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雪也发现陈氏表情不对了,笑眯眯的叫了一声:“娘。”

“哎,哎。”陈氏掩饰性的抬起手理了理鬓间根本就一点儿也不乱的发丝,转身往屋里去了。

梅若晴呲溜一下来到梅若雪身边,压低声音:“发现没?”

“嗯,没事。”梅若雪让梅若晴进屋陪着陈氏,自己则安排龙四海和老疙瘩休息的地方,这边房屋起初看着可不小,如今却显得挤挤挨挨了,龙四海和老疙瘩是正儿八经的长辈,要不是因为担心陈氏的状态受到刺激再出现什么问题的话,本应该上房住着,这会儿自然就安排在了厢房。

厢房就两间,龙四海不想梅若雪为难,直接说和老三住一间屋,这样还暖和呢。

被体谅的梅若雪笑的特别甜:“龙爷爷,等咱们家大房子好了,单独给你和三爷爷准备院子,常住都行。”

“那敢情好,我们俩啊,嘴馋。”龙四海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那边儿宅子建好了,就一定要常住在这边,家里没有人看家护院是不行的,自己兄弟的血脉,必须要护着,否则哪天去了地底下都没脸见自己的兄弟。

阿大和六子都回去褚家庄过年了,梅若雪在二十九这天又去了一趟永固县,食府这边要二十九晚上才放假,结算了工钱,给了红封后,梅若雪直接用车把王娘子、彩霞和十六他们都接回来了,花婆婆和几个一起做十字绣的人都不愿意过来凑热闹,梅若雪便安排他们在食府后面的那处宅子里安顿下来过年了。

年三十院子里热闹的很,一大早晨久不露面的梅河赶着驴车送来了好多刚出锅的豆腐,还用木桶装了豆浆和豆腐脑,热气腾腾的送到了院子里。

“三叔。”梅若雪叫住了梅河。

梅河撩起腰上系着的围裙擦了擦手:“咋了?”

“家里都好吗?”梅若雪还挺惦记崔氏和孩子的。

梅河笑了:“好,都好着呢,你三婶儿整日里照顾孩子走不开,今年冬天冷得很,不敢出门的,开春就好了。”

“那三叔把这些带回去给三婶儿补身子。”梅若雪让王娘子做了不少糕点,又准备了一些肉蛋奶,还有一些做好的牛轧糖和软糖,用一个扁口大肚的箩筐装好了。

梅河大大方方的收了,再往下爷俩也没说啥,梅若雪送梅河出门,梅河赶着驴车回家。

只是,过了桥后,梅河脸上那份自在劲儿就被愁容取代了。

他不可能和梅若雪诉苦,虽说梅若雪姐妹俩是梅家的血脉,可到底是跟着陈氏过日子,梅家从来就没对得起过这娘仨,如今再怎么闹心也不该给梅若雪添麻烦,换而言之,真和梅若雪说了的话,梅若雪也根本就不会管。

刚到家门口,就听到孩子的哭声,梅河急忙把驴车拴在门外,搬着东西进了院子。

崔氏看到梅河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进屋去了。

梅河叹了口气,还不等把东西放下,就听到屋里传来了冷氏的动静:“咋的?还使唤不了你了吗?你可别忘了,我儿子挣来的家业,供养着你和这个赔钱货!”

听到最后一句,梅河磨了磨牙,把东西放在地上大步流星进屋去。

听到门响,冷氏上手就要去抢孩子,崔氏紧紧的抱着孩子往旁边躲开去了。

“把孩子给我!”冷氏压低声音凶狠狠的对崔氏说。

“给你做什么?”梅河站在门口,问。

冷氏回头立刻堆起了笑脸:“儿啊,你爹说临近过年这边忙,我这不是过来帮着哄孩子嘛,你看看这家里都没拾掇呢,还有啊,咱们家的家谱也带过来了,你踅摸的亮堂点儿的地方供起来,这上供的菜你媳妇儿先收拾着,我一会儿去做,不能让她累到了。”

“娘,你当我是聋子还是瞎子?你是不是见不得我们日子过的舒坦?”梅河不想留情面了,大过年的,崔氏抱着孩子掉眼泪,他受不了。

冷氏一听这话从床上下来站在地上,抬头看着梅河,眼里那表情犹如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儿啊,你怎么能这么和娘说话呢?”

“那你让我怎么和你说?我们分家那会儿连一根草都不准我拿走,这房子是崔氏出钱租下来的,吃喝是岳丈家接济的,营生是若雪给的,你觉得我们日子好了,是我的本事吗?”梅河摇了摇头:“莫说崔氏给我生下了乖巧可爱的孩子,就算是她不生养,就算是她也如陈氏那般疯了病了,那也是我梅河的媳妇儿,你背地里磋磨她,当我是什么?”

“你!”冷氏还是第一次被梅河这么数落,顿时挂不住脸了。

梅河不给她吵嚷的机会:“再者,父在,长兄在,二哥也在,家谱供在我这里不合适,你和我爹也别心里打如意算盘,不管是大哥还是二哥,我都不会管,路是自己选择,命是自己作的,如今吃苦受罪,那也是之前享了不该享的福!”

冷氏捂着胸口,只觉得这口气都要上不来了,抬起手指着梅河:“你!你啊,你是个逆子!”

“我不是逆子,逆子是梅宽,可是你却最疼他,大哥也不是逆子,可是你却害他骨肉,如今你两面三刀的挑拨到我屋里来了,我不是逆子也要当逆子了,你和我爹手里有银子,回去好好过你们的年,缺啥少啥,大哥二哥给什么,我就给什么,你要嫌弃没人不热闹,那就让二哥带着宝玉回来陪着你,至于别的孩子,呵,我的孩子不会送你跟前去,大丫出嫁了,有自己的日子过,三丫也不会回来,你不是亲自把自己的儿孙都赶得赶出去了,卖的卖出去了吗?”

别说冷氏受不了,就是崔氏都愣住了。

她从来没想过梅河会说出来这么一番话来,亲耳听到后,原本以为会很解恨,可这会儿却觉得更难过了,看梅河眼圈和鼻子头都发红了,崔氏也不哭了,抱着孩子从床上下来,扯了帕子递给梅河。

梅河摇了摇头,让开门口的位置对冷氏说:“回去过年吧,三十晚上我过去给老祖宗磕头。”

冷氏刚张开嘴。

梅河立刻说:“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别在我面前用了,我看得多了,只觉得烦。”

听到这话,冷氏也没工夫再演戏了,啐了一口气哼哼的出门,到了门外就骂骂咧咧的,无非就是不孝之人天打雷劈,遭逢横祸之类的诅咒之言。

梅河浑身无力的蹲下来,两只手捂着脸。

崔氏把孩子放在床上,过来拉着梅河起来:“三郎别这样,若你舍不得咱们送些吃喝银两过去都行。”

“你不生气?”梅河问崔氏。

崔氏低了头:“生气的,可到底是你的爹娘,你舍不得也应该。”

梅河拍了拍崔氏的手,长叹一声:“不管了,要说咱们俩啊,最大的贵人就是若雪了,这孩子好,品行可不随梅家人,你等我给你搬来。”

“什么?”崔氏问。

梅河勾起唇角笑了笑:“若雪惦记她婶子,给送了好多零嘴儿呗。”

“看你说的,好像我多馋嘴似的。”崔氏顿时就红了脸。

梅河把东西端进来,一样一样的倒腾放在地上:“你看看都收拾一下,鸡蛋不能放外面,怕冻坏了,鱼和肉啥的我送去仓房里冻上,能吃一段日子的。”

崔氏拿了糖果送到梅河嘴里一块,看他笑呵呵的说甜,脸上也堆满了笑意,不是若雪不随梅家人的脾性,梅家人的脾性也有好的,自己的三郎就是顶顶好的夫君呢。

“三郎,今儿都年三十了,大丫在婆家不知道咋样,得抽空去看看的。”崔氏说。

梅河嗯了一声:“等等吧,等初七八大丫不回娘家串门的话,咱们过去看她,我打听过了,在婆家日子过的挺好的。”

“那你看孩子,我去做饭,辛苦一年了,你歇着。”崔氏满心欢喜的往外面去了……。