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了一点儿消息。”
田荣天走到书桌前,看到上面娇俏的少女画像,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
他下意识逃避撇开。
张阑钰心绪不稳,没有注意到田荣天片刻的异样。
他沉声问道:“什么消息?”
田荣天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大舅子,小弟为了找做出那等丑事,活该被浸猪笼的妻子,可是花了不少银子,您看,是不是该给小弟补偿点儿?”
张阑钰危险的眯了一下眼睛。
田荣天直视张阑钰,有恃无恐,他知道张阑钰有多么的宠爱妹妹。
今日,这银子他一定能要到手里。
毕竟,不是第一次了。
果然,张阑钰没有沉默太久。
“你要多少?”
田荣天的得意没有掩盖:“一千两。”
他弹着指甲,对着吹了吹里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撩起眼皮看张阑钰,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这点儿银子对于张家大少爷不过是九牛一毛,大舅子,您说对不对?”
张阑钰不带感情的看了他一眼,对星垂吩咐。
“去账房支一千两银子。”
“是!”星垂低下头,在田荣天看不见的角度,狠狠瞥了他一眼。
公子的银子,凭什么给这个害了小姐的草包色痞?
公子为什么一直要忍着这种人?
哪怕公子一句话,他性命都可以不要,也能一刀捅了这混蛋,不再让公子再为这种垃圾玩意儿烦心。
公子那般清风明月的人物,怎么能让这种肮脏的东西污了眼睛。
星垂带着狼一样凶狠的眸子出门,正好与突然折回来的苍冥撞了个对面。
他下意识藏起了狠厉,却见那神仙一样的人并没有注意他。
星垂匆匆去办公子交代的事情。
苍冥兴高采烈的跑进来,手里举着一方纯白的帕子。
“夫君夫君,看我捡到了什么。”
张阑钰看见苍冥,不自觉的便露出了笑颜,听到他的称呼,笑意僵住,一手抵着上唇,遮掩着假装呛咳几声。
抬眼,假意呵斥:“胡乱叫什么?”
苍冥高兴的笑脸顿时露出委屈的神色。
他认出张阑钰不是他的哥哥,又想起对方说过,以身相许便是嫁给他。
“夫人,叫夫君。”
苍冥孩童心性,有时候脑子还不清醒,别人说什么他都照做,看起来又傻又蠢,好欺负的很。
但是,当日张阑钰说的这句话,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苍冥俊美的容颜都失了颜色,垂头丧气,用力绞着手中的帕子闹别扭。
“不是……你让我叫夫君的吗?”
张阑钰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他的确是对苍冥这么说过。
但,那不过是他一句戏言玩笑啊。
张阑钰还没想好怎么安慰,旁边的田荣天突然“哟”了一声。
“这就是大舅子从青楼里带回来的男人?”
他围着苍冥绕了一圈。
“啧啧!这姿色,果然不凡,怪不得能迷住大舅子。”
田荣天暧昧地对张阑钰抛了一个眼神。
“连夫君都叫上了,莫不是床上功夫了得?大舅子艳福不浅啊!”
张阑钰的脸色沉下来。
苍冥虽听不懂田荣天在说什么,但是却本能的对他厌恶,尤其是他见张阑钰似乎是不高兴了。
“你滚开!”
苍冥伸手推了田荣天一下。
他只是随手推了一下,就算是在张阑钰看来,苍冥也是没用多大力气的,可谁知田荣天却一下子倒在了地上,甚至滚了一个跟头。
这可下子可真是“滚开”了。
“咔嚓--”
清晰的、骨头关节摩擦发出的声响。
田荣天这一滚,扭了脖子,他疼的一脸扭曲的从地上爬起来,脖子歪着,正不过来,只要他稍稍一动,就疼的厉害。
他怒火攻心,不顾仪态吼了出来。
“你找死!”
张阑钰看他那灰头土脸又歪着脖子的滑稽模样,眼中的笑意怎么也遮掩不住。
苍冥更是嘲笑指着他。
“夫君,看,丑八怪!”
“噗嗤!”
张阑钰实在没忍住,阿冥真是太可爱了。
他看着苍冥的眼神更加温柔缠绵甚至想抱住亲一口。
田荣天更气了,气到极致,反而说不出话来了,他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胸口起伏的厉害,一副上气不接下气,马上就要昏厥过去的样子。
“你……你们,给我等着!”
田荣天狰狞着一张脸,转身就走。
张阑钰语气轻淡淡的:“一千两,不要了?”
田荣天脚步一顿。
恰好,这时星垂带着从账房支出来的一千两银票回来了。
田荣天伸手就要从星垂手里抢。
星垂是个反应快的,早些年从野狗嘴里抢食,就是身上被咬的鲜血淋漓,也别想从他手里嘴里抢走一星半点儿东西。
田荣天这一抓,抓了个空。
就更气了。
“你这个下贱的东西!”
星垂仿佛没听见对他的辱骂一般,低着头往前走,把银票双手奉到张阑钰面前。
张阑钰的眸子黑沉黑沉的,拿过银票,冷冷看向田荣天。
“我妹妹的消息。”
田荣天很想有骨气的一走了之。
“……有人说,在泉城见过那贱妇。”
田荣天转过身,愤恨的眸子几欲喷火:“张阑钰,现在一千两不够了!”
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若是想要我不休了你妹妹,让你妹妹落得个任人嘲笑的玩意儿,若是想要你妹妹过好日子,就再给我加一千……一万两!”
张阑钰随手把银票丢在地上。
“田荣天,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我才不是东西!”
田荣天下意识反驳,随即反应过来自己骂了自己,一张面皮涨的通红,嘴巴张张合合,脑子被怒火搅的混沌,一时间竟是没有立刻找到合适的话骂回去。
等想好了,气势早已经漏了,再骂什么,更显得他愚蠢可笑。
田荣天瞥着丢在地上打发叫花子似是银票,心中屈辱极了。
他弯腰捡起银票,心道:今日之耻,来日定当百倍奉还!
星垂盯着田荣天离开的背影,心中既痛快又感动,公子是为了那句羞辱他的话,才做出这般举动的。
公子,公子……
星垂是积了几辈子的德,才遇见您这样好的公子啊!
星垂悄悄用衣袖抹去了眼睛里溢出的眼泪。
“星垂,莫要因他人的言语中伤自轻自贱,你这样优秀的人,岂是田荣天那种货色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张阑钰看见星垂的动作,以为他因为田荣天的话,对自己的身份自卑。
星垂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瞬间就崩了。
“……公子,星垂明白。”
他语带哽咽,抬起头却是露出了一张带着眼泪的笑脸。
“多谢公子。”
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他定要一直追随公子!
张阑钰点点头,看到他眼中涌出的坚定不移的信念,便放心了。
“星垂,通知平野,继续监视田荣天,如有必要,按照我之前的吩咐行事。”
张阑钰眸色深沉,一抹戾气一闪而过。
“是!公子。”
星垂退下,书房里只剩下了张阑钰和苍冥。
张阑钰转身,就看见苍冥站在书桌前,正凝神观察他方才画的画。
张阑钰走过去,看苍冥专注的神态,轻笑:“你喜欢这幅画?”
苍冥唇线绷紧,不言不语,继续低头盯着少女的画像,目光逐渐迷离起来。
张阑钰凑近看他,只见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似乎在追忆什么。
他微怔,总觉得苍冥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东西,隔绝了他,隔绝了外界,隔绝了一切。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人离他很远。
“阿冥?”张阑钰忍不住出声。
“在想什么呢?”
“你还没给我画像呢。”苍冥似喃喃自语,又似向谁抱怨。
张阑钰没多想,只以为他在同自己说话。
“我何时说过要给阿冥画像了?不过无妨,我现在给你画,好不好?”
张阑钰哄孩子一样,还摸了摸苍冥的头发,顺滑的手感令人爱不释手。
苍冥突然拿起张阑钰的狼毫笔,抬眼,那如清泉澄澈的眸子仿佛照进了月光,熠熠生辉。
“我给你画像!”
说罢,苍冥铺开一方他不知从何处捡来的洁白的帕子,手腕悬空,稳稳落下一笔,很是像模像样。
张阑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看着苍冥认真的眼神,也没阻止,只是问道:“为何要画在帕子上?”
苍冥回的理所当然。
“这样就能把你揣怀里,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情话来的猝不及防。
张阑钰耳尖儿一红。
视线游移不定,愣是不敢再去看苍冥那张好看的脸。
过了片刻,又忍不住,偷偷去看。
蓦地反应过来自己竟落了下风,张阑钰板正脸。
“这种话,以后……不可乱说。”
苍冥怔怔抬眼,不知道张阑钰怎么就生气了,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丢下笔。
“那、那我以后不说了。”
张阑钰:“……”
沉默片刻。
“……少说几句,还是可以的。”
张阑钰命人又搬张稍微小一点的书桌进来,让苍冥自己在一边儿玩儿,他继续未完成的作画。
他曾答应过妹妹,给她画像,只可惜他还未兑现承诺,妹妹就……
张阑钰摇摇头,把那些不好的预感甩出去。
陈叔一定能把妹妹找回来的。
两人都格外认真专注,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了。
张阑钰腹中饥饿,咕咕叫了几声才把他惊醒,抬头揉捏着僵硬的脖颈,看了看外面的日头。
“竟然已经这个时辰?”
索性画像已经完成。
画中娇俏美丽的少女手持团扇,站在一片落英缤纷的桃花林中,回头笑吟吟的看着她的兄长,那一双艳丽的桃花眼妩媚动人,仿佛盛着一捧山泉水,水盈盈。
张阑钰看着少女的笑颜,折起衣袖默默擦了擦酸涩的眼睛。
再抬起头时,复杂沉重的情绪已经被他压到深处。
张阑钰撩起眼皮朝苍冥看了一眼,走过去,语带笑意。
“我家阿冥的大作画的如何了?”
张阑钰凑头瞧过去,先是对对方精湛的画技意外的挑了挑眉,继而等看清画的内容,脸色蓦然一变。
“你画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