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一家人落座,沈靖有些不自然的坐在客主位上,于他来说这都是不合规矩的,可半生都过去了,再见到陈玉暖已经是苍天的恩赐了,那些个繁文缛节他不想守着了。

食不言寝不语,这规矩是陈氏立下的,许久以来也没有立起来,倒是今晚这顿饭让陈氏发现两个女儿不管是吃饭的仪态,还是礼仪都是顶顶好的。

不自觉的看了眼沈靖。

沈靖并不知情,在他眼里陈玉暖教养出来的孩子本就应该如此,出身在山野又何妨?有些人即便是珠玉蒙尘,那也是珠玉,与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是有着云泥之别的。

饭后,八两奉茶,梅若雪和沈靖大概说了户门关的情形后,问:“沈伯伯,你怎么看朝廷的粮饷事宜?”

沈靖略沉吟片刻,说:“太多人盯着苏家军了,少将军失踪两年之久,许多人已经忍不住要伸手了,所以当少将军归来的消息传出去后,必然会有人心中愤恨,进而才会出现这种情形。”

梅若雪也是这么想的,又问:“那该如何应对?”

沈靖看了眼梅若雪,这个才十四岁的女子,心中丘壑之城府不可谓不深,所以他说:“若雪是想要助少将军一臂之力吗?”

“这是自然,我们是夫妻,夫妻本一体,他在边关戍边卫国,我在家中岂能安稳得下?苏家军是楚国的苏家军,更是苏家的苏家军,别人可以袖手旁观,我却不能无动于衷。”梅若雪语气恬静,并没有什么气势。

但沈靖的心却被梅若雪这一番话说的激荡起来,因为激动额角的青筋都凸起了。

陈氏旁边看到后,起身给沈靖续茶,这个动作缓解了沈靖的心情,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眸,缓缓平复后,说:“若雪尽可说,我莫不尽心尽力。”

梅若雪把陈氏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感慨一句不管在什么年纪里,爱情最美丽的姿态都如出一辙,火热是美,沉静亦然。

“沈伯伯,周边村落有许多妇人可以让其在这个冬日里做棉衣,衣料就用细棉布,耐磨为主,棉花要最好的棉花,这些我们做就可以,沈伯伯要和桃源的苏伯负责把这些安全的送到户门关。”梅若雪说。

沈靖点头:“好。”

“再就是医药这一块也需要沈伯伯操心,我会让药局尽可能多做出来一些药物,并且也会把配套的纱布和酒精都装好,别的都还好说,酒精在运送过程中很危险,要与别的物资分开运送,时间要稍微久一些。”梅若雪又说。

沈靖没听说过酒精,问了句:“酒精是何物?”

“是纯度极高的酒,但又不是酒,擦拭伤口可以消炎,免得伤口感染溃烂的。”梅若雪说。

沈靖连连点头。

这些事情商议完毕,梅若雪喝了口茶,说:“沈伯伯可还记得我当日离开的时候拜您为父的事情吗?”

沈靖回答的极快:“记得。”

梅若雪笑了笑:“只是,名份未定,若雪姐妹二人不能以父相称,因接下来沈伯伯要奔波在这里到户门关的途中,所以今日若雪斗胆问一句,沈伯伯与我母亲之间可还有夫妻之缘?”

若是放在别处,梅若雪此举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可此情此景,经过那些际遇之后,在座的人没有谁会觉得这么问不妥当。

沈靖起身,抱拳施礼:“将军夫人,若论公,您是属下的主子,此事沈靖心之所向,请成全。”

陈氏一张脸红的不行,就差羞愤落跑了,这都是什么啊?自己可是娘啊,可是听到沈靖说心之所向,又激动的不行,垂着头眼圈都红了。

梅若雪也站起来扶着沈靖坐下:“沈伯伯,那家中呢?”

沈靖不是苏易安,他要考虑的很多,再者沈靖也不是毫无背景之人,作为户部尚书的嫡次子,娶妻可是大事,姑且不说陈氏已经是和离且带着两个女儿的人,就说陈氏的身份都是一大隐患,罪臣之女,本该早就伏诛的人,如今竟还在人世,沈家能接受吗?

沈靖看了眼陈氏,正色:“将军夫人放心,玉暖的身份不宜公开,沈靖会护她周全,若有朝一日沉冤得雪,也定不会让她因其他种种经历,再填烦扰。”

梅若雪满意了,陈氏的福分不小,苦尽甘来了。

“婚事不宜太过招摇,若雪既已斗胆无礼了,就再提一句吧。”梅若雪拉着陈氏的手:“沈伯伯与娘亲的婚事从简从快,庚辰给若雪,我明日请人查看黄道吉日,届时就在桃源之内摆酒,为沈伯伯和娘亲操持婚礼如何?”

沈靖抱拳:“遵命。”

梅若雪摆了摆手:“沈伯伯,您与娘亲大婚之后,在家我们是一家人,切不可如此多礼数,纵然苏易安面前,您也是为尊长辈,但公私分明,想必沈伯伯不用若雪多言的。”

“是。”沈靖满心欢喜,掩饰不住。

梅若雪不容陈氏在躲闪,当下就要了两个人的生辰八字,之后便把空间留给了沈靖和陈氏,拉着梅若雪回去倚梅园。

倚梅园里,姐妹俩收拾妥当后,叫来了追云和袭月,也带上了桃红开始练瑜伽。

桃红闹出不少笑话,小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夜深,梅若雪和梅若晴姐妹俩躺在床上。

“姐,你抗压能力真棒。”梅若晴说。

梅若雪偏头看她:“是不是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嗯?”梅若晴目光带着询问看梅若雪:“为什么这么说?”

梅若雪叹了口气,枕着手臂看着幔帐:“这本不是我设想的人生,你知道的,我只想要安稳度日,看病治病,当然最好能赚许多的银子,日子过得滋润就好。”

梅若晴点头,确实,梅若雪并没有什么野心,与自己是截然相反的性格。

“可是,我想要的日子和我现在做的事情已经背道而驰了,所以说梦想这东西很玄乎,有是一定要有的,但是不用一定实现了。”梅若雪勾起唇角无奈苦笑,偏头看梅若晴:“而我现在所作所为,就是你认为该做的事情,该争取的事情,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我却不用谁逼迫,主动就去做了,踏上这条路,我势必要和苏易安同进退,哪怕有朝一日天下大乱,他想要乱世称雄,我都会陪他,生死与共。”

“因为你嫁给了他?”梅若晴问。

梅若雪想了想:“不止是这些,主要是我爱他。”

“嗯,我懂。”梅若晴靠在梅若雪的身边,轻声说:“我懂你,也会帮你的,姐,你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你遇险吗?”

“知道啊,祈玉嘛。”梅若雪笑道:“祈玉肯定还要大肆渲染一番,并且说他帮忙了。”

梅若晴摇头:“没有,他如今束手束脚做不了太多,但他给了我这个。”说着,从怀里摸出来一封信递给梅若雪。

梅若雪接过来的时候看了眼梅若晴。

梅若晴耸了耸肩:“他把我当成小孩子的,没告诉我是什么,只说交给你,你一看就明白了。”

梅若雪打开了信,梅若晴去拨亮了灯。

铺开信纸,上面没有任何寒暄,甚至都算不上是信,而是一份写满了人名的纸。

“名单?”梅若雪心头大震,看梅若晴。

梅若晴点头:“这可能就是苏家军内部或者说是想要针对苏家军的敌人了。”

名单之上的人,梅若雪在户门关并没有听到过,数了数足有百人之多,小心的收起了名单。

“姐,你会和沈靖说吗?”梅若晴问。

梅若雪摇头:“不,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晴,下次见到祈玉替我说一句谢谢吧。”

“嗯。”梅若晴抱着梅若雪的手臂,靠过来:“我和姐姐一样,若遭逢乱世,祈玉想要乱世称雄,我亦会与他同进退,共生死的。”

“好,不说那些,明儿我要去见见慧海这个小秃子!”梅若雪可记得呢,不收服慧海,就赶走,说话遮遮掩掩的,险些误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