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之杳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兴许是镇国公的深情太入人心,导致她很难想象的出来路时昌说要重新找妻子的样子。

“没想到吧?”路嘉云撇撇嘴,“我也没想到,不过其实挺好的,大伯一个人单了这么多年了。”

她还挺喜欢大伯,不想让大伯一个人孤独终老。

大哥哥现在也长大了,就算找个继母也不用担心他会不理解。

魏之杳点点头,也同意她的说法。

他为亡妻守的够久,也是时候该找一个妻子,不可能一个人单着。

“那挑到了合适的人选吗?”

“没。”路嘉云摇摇头,想了想附在她耳边道:“那些想嫁过来的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可我大伯放过话,镇国公的位置以后只会是我大哥哥继承。”

“这样一来,她们便退却了,都不是真心想嫁给我大伯,只是图镇国公的位置。”

她年纪也不大,可生在名门望族自然看的要比旁人要透彻许多。

那些个想嫁过来的年轻姑娘,有的比大哥哥还要小。

图的是什么,大伯又不傻。

一句话,便让她们断了心思,就算生了男胎那也没有继承的权利。

魏之杳认同的点头,“本身就是,总不能因着她生了男胎便让嘉许哥哥让位吧。”

哪来的理呢?

就算如今路嘉许的生母不在,可他是嫡子,没有让后来者为上的道理。

路嘉云也点点头,两人凑在一块嘀咕。

昭阳大长公主让人上了菜,用完午饭又引一众人去园内散心。

昭阳大长公主府里有片梅园,大片的红梅姿妍秀丽,迎面扑鼻而来的香气。

这已是春日,若是寒冬大雪,不知景致该有多美。

又闲逛了会儿,宴会结束,人渐渐散去。

昭阳大长公主也疲倦了,吩咐下人将贵客们送往外去,便由丫鬟搀扶着回去歇着了。

魏之杳梳洗完,换了身干净衣裳去塌上躺着,只掩了层薄被。

二等丫鬟冬雪急匆匆的进门来,手里捧着一叠话本,恭敬道:“姑娘,这是顾公子送来的。”

魏之杳接过来,想着上次说的还是没让人退回去,“放着罢。”

“是。”冬雪恭敬点头,将话本放到了塌旁的小桌上。

魏之杳捏了个果子吃,随手抽来一个话本看。

大多数她都看过,以前追着他时,为了讨好她看了个遍。

魏之杳随意的翻阅着,忽然指尖顿了一下,将中间一个话本抽出来。

“揽月梅。”她念了声,翻开话本看,熟悉的人名熟悉的剧情,可…这怎么可能呢?

揽月梅讲述的是落魄公子和青梅竹马的爱情故事,顾云霁写的好,很受人欢迎,上一世卖的脱销,无数贵女追捧。

可这个话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的顾云霁根本没写过这本书,这是要等一年后他才会写出来。

可现在,却摆在了她桌前。

魏之杳忍不住轻颤身子。

有个想法忽然从心底深处冒出来。

她回想这些日子顾云霁的表现,越来越觉得心底的那个想法不是荒谬。

顾云霁也重生了。

和她一样,他也重生在了永光五年。

这样一想,这些日子的做法便有的说了。

顾云霁不是不习惯身后没了一个人追逐,而是他重生了,所以才会对她做出那些举动。

他想要弥补,弥补那十年的冷淡。

从一开始的送信开始,再到一点一点的亲近。

她就说呢,那样一个冷清情冷性的人怎么会突然关心她的生活。

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他在补偿她。

可有用吗?

魏之杳只觉得恶心,气血翻涌,恨不得将这些话本全摔在他脸上。

他凭什么觉得她一定会原谅?

凭什么觉得重来一世,她还会爱他爱的不可自拔?

凭什么觉得她会傻到同一个火坑踩两次。

魏之杳攥紧了掌心。

顾云霁肯定发现了她重生的事,他那么敏锐定然发觉了她变得不像从前一样。

可他没有说出来,选择了隐瞒自己重生的事,把她当成傻子耍的团团转。

她先前还在懊恼,自己对他态度过于冷淡,对这个时候的顾云霁不公平。

可事实上呢?

顾云霁就是顾云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真不愧是大夏的首辅大人。

魏之杳努力平复下心情,沉声道:“帮我去约顾云霁,明日在荣食阁二楼包间见。”

冬雪愣了一下点头应是,而后退出门去。

到了晚间,消息传过来,回了句好。

因着没什么心情,晚饭只简单用了一点。

魏之杳洗漱好后让人伺候着歇下了。

这一晚魏之杳又梦到了上一世。

梦到上一世欣喜等待顾云霁掀开红盖头,却听到小厮说他前头还有人要招待。

魏之杳想他确实会忙一点,便等他回来,等啊等啊,等到红烛燃尽也没等到顾云霁回来。

她托人去问,得到的消息是他在书房歇下了。

魏之杳想,成亲是两个的事她总该体谅他。

她放下了平日的骄纵,安心的做一个温顺的新娘,然后他再也没踏进后院。

再之后,便是十年的冷淡。

魏之杳觉得自己像极了深闺怨妇,可她自己的选择又能怪的了谁呢。

她喜欢顾云霁,从见第一眼就喜欢。

少女的喜欢纯粹干净,像炽热的火焰燃烧不熄。

她以为会等到顾云霁的回头,等到他心情好会来看她会和她解释。

可没有。

一直没有。

魏之杳等啊等啊,只等来了外边流言漫天。

首辅大人的夫人是个不能生的,偏生还占着位置不肯让人来。

外间都传顾云霁会抬外室,可他没有,他洁身自好,没碰过任何一个人。

流言便渐渐散去,只有少数人还在嫉恨。

恨她不能生,恨她不让位置,恨她霸占顾云霁。

魏之杳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然后便病倒了,一病就是数十日。

病了又好,好了又病,反反复复。

魏之杳被折磨的油尽灯枯,好在最后那一刻,他还是来了,她清晰的看见顾云霁眼里的害怕和慌张。

她还听到他凄厉的喊,“杳杳…”

……

“姑娘…姑娘醒醒。”秋月拍拍她的脸,轻叹,“怎么出了一身汗,可是做什么噩梦了?”

魏之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被扶起来喝了杯水,秋月打了盆水过来替她擦汗,又替她换了身干净衣裳。

“快睡吧姑娘。”

“这会儿还早着呢,再睡会儿我就在这。”

魏之杳握紧了她的手,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第二日,魏之杳睡到了晌午才教人伺候着梳洗。

“昨儿晚姑娘可是做噩梦了?”秋月替她插上一根碧玉簪子,轻声道:“我去时,瞧着姑娘大滴大滴的眼泪往外掉,可是梦里受了委屈。”

魏之杳怔了怔,昨夜的梦清晰的很,像是又走了一遭前世。

是噩梦,怎么不是噩梦呢。

明明已经刻意压在了心底,却由于顾云霁的出现,被打破的干干净净。

顾云霁。

魏之杳又在心底念了声他的名字。

风光霁月当如是。

可这般的人她招惹不起,就算路嘉云所说,不是她能把控的住的人。

该做个了断了。

*

魏之杳到的时候,顾云霁已经到了,坐在包厢内等她。

包厢靠窗,白瓷瓶里插着一枝红梅。

他着了一身白衫,眉眼清疏冷淡,唇色艳红,映着身后的红梅,愈发显得迭丽惑人。

“六姑娘。”顾云霁唤了声,嗓音带了几分笑意,“要吃什么。”

魏之杳压下心头的情绪,淡声道:“随意。”

顾云霁了然,招来小厮点了几样点心和茶水。

魏之杳瞥了一眼,全是她的喜好。

她垂下眸,眼底一片讥讽。

这个时候的顾云霁怎么可能会知道她的喜好,知道她爱吃什么糕点,不爱吃什么。

她没猜错,是他回来了。

小厮很快就将糕点上来了,魏之杳瞥了一眼,吩咐:“你们去外面候着。”

春花和秋月没问什么,恭恭敬敬的关了门出去。

顾云霁怔了下,将装着糕点的碟子往她面前推了推,轻笑,“六姑娘尝尝,比不得珍肴阁的,但味道也算可以。”

魏之杳没动糕点,笑了笑,“顾公子怎知我爱吃桃花糕。”

“六姑娘爱吃?”顾云霁眼里带了诧异,笑吟吟道:“既然六姑娘爱吃,便多吃一点。”

他眼中的诧异像真的一样,根本看不透他在说谎。

魏之杳忍不住给他鼓掌。

真不愧是大夏的首辅大人,演技无人能比。

“不了。”她将糕点往前推了推,嗓音冷淡,“以前爱吃现在不爱了。”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比如人,以前喜欢的现在也不喜欢了。”

魏之杳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顾首辅以为呢?”

顾云霁身子陡然僵住,难得有几分慌乱,嗓音也带了几分心虚,“六…姑娘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清楚吗?”魏之杳笑吟吟的看着他,“顾首辅,你还想把我耍到什么时候呢?”

她在笑,可眼里没有半分笑意,冷的让人从心底就忍不住打颤。

顾云霁突然有些手足无措,“杳杳,你听我解释。”

魏之杳往后退了退,“嗯你说。”

顾云霁握紧了手,轻声道:“我只是怕,怕你会不理我所以才隐瞒了这个事情。”

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他做的那些事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更何况是她。

遇上她,他骨子里的自卑怯懦还是会冒出来。

所以他才会隐瞒,他怕一旦事情败露,他连再接近的资格都没有。

“顾云霁。”魏之杳轻轻唤他,捏起桃花糕,“就像这块糕点一样,我曾经很喜欢吃,可后来还是不喜欢了。”

“还有你,我不否认曾经很喜欢你,但那也只是曾经发生的事了。”

“顾云霁,我不是上一世是那个傻傻跟在你身后,不求任何回报的魏之杳。”

“我不喜欢你了。”

“在那十年里,已经耗干了我对你所有的喜欢,你懂了吗?”

顾云霁身子轻颤。

即便猜到了这个结果,可是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疼。

魏之杳不喜欢他了。

那个满心眼里全是他的魏之杳,被他弄丢在了那冷淡绝望的十年里。

他眼眶红了,攥紧了拳头,嗓音沙哑的厉害,“杳杳,给我一次机会。”

他低着头,恳求,“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不会再做出那些让你伤心难过的事,我会对你很好,我会——”

“顾云霁!”魏之杳打断他的话,笑了下,“你记不记得,这些话你都对我说过。”

那时候,好不容易得了顾云霁欢喜的魏之杳,兴高采烈的要嫁给他。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嫁给了顾云霁。

即便那时,他只是个寒门学子。

那时的顾云霁也对她发过誓,他说他不会只是一辈子寒门,他会对她好,他会逗她开心。

可好像,顾云霁只做了前一件事。

他确实不是一辈子的寒门,他是大夏最传奇的首辅大人。

可他的诺言却再也没兑现。

他没让她开心,也没对她好,那些誓言全都不算了数。

顾云霁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着她最终只吐出一句:“对不起。”

除了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像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么一句对不起,他太多对不起她的事。

“谈不上原谅不原谅。”魏之杳想了想,笑着道:“那时毕竟我还年幼,年幼时总会格外幼稚。”

“不过人总会成长,不是吗?”

“顾云霁我不喜欢你了,也希望你不要再继续纠缠我,这样对你我都好。”

失去魏之杳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顾云霁心又开始发疼,像极了永光一十六的大雪,她死在他怀里。

那时他便觉得心里疼的厉害,疼的快要死过去。

再后来,他睁开眼回到了还未成亲的时候,他欣喜若狂。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魏之杳。

想要看看魏之杳鲜活的站在他眼前,想要看她明媚的笑,可得到的是让他不要再写信来。

他知晓她受了委屈,便想着法接近她。

她每去一个宴会,他都会去,就想与她撞见。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知道她也回来了。

他小心翼翼的隐藏,生怕她发现了他的身份不再理会他。

可还是暴露了。

她不要他的补偿,因为在她眼里,他再多的补偿也弥补不了他受到的伤害。

魏之杳不喜欢他了。

就像他之前不喜欢她一样,不会给予半分多余的目光。

“杳杳。”顾云霁攥紧了拳头,还是忍不住问:“真的一点都不可能了吗?”

魏之杳点头嗯了一声,“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那如果这次不是摔倒呢?”

魏之杳没回答他,岔开了话题,“你知道我们中间最大的矛盾点在哪吗?”

“顾云霁,你从不信我!”

看着她明亮的杏眼,顾云霁说不出任何谎话。

他能怎么说呢,他信她,只是在感情上他不敢轻易相信。

他不敢相信那样美好的魏之杳只喜欢他一个人。

他骨子里卑劣又贪婪,那些暗藏心底的猜疑从不敢说出口。

他怕见到她,便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怀疑揣测她,所以他才不敢见她。

可那些日子里,他也被思念折磨的无法宣泄自己。

魏之杳走了。

她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便推开门带着春花秋月走了。

至于顾云霁是什么反应,她并不清楚,不过那些都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

她已经把话说得清清楚楚。

她不会再喜欢她。

才下二楼,魏之杳迎面就撞上了薛景呈。

她下意识的就想跑,却被男人懒洋洋的语调给喊住了,“往哪跑呢?”

魏之杳步子一滞,“世子爷。”

“和谁聊呢?”薛景呈漫不经心的打量她,似笑非笑道:“好端端的跑酒楼做什么?”

章许跟在他身后,额头冷汗直冒。

他就不该把世子爷带出来,若是不带出来也不会看见刚刚那一幕。

这小姑奶奶可别瞧上了其他人,不然他们世子得疯。

肖想了那么久,结果一转眼小姑娘跟其他人跑了,他们世子得伤成什么。

魏之杳不想把顾云霁的事告诉旁人,随口道:“一个朋友。”

薛景呈心里的妒火烧的愈发旺盛,他攥紧了拳头,嗓音沙哑,“哪个?”

魏之杳顿了下,轻声开口:“和你没关系,世子爷,你越逾了。”

她嗓音清淡,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

薛景呈如堕冰窖,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暗哑,“抱歉。”

“我不问了。”他抬眼看她,眼里带了几分恳切的意味,“别生我气。”

好不容易才靠近她。

小姑娘没那么排斥他,若是被他自己给作弄没了,那真是他活该了。

他什么都不怕,就怕魏之杳不理他。

她心肠狠,说不搭理就不搭理了。

饶是魏之杳再坏脾气,瞧着薛景呈这般态度也没了脾气。

“没生气。”魏之杳想了想,还是解释,“算不上朋友,找他只是做个了断。”

尽管薛景呈不知两人是什么关系,可他喜欢魏之杳对旁人说了断这个词。

他轻轻哦了一声,转移话题,“给小崽子做了个窝,要去看看吗?”

魏之杳想到上次捡的小猫崽,点了点头,“好。”

*

小猫崽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瘦弱,被人清洗过,也没那么脏兮兮的,蜷缩在窝里睡的很香甜。

还挺可爱。

魏之杳忍不住点了下它的粉色鼻子,小猫崽皱皱鼻子,又继续睡了。

“它有名字了吗?”

“没。”薛景呈俯下身看她,低笑,“要不你给取一个?”

魏之杳想了想,“大黄怎么样?”

薛景呈:“………”

他轻咳了两声,笑着赞叹,“杳杳取的名字好极了。”

几个丫鬟:“………”

“姑娘取的名字怎么像个狗名。”春花忍不住笑,“我记得小时隔壁家就养了条小黄狗,名字就叫大黄。”

几个丫鬟没忍住噗嗤的笑出来。

魏之杳没好气的白她一眼,“那你来取。”

“我可不敢取。”春花连忙摆手,笑嘻嘻道:“这是您的猫,名字啊就该您来取才是。”

魏之杳对取名字这一点实在没什么天赋,仰头看向薛景呈。

薛景呈随口道:“就叫球球吧。”

球球…

魏之杳想了想大黄这个名字心虚的没有反驳。

行吧,反正比她好。

魏之杳又低头逗弄了会儿小猫崽,简单净了手,“姐姐呢?”

“没回来。”薛景呈目光落在她纤白的十指上,眸色暗了暗,“想吃些什么?”

魏之杳想到上次吃的糕点,有些馋了。

她挺直腰板,矜持的回了一句:“都可以吧。”

薛景呈眼里带了笑,哑声说:“好。”

过了会儿,丫鬟上了几碟点心,做的细致好看。

魏之杳杏眼亮了亮,都是她爱吃的点心。

她吃着点心,忽然听见园子里一阵压抑不住的吵闹,伴随着瓷器摔碎的声音。

“谁让你回来的?”

“你回来做什么,气死我这个老婆子吗?”

“薛家的脸都被你一人丢尽了,传了出去,只怕要笑掉世人的大牙。”

“你给我滚!滚远点!”

“镇北王府没你这样的人,你立刻就滚!”

许是亭子离的近,听的一清二楚。

魏之杳听出那人的声音,是当日在园中设宴的荣安老太妃。

可那日听见荣安老太妃的声音分明是个和蔼的老人,眼下却满是怨恨和戾气。

薛景呈蹙了蹙眉,起身,“你等我会儿。”

魏之杳点点头,捧着茶水喝。

*

“祖母,您想闹成什么样?”薛景呈走进来,将地上跪伏的女子掺起来,嗓音微冷,“她是我姐。”

“你没这样的姐姐!”荣安老太妃满脸怒气,恨不得将茶杯砸她身上,咬牙切齿道:“真是个不知羞耻的贱蹄子!”

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外孙女。

不知礼数、不知羞耻,薛家的脸都被她一人给丢尽了。

“祖母这般厌我?”薛锦意问,瞧见她满是怒意的脸庞,一下子都明白了,轻笑,“那我日后便不回来了。”

幼时,老太太常抱着她,夸她懂事乖巧,再大了些,夸她漂亮,说她是她的骄傲。

她信了。

如今看来,祖母说的宠爱,大抵便是宠那种听话的孩子罢。

不听话的人自然也不得她的喜欢,比如她。

“不回来最好。”荣安老太妃一脸厌恶,冷喝道:“你一回来,家里都被你弄的鸡飞狗跳。”

“好好待在那里,为什么又想着回来?”

“你是生怕人不知道你是我们薛家的女儿?”

“够了。”薛景呈打断她,沉声道:“你知晓姐姐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她活该!”荣安老太妃只要一想到便觉得气血上涌,“若不是她做了下贱的事,怎会…”

说到这,她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趁早滚回去!这不是你待的地方,镇北王府也不是你的家!”

荣安老太妃丢下这一句便让人搀扶着离开了。

薛景呈扶着薛锦意坐到椅子上。

薛锦意摇摇头,“不碍事。”

她身子娇嫩,刚刚那般跪伏膝盖已是一片红肿,裙上也被泼了茶水,狼狈不堪。

不过在弟弟面前,她还是装做若无其事的模样。

“你少搭理她。”薛景呈坐到了她对面,懒洋洋道:“年纪大了便容易胡言乱语。”

薛锦意被他逗笑了,“谢谢。”

“谢什么?”薛景呈双手撑着脑袋,漫不经心的笑了,“我不是你弟弟?”

薛锦意轻嗯了一声。

是啊,也就只有弟弟,不管旁人说的有多难听,他都不信。

她没必要再对祖母抱有期待,她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疼她的祖母了。

那种难听的话,她都没想到会从自己祖母的嘴里听到。

啊不对,是外祖母,只是念惯了便称祖母,实际上,宫里那位太皇太后才是她们的祖母。

“你怎么来了?”

薛景呈啧了一声,慢吞吞道:“外祖母嚷的厉害,把小姑娘吓一跳。”

薛锦意对那个小姑娘很有好感,眼眸亮了亮,“姣姣也来了?”

“嗯。”

“我去见见。”

“换身衣裳吧。”薛景呈顿了顿,“小姑娘聪明着呢,你这样子像挨了打。”

“好。”

魏之杳等了半天没等到薛景呈。

几块糕点下肚便有些渴了,她给自己灌了大杯水,带着春花秋月往小猫崽球球那去了。

球球已经睡醒了,丫鬟们喂了吃的后便又缩回了窝里。

懒得很,一动不想动。

魏之杳捏了捏它的身子,球球性情温顺,蹭了蹭她便翻了身子露出肚皮。

全无半点高冷。

“你是安阳家的姣姣吧?”

魏之杳回过头,荣安老太妃在丫鬟的搀扶下停住了脚步,笑容慈祥。

若是没听到今天的话,或许她还以为荣安老太妃是一个和善慈祥的老太太。

可听到了,她便很难将两人联系到一起。

魏之杳回了神,应了声是,“老太妃。”

“来找景呈?”荣安老太妃笑着点了点头,不待她反驳便笑着道:“你们俩是极配的。”

这话魏之杳没法接,只淡淡的笑了声。

她甚至在想,若是自己的母亲不是安阳县主,外祖母不是昭阳大长公主,她的态度会不会变化。

荣安老太妃先前气的不轻,本就乏了,又和她说了几句便去休息了。

薛景呈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她,“怎么跑这了。”

“来看球球。”魏之杳抱着软乎乎的球球,想了想道:“方才我遇到荣安老太妃了。”

“她没有…”薛景呈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可又想到什么,轻笑,“也是,她也不敢训你。”

昭阳大长公主可比他外祖母要厉害的多,外祖母怎敢伤她?

一个不好,昭阳大长公主是能杀来镇北王府的人。

这天底下,唯一能镇住她的恐怕只有当今那位太皇太后。

他的嫡亲祖母。

“姐姐要见你。”薛景呈也伸手戳了戳球球,询问:“去吗?”

若不去,他便回绝了。

“去。”魏之杳嗯了一声,杏眼弯了弯,“我还挺喜欢姐姐。”

薛景呈挑眉,“不喜欢我?”

话一出口,他便察觉到失言,好在小姑娘只抿唇笑笑没说话。

想到这,薛景呈心中又是一阵胸闷。

他也不算差,怎么偏生她就瞧不上。

薛景呈领着她很快到了亭子里。

薛锦意懒懒的倚在栏杆处看花,她身形纤瘦,拢了一层明黄的轻纱罗裙,手里捻了朵海棠,艳丽的颜色映衬的她眉眼惑人。

她这个时候是最美的年纪,将出色的容貌展现的淋漓尽致。

魏之杳有一瞬的出神。

她很美,和母亲比也差不到哪去。

只是两人是不同的美,一个清丽,一个艳丽。

可偏生,这样一个美人在京中没有半点风声。

真是稀奇了。

也不知镇北王府使了什么手段。

“姐姐。”魏之杳收了心思,顺势坐在了她身旁,“您在赏花吗?”

小姑娘毫不掩饰的喜欢让薛锦意弯了弯唇,她点点头,“嗯。”

“这个送你。”薛锦意似才想到,从边上拿出个首饰盒,“喜欢吗。”

首饰盒里躺着一个绯红的玉镯,是极为难得的红翡,艳红的颜色似鲜血,沁着玉色,漂亮极了。

魏之杳呆了下。

怎么都喜欢送玉镯,见面送玉镯是习惯吗?

她自己有一对玉镯,生辰时哥哥又送了一只,前些日子镇国公府的杨老夫人也送了一只。

现如今,又要多一只吗?

魏之杳收了思绪,仔细打量着玉镯,越看越能看出玉镯的珍贵来。

这么一来,她便更不能要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姐姐还是收回去罢。”魏之杳将首饰盒往前推了推,笑嘻嘻道:“我戴这些纯属浪费。”

薛锦意的视线落在她的手腕处。

小姑娘的手腕又细又白,套着个翠绿镯子,衬得她娇贵动人。

“戴着罢。”薛锦意将镯子拿出来套在了她腕上,映着莹白的肤色,漂亮极了。

魏之杳有些为难,偏头去望薛景呈。

男人倚着栏杆,嗓音里带着几分低笑,“她给你收着便是,一个镯子而已。”

魏之杳想了想还是将镯子收下了。

下次再还罢。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仰头笑,“谢谢姐姐。”

薛锦意揉揉她的脑袋没说话。

她很喜欢魏之杳。

喜欢小姑娘眼里涉世未深的干净,喜欢小姑娘明媚烂漫的笑,喜欢小姑娘肆意放纵的自由。

从她身上,她能找到自己曾经的模样。

那是她一直向往,却奢求不来的。

从遇见他的那一天起,注定了她这辈子都与光明背道而驰。

薛锦意陪着小姑娘说了很多话。

“小姐。”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走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句。

薛锦意脸色一变,起身,“我可能要先回去了。”

薛景呈皱了皱眉,“这才几日。”

薛锦意勉强笑了笑,冲着魏之杳道:“下次见了,再给你带些点心吃。”

魏之杳嗯了一声,“好。”

薛锦意在丫鬟的带领下急匆匆的往后院走。

后院外停着一辆马车。

她身子僵了僵,步伐也慢了些,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四周人恭敬的垂首,没有一人抬头。

“阿姐不想我?”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从马车里伸了出来,勾着她的腰肢将她带进怀里,男人低笑,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间,嗓音沙哑低沉,“阿姐再离开我,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颌,男人俯下身精准的覆上她的红唇,“阿姐乖。”

“不准离开我,半步也不许!”

*

薛锦意走了,魏之杳在镇北王府也没什么好呆的,带着春花秋月回了昭阳大长公主府。

临走前,薛景呈又递来一盒糕点。

魏之杳想了想还是没舍得拒绝,道了声谢往回走。

他生辰快到了,她琢磨着给他买件寿礼,也不知他会想要些什么。

魏之杳在脑海中想,发觉自己对他好像没有半点了解。

她不清楚他的喜好,自然也不清楚他会想要什么。

晚间,魏之杳和温氏提到这件事。

温氏倒是想到另一件事,“再过些日子,是舅母的生辰,宫里应该会设宴,届时你也要参加。”

舅奶奶…也就是那位太皇太后。

魏之杳心里想着就有几分抵触。

她很少去宫里,即便她和宫里都有着一些血缘关系。

但她不爱宫里繁琐规矩,生怕一不小心闯了祸。

温氏想着又叮嘱:“宫里规矩重,这些日子你就在府上学习礼仪,我会让母亲去宫里请教习嬷嬷来教导你。”

魏之杳面色发苦,可看着她神色认真也只好打起精神。

“是。”

*

镇国公府

路时昌才从宫里回来,便被母亲叫到了房里。

“你且看看这里可有你喜欢的?”杨老夫人为了儿子的事也是操碎了心,将一叠册子递给他,“这里头都是京都的一些名媛千金,我特意让人整理了一份。”

路时昌愣了下,接过翻了翻,没找到他想要的那个人。

“母亲,这些年纪都太小了。”他叹口气,也不好说的太明白,“这些人都和嘉许差不多大小,有的甚至比他还小,我若娶回来,您想过嘉许该如何自处吗?”

父亲娶了个继母,比儿子年纪还小,传了出去不知该被人编排成什么样。

杨老夫人愣了下,皱皱眉头。

这确实是个问题。

他们镇国公府还是要脸面的,若是因为这些被人编排,她都没脸去列祖列宗。

杨老夫人想了想,把玩着佛珠轻叹了口气,“那…你总不能一直不娶亲。”

自从张氏去世后,镇国公府的主母位置便空悬了十年。

不娶妻也就算了,她每次提纳妾的事也都被他以嘉许年幼给搪塞过去了。

旁人不知,可她心里门清,那张氏分明是耍了手段才跟他睡到一张塌上。

他怎么可能对她深情?

当时,他都恨不得弄死张氏,若不是她怀着肚子只怕没好果子吃。

可他这十年的举动,纵然是杨老夫人这个做母亲的也摸不透她的心思。

难不成,真是日.久生情?

“我自然娶的。”路时昌笑容淡淡,从容道:“母亲看与我年纪相差无几的便是,也不会让人说了闲话。”

“不成!”杨老夫人一口反驳,摇头道:“你是镇国公,怎么能娶那些老姑娘。”

在大夏,这个年纪嫁不出去的都是老姑娘。

寻常人家娶了没什么,可镇国公府若是让个老姑娘做主母,只怕会笑掉京都那些名门望族的大牙。

路时昌按了按眉心,径直道:“不是那些老姑娘,母亲也见过。”

“安阳?”这下杨老夫人反应过来了,敢情他绕了半天是为了这个,难怪突然提起娶亲。

安阳的品性相貌放眼京都,有几人能比?

他儿子动心也实属正常。

杨老夫人笑着问:“可是因为前些日子在宝山寺见了一面?”

“不是。”路时昌摇摇头,声音沉稳冷静,“很多年前,便动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麻烦收藏一下我的下一本啦《白月光她和暴君he了》

镇国公府的嫡小姐萧明珠打小便瞧上了太傅家的小公子,在十三岁那年,便放言这辈子非沈淮宁不嫁。

沈淮宁喜欢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萧明珠便为他学厨艺刺绣,收敛性格,甚至放下了最爱的刀剑。

她小心翼翼去扮演沈淮宁喜欢的模样,可嫁入沈府多年,也从未得到过他半点好脸。

外室入门那天,锣鼓喧天,宾客满座,金银贺礼堆满了府宅。

只有萧明珠所住的别院冷清至极,她躺在冰冷的塌上,到死身边都只有一个陪嫁的丫鬟。

那年冬天,大雪纷飞,寒冷刺骨。

所有人都忙着恭贺沈小公子终于如愿娶了心爱之人,一生琴瑟和鸣。

却无人记得那曾经辉煌的镇国公府,最受宠爱的嫡小姐,也病死在了当日。

重来一世,回到了两家刚议亲的时候。

萧明珠不顾所有人的惊愕阻拦,态度强硬的取消了这桩原是她强求来的婚约。

凭借着一世记忆,为了守住镇国公府,萧明珠将目光缓缓地投向了房梁上那个朝她扔石头,笑的顽劣肆意黑衣少年,那是她一辈子的死对头——

也是未来恶名昭彰杀人如麻的暴君。

食用指南:

1:追妻火葬场,直接火葬

2:男二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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