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夜澜行转身看到了愣在原地的洛长安,对她温柔地笑。

“见过殿下。”墨情躬了躬身,紧接着,受邀来的诸位男子也向洛长安行礼。

洛长安忽然有些恍神,她觉得她感觉到了历史上那些养面首的公主的快乐。

她晃了晃脑袋,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打消,夜澜行见她失神,眸色一黯,眨眼又恢复了清明。

他来到洛长安面前,嘴角噙着笑,只是眼眸死死地盯着她,像是盯上猎物的毒蛇,神秘又危险。

“小、小行,你怎么来了?”洛长安有些慌张,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

“来替阿姐把把关。”夜澜行笑答,只是洛长安莫名听出了警告的意味。

为什么觉得小行很可怕?错觉!一定是错觉!

“那师……墨公子怎么也来了?”洛长安目光转向墨情,满脸疑惑。

墨情容貌俊朗,洛长安忽地想起,前世她遇到墨情时,他好像就已经是这副样貌了。时光流转,他的容貌仿若从未被岁月侵染。

“听说今日有场辩议会,在下有些兴趣,想看一下众才子的风采。”墨情恭敬回答,洛长安很信任墨情,不疑有他。

确实,今日洛瞿为了替洛长安挑选好男儿,准备在这赏花宴上摆一个曲水流觞,来一场辩议会。

辩议会在巳时举行,在此之前,洛长安不得不与上前来搭讪的男子周旋。

“久闻公主容貌秀美,倾国倾城,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周家公子赞美道。

洛长安刚想回敬他几句,只听一个沉稳的男声传来:“我竟不知周公子是贪图美貌之人?”

语气中带着不能忽视的嘲讽之意,周家那位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刚想转身回怼,却看清了说话者的身份。

“哈哈……夜御史教训的是,下官自省……”周公子干笑着闭了嘴。

“听闻公主殿下博览群书,文采斐然,实乃吾辈楷模啊!”又有一家公子称赞。

“赵公子的意思是,若公主殿下目不识丁,就该被天下人唾弃?”

“不敢不敢,在下绝无此意……”赵公子也慌张地噤了声。

一旁的萧以年看得清楚:这莫不是……醋坛子翻了?

他嘴角勾笑,对洛长安道:“公主殿下温柔聪慧,卿本佳人!”

这话你反驳不了了吧?萧以年挑衅似的看了夜澜行一眼,得意洋洋。

谁知,夜澜行来了一句:“好面誉人者,亦好背而毁之。”

萧以年保持得完美的微笑逐渐龟裂。

不知为什么,洛长安觉得今天的夜澜行心情很不好,不仅说话句句带刺,就连气场也冷得吓人。

可能也是因为夜澜行在场的缘故,即使不少男子想要上前搭话,都被他一个眼神怯了场,洛长安竟然没有被什么男子打扰,她倒也乐得清闲。

赏花宴的前半程就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氛围中结束了,接下来,就是辩议会了。

众人来到一间亭子,下人已经准备好了物什,待洛长安及众人就坐,曲水流觞宴就算是开始了。

曲水流觞是文雅公子们喜欢的一种宴席,文人墨客喜欢用这种方式来吟诗唱酬。其做法是,众人坐在河渠两旁,由上游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到了谁身边就由谁取杯饮酒,说出自己的观点。

众人坐罢,洛长安觉得有趣,也坐在了席间,夜澜行见状,坐在了洛长安身边,墨情坐在一旁,充当观者。

辩题出来了,雪白的宣纸上赫然写着洛瞿题的两个大字:是非。

这两个字很模糊,全然没有其他的提示,众人也是一头雾水。

素儿已经在上游放上了酒杯,酒杯流过一个有一个的人,众人犹犹豫豫,都不敢去拿。

到了萧以年跟前,他从容地拿起了酒杯,将杯中金波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他笑道:“承蒙诸位谦让,萧某在此抛砖引玉。”

洛长安来了兴致,认真地看着,夜澜行往前倾了身,挡住了她大半视线。

“小行小行,你挡住我了。”洛长安小声地跟一旁的夜澜行道。

夜澜行动作不变,只是笑着看她:“他又不好看,阿姐何必看他?”

夜澜行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了萧以年耳朵里,萧以年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却是咬牙切齿。

洛长安有些生气地虎着脸:“不看他看谁?”

洛长安原本的意思是,萧以年发言,就应该看他,但谁知夜澜行竟然神色不改:“阿姐看我,我好看。”

“……”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洛长安很想反驳他,但是……他说得倒也是事实……

不想再纠结这件事,洛长安仔细听着萧以年的观点。

萧以年还好没有失了气度,还是笑着阐述着:“萧某以为,是非即黑白,古往今来,成大事者黑白分明,辨得了是非对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天下事也该泾渭分明才是。”

萧以年的解释为这个辩题寻找到了一个突破点,赢得一阵夸赞。

郭觅书接到了下一杯酒,他站起身来,先是向洛长安和夜澜行行了个礼,又向在座诸位拱拱手:“郭某认为,天下理无常是,事无常非,萧公子的观点,浅薄了些。”

萧以年皱了皱眉,随即报以谦逊的微笑。

下一杯酒到了那个周公子手上:“小生认为,是非对错应该遵循天下人认知的观念,比如说知恩图报是‘是’,是对的;蓄意谋害他人,这就是‘非’,是错的,大是大非面前,一定要坚守自己的信仰!”

“在下同意周公子的观点,一些小事上可能会是非不分,但是大是大非上面,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论什么原因,蓄意谋害就是错误的。”

“下官更赞同萧公子的观点,难道只有大是大非面前才有对错之分?我们身旁的小事上就没有吗?下官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应该分个对错。”

“对啊,在下也觉得……”

“……”

一群人就“是非”是否应该着眼于小事上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萧以年为首的众人略占上风。

“呵……”一阵轻笑传来,众人循声望去,那杯酒已经到了洛长安手上。

因着洛瞿和夜澜行的看护,洛长安今世还没有喝过酒,但是如今酒杯拿在她手上,她轻轻地晃着手中金黄色的液体,微微勾唇,众人的心就乱了。

太美了,像是惹人犯罪的妖精,即便是她衣冠楚楚地端坐在那里,也有着莫名的吸引力,让人不自觉地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公主殿下有何高见?”有一位公子咽了口口水,恭敬地问道。

“高见谈不上,”洛长安朱唇轻启,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只是觉得,诸位文人公子,着实好笑。”

她这样一说,众人纷纷从入迷中回神,萧以年皱眉:“公主殿下何出此言?”

洛长安目光死死地盯着萧以年:“萧公子刚才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且问你,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萧以年道:“不合道义之事为错,合乎道义只是自然为对。”

“呵……道义……”洛长安冷笑,那笑中竟有一丝悲凉,让夜澜行为之心颤。

她又转向周公子:“周公子适才说,蓄意谋害为错?”

周公子自以为洛长安反驳了萧以年,是向着他们的,他整了整衣冠,自信满满道:“是,无论什么缘由,蓄意谋害就是错。”

洛长安眼眶红了:“那我且问你,若我长瑾亡了国,我想让灭了我长瑾的人死,这算不算蓄意谋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