去看,却说少了一味麝香。

夜澜行当时很疑惑,但是见洛长安信誓旦旦的模样,他并没有说什么。

草药要煎很久,洛长安怕误了时辰一直在那里守着,夜澜行说她来守,洛长安却要他去休息,说明日会是一场恶战。

草药是刚刚就才煎好的,洛长安算得上是一夜未眠了。

此时她却没有展露出一丝一毫的疲惫,她信心满满地看向楼下众人,声音掷地有声:“解药我已研制出来了。”

众人一听,面色一喜,却听那个刀疤脸的男人开口道:“你说是解药就是解药?那我还说是毒药呢!你如何证明这药没有毒?”

洛长安眼神示意,有手下就把一碗药端了上来。

洛长安二话不说,端起药就喝了下去。

“阿姐!”夜澜行喊道,他不知道阿姐为了证明药里没有毒竟然会亲自试药!

那药他闻过,只是闻一下都觉得苦,阿姐怕苦啊,从前只是有些苦味的药她都皱着眉头不喝,任他怎么哄都不肯喝。

但是如今,她却将那一碗药一饮而尽,他虽然知道这药中没有毒性,但是这苦味却浓得很。

看洛长安一碗汤药见了底,夜澜行摸遍全身也没有找到糖果果脯之类的甜食。

他看了一眼那个刀疤脸的男人,眼神示意了一下景驰,景驰会意,点了点头重新隐入人群。

洛长安将空碗给众人看:“这下相信了?”

刀疤脸冷哼:“你这只能证明你的汤药没有毒,如何证明它可以治疗我们的瘟疫?”

洛长安眸子沉静得不像话,从前,夜澜行面前的洛长安只是吊儿郎当的,一点痛都想让夜澜行知道,让夜澜行安慰她,但是夜澜行知道,他的阿姐啊,在大是大非面前,冷静沉稳得不像话。

仿佛,经历过生死一般。

他欣赏阿姐光芒万丈掌控全局的姿态,但是他不忍心。

他的安安,就应该被他挡在身后啊,为什么要去承受这么多?那是他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啊。

“你若是不信,就亲自来试一试,若是这汤药没有用,我洛长安就以血献祭,绝无半点怨言。”

“此话当真?”刀疤脸完全是想挡住洛长安的后路。

洛长安沉着眸子看他,眼中带着打量的目光:“当真。”

“好!这可是你说的!今日,我便替全城的父老乡亲试药,若是不幸死在了这两个外乡人手里,诸位乡亲千万不要放过他们!”刀疤脸慷慨陈词,好像处处为定州的人民着想,人们也是一脸感激地看着他。

洛长安让手下端了一碗汤药给他送去,刀疤脸看了看汤药,又看了一眼势在必得的洛长安,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一碗汤药下去,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因为前世有印象,洛长安告诉人们这副药半个时辰内就可以看到药效。

洛长安点了一支香,一支香燃尽,正好半个时辰。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刀疤脸男人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